正文 第二十六章 幻術美人

無雙女穿著寬大的黑色長袍,立在晴竹閣正門外院落空曠處,等候周胖子和百純出門來看她表演幻術。

她的寶袍是有名堂的,稱為「黑龍變」,在「雜耍王」安玠的悉心指導下,她親手縫製,由百多種不同的材料精心搭配而成,驟看似一幅,事實上分內外多層,其中數層巧妙摺疊,經她以巧妙手法施展,配以燈火幻術,幾可變化無窮。袖內衣中,還藏有她耍把戲的火器工具,令她變成似是法力無邊的幻術表演者。

她的秀髮垂在兩邊肩上,烏髮冰肌,袍長曳地,僅是她使人目眩神迷的美麗形象,已收奪人之效。

她肯到紅葉樓來應聘,當然不是為了酬金,而是為辜月明而來。她曾和辜月明交過手,清楚辜月明的深淺,要在他處於戒備的情況下刺殺他,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所以當她看到辜月明放在桌上紅葉樓發出的十周年晚宴的請柬,不由喜出望外。

如果能在那樣的情況下獻藝表演,她可盡展所長,布下最精彩的刺殺局,在辜月明最沒有戒心的情況下,取他之命。

周胖子的胖軀首先出現在門階上,跟著的是艷娘和一個身穿勁服、盡顯其曼妙體態的出色美女,接著是個儒生打扮的男子。

無雙女看得心神劇震,兩手連忙舉高,寬大的袍袖立即掩蓋著她的臉龐,只露出一雙大眼睛,使人看不到她心中的波動。

這個人不就是懸賞圖中的五遁盜嗎?

事實上眼前男子與懸賞圖中的五遁盜,頂多只有一二分肖似,神氣更差遠了,偏是她卻可一眼把他認出來。

當日她在津渡細看告示板的懸賞圖時,心中有非常古怪的感覺,就像看到一個非常熟悉的人,被人描繪成平面的畫像,在像與不像之間,她幾乎可以指出什麼地方畫得不好,哪方面有所不及。

現在見到真人,她一眼認出他來。

她肯定以前從未見過他,那種感覺古怪詭異至極。

五遁盜竟躲到紅葉樓來了,令人費解。

無雙女收攝心神,以腳尖踩碎置於地上的煙球,五色的煙霧立即從袍服下逸出來,迅即把她包裹在迷離的彩霧裡。

「砰——」

強烈的白芒在她頭頂上方爆開,登時照亮方圓三丈之地,映得彩煙更是五光十色,燦爛耀目。

周胖子等四個人全露出目眩神迷之色,站在長階上,人人全神貫注地看她的技藝表演。

無雙女的「黑龍變」震顫起來,再看不到人,接著袍袖飄舞,在彩煙內變化出無數的形態,每個動作均令人有妙至毫顛的感覺。最動人處是本是平平無奇的袍服,再不能以任何言語去形容,像活了過來的布精靈,在光霧裡千態萬狀,狂飛亂舞,反映著不同的色光,袍袖內忽又飛出兩條彩帶,在彩霧中交織出不同的圖案,動感強烈,令人幻覺叢生,神迷意亂。

就像表演開始得突如其來般,一切倏又靜止下來。無雙女恢複前狀,以袍袖遮臉,只露眼睛。

然而靜止只維持了眨眼的工夫,彩煙變為黑煙,上方芒光斂去,黑暗剎那間佔據了原本煙火燦爛的空間,然後烈焰衝天而去,照得院落間火紅一片。黑霧往外散開,「黑龍變」化回凡布,墜落地上。

無雙女現身後方丈許遠處,正向四人抱拳施禮。

烏子虛帶頭鼓掌喝彩,眾人無不拍紅手掌。

周胖子步下長階,呵呵笑道:「雙雙的幻術絕技,精彩絕倫,令人大開眼界。我們的十周年晚宴,得雙雙來助陣,更是盡善盡美。」

百純見烏子虛仍是眉飛色舞,一副饞相地狠盯著人家姑娘,忘情地鼓掌,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他的臂膀一下,痛得他停下手來,這才道:「雙雙妹子真了得,集幻術、舞蹈於一身,即使京師的幻術名家,比起妹子仍是遠有不及。妹子對我們紅葉樓開出來的聘用條件,有沒有異議呢?」

無雙女趨前數步,從地上執起「黑龍變」,輕柔地摺疊起來,道:「沒有問題。但這次我只是因游洞庭湖湊巧路過岳陽,一時心動來湊熱鬧,準備不足,故必須到城內購買材料,製作表演用的煙花火器,希望貴樓能撥出幽靜無人的房舍,供我使用。」

百純往艷娘瞧去,後者初則面露難色,旋又靈光閃現地道:「蟬翼可到我處暫住,空出來的雨竹閣撥給雙雙姑娘使用,」

周胖子大喜道:「就這麼辦。我們紅葉樓肯定鴻運當頭,各行各業的頂尖高手均不約而同雲集在此。我的乖女兒還有什麼話要說?」

答他的不是百純,而是雙眼放光的烏子虛,他動作滑稽地舉手道:「愚生有話要說。」

無雙女心中暗笑,你這小子倒懂裝神扮鬼,待我揭穿你的身份時,看你還可以這般得意洋洋嗎。淡淡道:「這位是……」

艷娘向她使個不用理他的眼色,道:「這位是來自京師的肖像畫大師郎庚先生。來!讓奴家帶雙雙姑娘去看看地方是否能令你滿意。」

烏子虛抗議道:「我還未有機會說話。」

百純皺眉瞧他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烏子虛先湊到她耳旁,耳語道:「百純吃醋了。」接著如避蛇蠍般往後退開去,道:「我郎庚除了會繪畫外,還學過制火器,雙雙姑娘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百純不悅道:「畫好你的畫再說罷。」

當面向無雙女時,她聲音轉柔,道:「妹子先去好好休息,大娘會為你打點一切,明天我們找個時間見面,商量晚宴的表演細節。」

周胖子哈哈笑道:「就這麼辦。」

辜月明在廳中心對桌默坐,白露雨就放在燙金字紅請柬之旁,被革囊裹著的宛劍放在另一邊。

與烏子虛的談話令他感到非常震撼,這種驚震感到現在仍未過去。反是和戈墨的一仗,他一點兒不放在心上。

如果阮修真的猜測與事實相符,那他現在正一步一步深入這個命運的布局內。自鳳公公處接過這個尋寶任務後,他的選擇越來越少了,他可以不顧及自己的性命,卻不能不顧及花夢夫人的安危。不論是冀善或鳳公公,他敢保證他們不會傷害她,否則他們將永遠得不到楚盒,而先決條件,是他必須找到楚盒。

五遁盜原本和他全無關係,可是一張畫把他們聯繫起來,且非常微妙,超乎常理。

一切都指向雲夢澤。

那在冥冥中主宰這一切的神秘力量,究竟是守護古城的神靈?還是發生在一千多年前那場古城的攻防戰遺留下來的厲鬼冤魂?它這樣做有什麼目的?又或是那神秘的力量早現了真身,正是烏子虛筆下的古戰車女神,雲夢澤的女神?

他真想立即到紅葉樓去,看看可否從那幅畫得到進一步的啟示。

敲門聲響。

辜月明喝道:「門是沒有上閂的。」

「吱呀——」

大門被推開了一扇,一個魁梧英偉的年輕男子舉步進來,向辜月明露齒一笑,道:「辜兄是不是有不燃燈的習慣。」

辜月明審視他片刻,淡淡道:「原來是丘九師。坐!這不是習慣,而是一種喜好,我喜歡黑暗。」

丘九師在他對面自己拉開椅子坐下,目光先落到他的白露雨處,然後移往請柬,問道:「辜兄竟會參加這種人多熱鬧的宴會!真教我想不到。」

辜月明皺眉道:「丘兄究竟是來找我動手,還是想和我閑聊幾句?」

丘九師目光移至革囊處,興緻盎然地道:「辜兄是怎麼猜到我暗含殺機的?」

辜月明聳肩道:「你甫進門立即攀上巔峰的狀態,步步為營,卻又不是要覷隙而入,伺機攻擊,反是似乎在怕我突襲你似的,為何會是這樣子呢?」

丘九師苦笑道:「難怪修真這麼看重你,又千叮萬囑我千萬不要輕視你,辜月明的確是辜月明,我還是首次有被人看個通透的不愉快感覺。辜兄看得很准,我入門後一直處於戒備的狀態,因為我們從某一渠道得到消息,辜兄這回南下,名之為追捕欽犯,實是要來殺我丘九師。對著名聞天下的無情劍手辜月明,我怎敢託大?」

辜月明淡淡道:「丘兄的消息,是不是來自錢世臣?」

丘九師沉吟半晌,道:「我可否避過不答?」

辜月明毫不介意地道:「沒有關係。我這次遠道而來,確是追捕欽犯,問題在誰是真正的欽犯?錢世臣是因自身難保,故借勢拖你們趟這渾水。當然,如果你們給季聶提可乘之機,他會毫不猶豫地幹掉你們。」

丘九師愕然道:「辜兄怎會忽然大違自己一向我行我素的作風,不但肯解釋自己的情況,還直言無忌?」

辜月明平靜地道:「這是我表示歉意的一種方式,想用這個機密的消息補償貴方。」

丘九師不解道:「歉意?我不明白。」

辜月明道:「我曾向阮先生保證不會介入你們和五遁盜的事,現在我要食言收回承諾,所以心生歉意,就是如此。」

丘九師雙目神光劇盛,沉聲道:「辜兄可知我們和五遁盜是勢不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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