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動人故事

百純俏臉光亮起來,令她更是艷光四射,她豎起一隻手指道:「再多說一句!」

錢世臣衝口而出道:「我正是當時楚王室的後代。」他有豁出去的痛快。只有這句話,才有可能把百純留下來。有根有據自比憑空虛構更具吸引力。

百純露出不依的動人神態,拿著酒杯道:「百純以此酒立誓,不會把今晚的話泄露半句出去。不過我保留隨時離開的權利,大人要遵守承諾。來,我們幹了這一杯。」

錢世臣舉杯回敬,兩人一飲而盡。在百純媚艷的美目注視下,錢世臣守秘的防線不得不後撤少許,道:「就在湘夫人投河的河段,發生了非常奇妙的事。此事何時發生,沒有人知道,因為到我們荊楚民族立國後,才偶然被發現。」

百純大感興趣地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奇事呢?」

錢世臣深吸一口氣,雙目射出渴想的神色,道:「此事請容我稍後說出來,那是非常神異的事,但同時也是非常可怕。由於當時無終河一帶,全是野林荒澤,尚未開發,兼且交通不便,故此事雖然轟動,卻只限於附近的人知道。又過了數十年,無終河的異事終傳入當時的楚王耳中,楚王又驚又喜,親自去查看。」

百純撒嬌道:「究竟是什麼事令日理萬機的楚王也移駕到無終河去呢?且是又驚又喜。怎可以這麼吊人的癮,大人真頑皮。」

錢世臣被她含嗔帶笑的動人神態弄得心都幾乎融化了,道:「那是一個沒有人能解釋的神物,不是目睹,不敢相信。唉!我該怎麼說呢?楚王雖有緣目睹,卻無緣擁有,卻又心中不服,遂派手下大將,於無終河附近築城,專責看守此物,並研究取物之法。從此這區城被劃為禁地,楚王室稱之為『小雲夢』。」

百純一雙美眸更亮了,憧憬地道:「這就是大人所講現在的雲夢澤了。可是無終河和古城仍然存在嗎?」

錢世臣沉吟不語。原來他發覺在這大熱天時,說出這件事時手心竟在冒冷汗,當日向戈墨泄密時,也有同樣的情況,可知這個秘密對他有很大的約束力,令他生出犯禁忌的戰慄感覺。忽然間什麼丘九師變得再無關痛癢,讓百純去見他又如何?若百純真是對他一見鍾情,早對他傾心了,不論他現在說的故事如何精彩,仍是於事無補。

在南方,有資格做他對手的人並不多,丘九師恰是其中的一個。他當年向鳳公公鬻官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留在洞庭湖當地方官,好方便尋找雲夢澤里的古城,不過朝廷的政策,是不許大臣在同一個地方當官超過五年的,以免因長期當權與地方勢力勾結,倚地自重。幸好大河盟崛起,令鳳公公不敢隨便換他。如換來無能之輩,大河盟將更勢大難制;換來的是有為之士,又會令大河盟以為朝廷要整肅他們。所以他這個官一當就是十二年。

錢世臣位子尚未坐穩之時,竟遇上夫猛率人來尋找楚盒。夫猛當然不知道他的家族每一代都在戮力尋找楚盒,還想得到他這個當地人的支持和合作,令他感到這是上天賜他的良機,不顧後果地去請戈墨出手相助,弄至現在進退兩難的困局。所以丘九師他是動不得的,若迫得大河盟作反,鳳公公肯定不會放過他。

錢世臣往後挨在椅背處,閉上雙目,以減輕百純對他的影響力,有氣無力地道:「百純若要離開,現在可以走了。」

百純為之愕然。錢世臣今晚的動靜神態,均大異於平日,說得好好的,忽然又打退堂鼓,也益發引起她的好奇心。此時她早把丘九師置之腦後,嬌嗔道:「百純從京師到岳陽來,正因仰慕你們荊楚文化的發源地洞庭湖。在春秋戰國,齊文化和楚文化都是有別於其他諸夏之國,充滿地方色彩的文化。齊人富荒誕的想像,你們楚人則最是浪漫,始祖是飛揚縹緲的火神,河神是千嬌百媚的美女,還有張著孔雀蓋的司命,桂酒椒漿的芳烈,采衣姣服的巫女。傳世的《楚辭》也以委婉纏綿有別於樸素質直的《詩經》。現在奴家剛聽得津津有味,你卻要趕人家走,是不是想人家以後都不見大人呢?你怕人家不信守誓言嗎?」

錢世臣從未見過百純這麼對他大發嬌嗔,忍不住張開雙目,在月色下,百純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登時令他忘掉一切。

辜月明在水霧濃罩的澤地,迅速推進。這是他的獨家本領,能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單憑靈異的觸覺,辨路而行。此時前方傳來水的氣味,令他曉得前方是個水澤,右方則是腐葉的氣味。腐葉落下的地方,當然是可踏足通行的實地。

他追了近一個時辰,火把光仍在前方時現時隱,似在引他追去。對方顯然非常熟悉雲夢澤的環境,否則早已被他追上。

此時他肯定對方不是那個女郎,因為他嗅到另一個人的氣味。而此人更非普通的人。不是指他的身手,而是他留下的氣息,有別常人。

錢世臣沒有回答百純先前的問題,接下去道:「那建在小雲夢澤的新城名為顓城,附近的人則喚它作雲夢城。第一代城主對楚王忠心耿耿,接受任命後,窮畢生之力尋覓得到無終河內異寶之法,卻是無功而歿,直到他兒子繼位為城主,事情方有轉機。」

百純皺眉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呢?大人越說奴家越糊塗了。」

錢世臣嘆道:「讓我遲些說行嗎?這個第二代的城主,是個超卓的人物,論兵法武功,均是楚境內數一數二的人物。不知是否命運的安排,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他在附近一個小諸侯的收藏里,發現一件東西,與無終河裡的異物有微妙的關聯,極可能是解決難題的唯一方法。」

百純不滿道:「又是這東西那東西的,大人可以說清楚點兒嗎?」

錢世臣苦笑道:「那是個鑲嵌夜明珠的古怪方盒,用沒有人見過的物質製成。至於此盒的來歷,又與無終河的靈物有什麼奇異的聯繫,就無從稽考了。」

百純直覺感到錢世臣是言不由衷,他定曉得盒子的來歷以及與河中靈物的關係,只是不願說出來。這方面憑她旁敲側擊的本領,遲早可從錢世臣口中套出來,不用急在一時,便道:「夜明珠?」

錢世臣鄭重地道:「絕不是一般的所謂夜明珠,而是真正能在黑暗中顯露強烈金色光芒的奇寶,一顆這樣的夜明珠已是價值連城。」

百純輕輕地問道:「大人見過嗎?」

錢世臣頹然搖頭道:「但願我曾見過。我只是據口傳的史實來說。」

接著沉聲道:「如果當時有五遁盜,又肯任顓城城主差遣,為他把寶盒盜出來,便不會有後來的慘事發生。」

百純訝道:「大人為何忽然提起五遁盜呢?」

錢世臣道:「我只是忽發奇想。百純可猜到顓城城主用什麼方法得到寶盒嗎?」

百純興緻盎然地道:「這傢伙是要背叛楚王了,否則只要上稟楚王,楚王可令盒子的主人獻寶。河中究竟有什麼東西呢?竟有這麼大的魔力。」

錢世臣大有感同身受的感慨。自己正因楚盒,背叛了皇上。只恨戈墨並非五遁盜,功敗垂成,未能成功奪寶,還留下個爛攤子。

無雙女牽著黑兒,登上一塊狀如仰天鱷頭的龐然巨石,在火把光的照耀下,寬達數丈的河道從濃霧中傾瀉而來,又沒入濃霧裡,似乎無始無終,值此盛夏之時,河水漲滿,水流湍急。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雲夢澤內竟密藏著一道這般的河流。

站在石端的最高點,俯視下方流過的河水,有如站在險峻的高崖邊緣,感覺極端古怪,特別是在這個被水霧虛無化了的奇異地域里。

無雙女心中一片茫然。本來她認為既然爹和舅舅可以找到古域,她也有信心可以辦到,可是當身處其境,她的信心卻動搖了。這是個不可以常理測度的地域。

黑兒倏地跳蹄驚嘶,往後退開。

無雙女連忙扯緊它,叫道:「黑兒不要這樣,發生了什麼事?」

黑兒雙目射出驚惶的神色,瞪著對岸。

無雙女駭然望向對岸,立時看得寒毛倒豎。只見在火光映照里,對岸出現點點螢綠晶光,還傳來令人心驚膽跳的喘息聲,以無雙女的膽大包天,也看得遍體生寒。

定神再看清楚點兒,赫然是十多頭體形龐大的野狼。它們應該是從對岸遠處嗅到人味馬息趕來,正急促地喘著氣,聚集在正對著無雙女的岸阜邊緣處,出奇地沒有發出咆哮或嗥喊,只默默瞪著她。

無雙女回頭往後方瞧去,見不到狼蹤,這才鬆一口氣。她從沒有想過尋古城的障礙會是這麼一群兇殘成性的惡獸。更令驚魂甫定的她心生震駭的是,仍不住有狼從對岸的濃霧中現身,眨眼工夫便聚集了超過三十頭的惡狼。如給這群狼纏上,她和黑兒肯定成為它們果腹之物。

無雙女牽著黑兒,緩緩後退。她最害怕的是狼群撲進河裡去,那時她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跳上黑兒馬背,憑黑兒黑夜辨路的本領,逃往雲夢澤外。

出乎她的意料,狼群沒有露出任何兇惡神態,默默目送他們退走。

回到澤地上,無雙女失去了渡河的勇氣,改往南行,此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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