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盜蹤乍現

坐在斑竹樓二樓的平台雅座,看著陽光普照、熱鬧繁華、車水馬龍的大街,丘九師怎都感覺不到那無形敵手的存在,可是他曉得自己已開始相信阮修真的推斷。

他剛見過錢世臣。正如阮修真所料的,錢世臣白忙了一個晚上,仍找不到五遁盜的蛛絲馬跡。他們害怕的事,變成必須面對的現實。

阮修真認定五遁盜仍留在城內,他是半信半疑;而阮修真指出五遁盜多多少少和百純有點兒關係,更是令他百思不解。如果那無形的敵人,真的是站在五遁盜的一方,就應該不讓他有接觸百純的機會。這一切真叫人想不通思不透。

但假如證實五遁盜確與百純有關,他不得不接觸百純,他可以把持得住,只動腦筋,不動感情嗎?

自長街初遇後,他一直被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情緒支配著。以往他的腦袋裝載的只有男兒大業,從未為自身作過任何打算,亦不想有任何感情上的羈絆。百純的出現,令他看到另一片天地。當百純揭簾展露玉容的一刻,他無需任何努力,自然而然把以往看得最重要的一切,統統忘到了九霄雲外。那是從未有過的滋味。是愛的感覺嗎?

此時阮修真來了,關門後神情古怪地坐到他身旁,低聲道:「有眉目了。」

丘九師喜出望外,精神大振道:「是不是發現了那小子?」

阮修真道:「差不多是這樣子。本來岳陽幫的人找不到那小子的蹤影,我只好用上最後一著,請馬功成集中人力對紅葉樓下工夫。紅葉樓聘用了不少岳陽幫的人,這是江湖慣例,好讓岳陽幫分享利益,果然給他們查出一個極有可能是五遁盜的人來。」

丘九師聽得寒毛倒豎,失聲道:「真的與百純有關?」

阮修真道:「並不是你想像中那種同夥關係,而是非常微妙,微妙得教人心寒的關係。」

丘九師深吸一口氣,道:「我預備好了,說吧!」

阮修真道:「紅葉樓近年在江南聲名鵲起,全賴有百純從京師來助陣,她本身當然有號召力,更重要的是她的智慧。為了令紅葉樓更上一層樓,百純為紅葉樓的老闆周胖子出主意,借紅葉樓成立十周年,於七月初七乞巧節舉行晚宴,以作紀念十周年慶典的重頭戲。早於三個月前,紅葉樓就已發出邀請帖,廣邀江南有頭有臉的人赴會,參加慶典。這張邀請帖等於身份地位的象徵,沒收到帖的人都不敢對人說,由此可見紅葉樓的十周年晚會是如何轟動。」

丘九師不解道:「紅葉樓七月七日的慶典,與五遁盜有什麼關係?」

阮修真道:「當然大有關係。百純想出來的一個慶祝方法,是請來名畫師,為樓內最當紅的八個姑娘畫肖像畫,百純當然是其中之一。完成的八美圖,會於七月七日懸掛於晚宴的場地,任由騷人墨客賦詩題字,效法岳陽樓,希望能出另一篇《紅葉樓記》。可惜岳陽城的所謂名師,畫出來的東西沒有一幅百純看得上眼,周胖子只好向附近各城公開招聘。兩個多月來,從各地前來應聘的畫師達數十人,卻全不濟事,直至昨天午後時分,一個自稱從京師來的畫師,竟同時得到周胖子和百純的認許,且待之以上賓之禮。」

丘九師立即變得龍精虎猛,雀躍道:「時間非常吻合。」

阮修真道:「這次他遁入的是畫師的身份,完全沒有破綻,至少騙過老奸巨猾如周胖子者。」

丘九師搖頭道:「什麼都可以改變,眼形也可以改,獨有眼神是沒法改變的,只要我看到他的眼睛,可立即把他認出來。」

阮修真分析道:「此人於紅葉樓的十周年慶典作用重大,又直接牽涉到百純,如果我們毫無憑據地直闖紅葉樓拿人,會鬧得很僵。且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捉錯了人,會變成個天大的笑話。所以我們必須謀定後動……」

尚未說完,手下把門推開,道:「岳陽幫馬當家到。」

兩人愕然瞧去,一個滿臉虯髯的中年大漢撲將進來,兩手按在桌子上,俯身低聲道:「目標出來了,由紅葉樓的小婢蟬翼帶路,似是往東市去。」

兩人倏地起立,均感機會難逢。

烏子虛在東市最有規模專賣文房用品的店鋪,一口氣購下足夠繪製數十幅畫的材料用具,只是大小毛筆便有十多枝,生紙、熟紙各兩大扎,看得蟬翼大皺眉頭,又沒法干涉,隨行的兩個大漢更是抬得手忙腳亂,見蟬翼沒有表示,只能在心中大罵。

店東自然笑逐顏開,這個豪客不但購買量大,選的還全是最上等的貨色,包括賣不出去的陳年收藏,讓他狠賺了一大筆,不迭地贊烏子虛識貨。

蟬翼付了賬後,艷娘給她的銀兩所余無幾,見烏子虛猶似意猶未盡,暗吃一驚,湊近烏子虛道:「沒錢了!」

烏子虛乘機碰她香肩,蟬翼觸電般移開,尚未有機會發作,烏子虛嬉皮笑臉道:「原來如此。娘子!我們回家去。」

蟬翼大怒道:「誰是你的娘子?」

烏子虛裝出對她用神細看的姿態,哈哈笑道:「對!對!你仍不是我的娘子。」再打個哈哈,向店東揮手道別,往鋪門舉步。

蟬翼追在他身後,知這人臉皮極厚,罵他可能正中他下懷,正不知如何報這一箭之仇時,忽然烏子虛往後踉蹌倒退,跌個四腳朝天,一時完全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發生得太快,跟在後面的兩個紅葉樓的護院武士亦呆在當場,不知該拋掉手上的東西呢,還是繼續捧著好。

一個魁梧軒昂的大漢攔在門外,手中長刀斜舉,剛好是劈到一半的古怪姿態。

出手的當然是丘九師。這個揭破對方五遁盜身份的方法,是由阮修真想出來的,只要對方是五遁盜,肯定無所遁形。

就在烏子虛踏出店門的一刻,丘九師從橫里閃出來,以從手下借來亮晃晃的刀子,照烏子虛面門猛劈下去,以五遁盜的身手,當然不會被他輕易了結,只要五遁盜往後閃開,立即原形畢露。最厲害處是這一刀根本不容對方有思索的時間,為了保命,又基於高手本能的反應,五遁盜必然閃退,如此一來是不可能摸不到他底子的。

只恨事實完全出乎丘九師意料,直劈至離烏子虛額頭一寸的位置,烏子虛仍像獃頭鵝般不知閃避。換作是武藝較次者,想留手都辦不到,幸好是丘九師,說收便收,否則會鬧出人命。

看著仍未能爬起來的烏子虛給嚇得臉青唇白,不住哆嗦抖顫,丘九師大感頭痛,弄出來的這個爛攤子,如何收拾好呢?

蟬翼尖叫起來。

兩個護院武士捧著提著大包小包,攔在烏子虛前方。

丘九師垂下長刀,往後遞去,自有手下識相地來接走長刀,他乾咳一聲,正要說話,阮修真從另一邊走出來,站到丘九師旁,擠出笑容,舉手道:「只是一場誤會,一場誤會。」

蟬翼驚魂甫定,想蹲下去看烏子虛有沒有受傷,豈知雙腿發軟,「咕咚」一聲坐倒地上。

烏子虛像忽然恢複氣力,往蟬翼爬過去,嘆道:「強盜來了!強盜來了!娘子不要怕,我來保護你。」

蟬翼見他沒有受傷,放下心來,看他一副要來抱自己的模樣,大駭道:「不要過來。」連忙起立。

阮修真見那兩個大漢目露凶光,知他們動手在即,忙道:「在下大河盟阮修真,這位是丘九師,今天的誤會,日後自會向周老闆和百純姑娘請罪。只要多問一句話,我們立即掉頭走。」

人的名兒,樹的影子,阮修真報上兩人名字,立即鎮住紅葉樓那兩名大漢。

烏子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色厲內荏地嚷道:「我和你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卻要用卑鄙手段暗算我?若非我郎庚習過幾天拳腳,身手敏捷,這一刀會要了我的命。」

連那兩個大漢都聽得直搖頭,如此大言不慚的傢伙,真是夠不要臉的。

不要看蟬翼只是婢女的身份,卻是識大體的人,曉得形勢不如人,換了周胖子在此,也要忍了這口鳥氣,還要裝得客客氣氣的,遂問道:「請問先生想問什麼呢?」

阮修真好整以暇地問道:「我想向郎先生請教,他的鬍鬚是不是黏上去的呢?」

丘九師正留心烏子虛的手腕,卻看不到任何疤痕,聞言心中叫絕,賣蛇膽的小子臉上乾乾淨淨的,如果這個叫郎庚的傢伙是那小子扮的,鬍鬚當然是黏上去的,可輕易扯下來。

烏子虛躲到兩個大漢身後,暴跳如雷地破口大罵道:「士可殺,不可辱,竟敢說我的美須是假的。來人!給我畫仙郎庚打這兩個小子出去。哎喲!」

蟬翼出其不意地移到他身旁,一手抓著他頦下垂須猛扯一下,狠狠道:「不要亂嚷好嗎?真希望是假須,那以後都不用見到你。」

烏子虛哇哇叫痛,再說不出話來。

丘九師和阮修真你看我,我看你,均感一敗塗地,栽到了家。

丘九師抱拳道:「得罪之處,請郎先生大人有大量,萬勿見怪。」一扯阮修真,無奈地去了。

小艇離開小碼頭,朝八陣園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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