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畫心倩影

季聶提領著手下,離開湘水,朝雲夢澤馳去。今晚他的心情出奇地沉重,他明白箇中原因。

對夫猛得到薛娘,他是不服氣的,他認識薛娘在先,故大有被夫猛橫刀奪愛的感覺。失去薛娘後,他有過無數的女人,卻始終沒有人能代替薛娘。近幾年來,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且相當成功,可是薛廷蒿的出現,卻勾起了所有令他神傷魂斷的回憶,偏又不能告訴任何人,只能在心底里默默承受,那是種莫以名之的痛苦。

現在有望逮捕薛廷蒿,一直以來苦苦克制的感情終於崩潰。想到這裡,戰馬驀地人立而起,四周儘是戰馬驚嘶跳蹄的雜亂聲音。

季聶提從深思中驚醒過來,受過嚴格訓練的坐騎竟不受他操控,猛往後退。他往左右看去,手下們無一不是處於同一境況,任他們如何暴喝馭馬,戰馬仍像受到驚嚇,往後退走。

他第一個念頭是遇上狼群,可是前方空空蕩蕩,除了一陣輕紗似的薄霧,以及橫亘前方的丘陵野澤外,再無他物。

直至退出十丈外,戰馬才終於安靜下來,恢複正常,只是鼻孔「呼嚕呼嚕」地噴著氣。

眾人驚魂甫定,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最後目光都集中在季聶提身上,誰叫他是頭兒。

季聶提首次對雲夢澤生出懼意。難道鳳公公說的竟是真的,澤內的古城有神靈鎮守?

忽然蹄聲響起,眾人循聲望向前方的薄霧,若隱若現中,似有騎士現身遠方的丘陵上,旋又消失不見,蹄聲卻繼續傳入他們耳中去,逐漸接近。

難道戰馬的驚慌失措是因此而起?

季聶提想到或許是來自古戰國的幽靈騎士,以他的冷靜沉著,也不由心生寒意,他的手下們就更不用說了。

周胖子站起來,迎接下樓的百純,笑道:「我的乖女兒睡得好嗎?」

百純剛梳洗過,一副慵懶嬌柔的風姿,道:「睡得不知多麼香甜。胖爹來得正好,女兒有事請教呢!」

周胖子很少得百純如此尊敬,受寵若驚地道:「坐下再談。百純該知胖爹多麼疼惜你,你愛問什麼都可以,胖爹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百純在他旁坐下,心情絕佳地道:「先說胖爹的事吧!是不是又要我去招呼老錢呢?」

周胖子欣然道:「女兒昨晚肯陪老錢這麼久,給足胖爹面子,我還怎會這麼不識相。」

百純心忖你這麼想最好。可是說真的,她今晚是期待見到錢世臣的,好聽他把故事說完,現在是不上不下地在半空吊著。

周胖子從懷裡珍而重之地掏出一個小竹筒,遞給她道:「是夫人從京師寄來的,要你交給皇上御用的懸賞獵手辜月明。嘿!辜月明竟會到岳陽來,肯定與五遁盜有點兒關係。」

聽到五遁盜,百純一雙美目立時變得亮閃閃的。她接過小竹筒,細心審視封口的蠟漆封印,驗明是花夢的印記後,問道:「師姐每次都是託人帶書信來,這回怎會用上飛鴿傳書?」

周胖子道:「事情頗為古怪,密函是由岳陽幫的馬功成親自交給我的,更說此事只容你一個人知道,真不知是怎麼回事。」

百純把竹筒納入懷中的暗囊,道:「女兒怎知誰是辜月明呢?」

周胖子呵呵笑道:「聽說辜月明的劍是天下間最快的,百純一試便知。」

百純不依道:「不要說笑了。你剛才提到五遁盜,有他的什麼消息?」

周胖子問道:「百純的消息不是一向比我靈通嗎,竟然不曉得五遁盜殺了皇甫天雄的兒子皇甫英,正被大河盟全力追殺。丘九師和阮修真正是為此事到岳陽城來的。真想不到五遁盜這麼多地方不好去,偏要到這個駐有重兵的城邑來。」

百純思索片刻,道:「我見過五遁盜了。」

周胖子失聲道:「你在說笑嗎?」

百純雙目射出夢幻般的光芒,柔聲道:「這方面你不用理會,是我和丘九師之間的事。不過胖爹說對了一件事,就是五遁盜終於發覺自己非常愚蠢,今天一早逃離了岳陽城。哈!這小子真棒,我也給他瞞過了。」

周胖子顯然對五遁盜沒有興趣,正要說話,瞥見艷娘拿著一個畫卷進來,拍額道:「又是他奶奶的畫卷,我以後可以不用再看這東西嗎?」

百純卻發覺艷娘的神色很古怪,一副震撼不已的模樣,心中一動道:「這回是什麼貨色?」

艷娘沒有說話,直抵他們前方,兩手張開畫卷,讓兩人過目。言語像忽然變得不再重要,只有卷上的畫最能說明一切。

周胖子和百純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到畫上去,時間像忽然停頓了。

卷上畫著一個駕著古戰車的美女,畫的是那麼傳神,令人覺得畫中人好像隨時會從畫中駕著古戰車衝出來——那麼的真實,充滿生命的感覺。最打動人的是美女的眼睛,透射出一種複雜至令人無法掌握的神情。

雖然只有黑白兩色,可是通過爽脆利落的渲染,竟給人色彩繽紛的印象,質感強烈,令美女更是美艷絕倫,飄忽若神。更使人震撼的,是繪畫者通過筆尖,把深情傾注在畫像上,賦予了畫中美女一種超乎物象的深刻含義,一種外人難以明白的東西,彷佛那是只屬他和畫中美女間的秘密。

畫里的天地是如此充滿生氣般真實。

艷娘興奮地嚷道:「想不到吧!我也沒想到呢!這個傢伙雖然是個色鬼,但倒沒有吹牛,畫出來的東西有幾分仙味。」

百純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畫中美女的眼睛,看得是那麼專註,完全沒有反應。

艷娘又向周胖子道:「老闆,他畫得夠好嗎?」

周胖子夢囈般道:「我周胖子看美人畫只有一個標準,像或不像是其次,最重要是能否引起我的色慾,想與畫中美女共赴巫山。他奶奶的!如果這個美女肯和我共度春宵,我周胖子願減壽十年。你說這傢伙的畫有多麼驚人的誘惑力呢!只有色鬼才畫得出這樣的畫。」

艷娘進入亢奮的狀態,嘰嘰呱呱地道:「他自稱是畫仙,我初時還嗤之以鼻……」

周胖子失去耐性,喝道:「管他是不是畫仙,只要能招客便成,還不去找他來見我們。」

艷娘正要離去,百純道:「給我!」艷娘遞上畫卷,匆匆去了,百純拿著畫卷,再展開來看。

周胖子難掩喜色,問道:「乖女兒同意我的說法嗎?」

百純像聽不到他的話,喃喃自語道:「真奇怪,我對畫中人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這樣出色的美女,我見過後該一世都忘不掉,為何偏想不起在哪裡曾見過她?」

周胖子湊過頭來看,色迷迷地道:「如此美女,如我乖女兒般是人間極品,我願用一千兩黃金,禮聘她到紅葉樓來,就叫做百媚!」

似是從幽冥走出來的騎士逐漸接近,季聶提終看清楚是誰,鬆一口氣道:「辜月明!」眾人提至咽喉的心這才降回原位。

辜月明策著灰箭,直抵眾人前方,從容道:「我道是何方人馬,原來是季聶提季大人。」

季聶提恢複常態,冷然道:「月明怎會在這裡出現?」

辜月明道:「當然是為了辦案。季大人又為何夜闖雲夢澤?」

季聶提盯著他沉聲道:「我接到薛廷蒿在雲夢澤附近出現的消息,立即趕來。」

辜月明嘆了一口氣,道:「我有密話和大人說。」

季聶提喝道:「你們退往千步外去。」

眾人齊聲應命,掉轉馬頭往後方馳去。

辜月明直待眾人遠去,方漫不經心地道:「薛廷蒿已自盡身亡。」

以季聶提的鎮定,仍忍不住雄軀一震,難以置信地道:「什麼?」

辜月明平靜地道:「他是服毒自盡的,不過死前已向我道盡當年的事,令我對整件事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季聶提道:「帶我去看他的屍身。」

辜月明搖頭道:「我答應讓他留在雲夢澤,這是他肯說出真相的條件。」

季聶提不悅道:「他是朝廷欽犯,縱然死了,也要將他的屍體送回京師去,否則我如何交代?」

辜月明皺眉道:「季大人怕要破一次例。此事自有我承擔,季大人只須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便成。」

季聶提雙目神色轉厲,熟悉他的人都知他動了真火,而京師的人更曉得開罪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辜月明毫不相讓地和他對視,季聶提那一套對他不起任何作用,因為他並不怕死,且還嚮往死亡。不過他並不想和季聶提鬧得太僵,嘆道:「死者已矣,讓他安息吧,鳳公公處自有我向他解釋。目前最重要是要找到楚盒,只要能把楚盒送到鳳公公手上,他絕不會計較其他。」

季聶提心知奈何不了他,不過如果辜月明欺騙他,暗中放走薛廷蒿,是瞞不過他的,那時他會教辜月明吃不完兜著走,便退讓道:「月明有把握找到楚盒嗎?」

辜月明早知結果如此,除非季聶提會不顧一切地向他出手,道:「我沒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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