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號酒館·判官 四十二、你是我們的一員

那天在WittyWolf當值的獄警有幸見證了有史以來最猖狂且最豪華的劫獄:十一架單獨造價超過四千萬美金的B2武裝直升機,四輛裝載了FLW-100/200型輕型遙控武器站的澳大利亞野犬裝甲車,掩護著訓練有素的八個十二人重裝戰術小組,從Witty Wolf中救出奇武會董事會的四位核心人員,搭乘四輛勞斯萊斯「銀色幻影」揚長而去。

所有攝像頭都被故意保留下來了,事後調看視頻的人,會看到上車的有三個人穿著他們標誌性的白色西裝,胸前各種紅手帕,得意揚揚,還對攝像頭揮手告別,另一個神態猥瑣,呆若木雞,穿著標準囚衣——灰撲撲的不說,還到處滴滿可疑的油污。

那三位西裝客被關的地方,是Witty Wolf監獄大樓設計之初就設置的三個絕密、單獨的牢房,在建築物的最高處,整一層沒有其他功能區。通往那三間牢房的樓梯入口必須以監獄長和特派管理員雙人指紋為密碼,到達牢房外之後開啟機關,整面牆壁會翻轉過來變成地板,如果裡面的人正在上大號,這會兒就會被嚇得從此肛腸收縮不力——當然,久而久之,說不定也就被嚇習慣了。

此外,無門無窗,管道被低合金高密度的Q460鋼管封死,空隙不容蒼蠅通過。牢房內的一切必須用品都以特殊橡膠製成,既無法用於自殘,也無法製作攻擊工具——除非坐牢的人願意用吃完一張橡膠床的方法自絕於人民,否則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真是機關算盡,唯獨沒有算到,人家壓根沒有跟你玩無間道或偷天換日的意思。

直接一個迫擊炮打過來,炸得牢房外面的建築物稀爛。我相當佩服那個操縱迫擊炮的人,要是不小心射程算錯,從牢房裡拖出一個死諸葛,要罰你多少錢啊,朋友?

但是諸葛告訴我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那種牢房的牆壁外面其實還有一層戰術鋼板,普通炮彈是打不穿的,開門主要還是靠約伯從監獄長和三個特派管理人那裡弄到的指紋。至於迫擊炮轟炸的意圖,是炸出一條道來好讓他們走捷徑去監獄一樓上車。

所謂的捷徑,就是把一棟好好的樓在三個角上劈成了六片,跟被刀子切了似的。那三位仁兄,就那麼好整以暇地從兩片的空隙中飄然而下,那他媽才是超越了人類的極限。武裝直升機算什麼,裝甲車算什麼,AK-47算什麼,全是延伸,全是壯膽,全是狐假虎威,有種什麼工具都不用,直接從幾十米的地方跳下來,滾都不打一個,那才是徹頭徹尾,叫人從心寒到肺啊!

而且還提前換好了衣服!奇武會那群二貨的標準制服!胸兜里的手帕有各種紅,各種鮮艷。我仰頭看著他們,不知怎麼眼眶一熱,趕緊擦了一把。

他們跳出來之後,摩根也遞給我一個小箱子,正紅色的,露出他招牌的笑容說:「判官兄,這套衣服是你的,下面第三輛車也是你的,好走不送啦。」

我心想,到底跟小鈴鐺結婚還是不用買禮服了。我夾著那個箱子百感交集,拉著他想了半天,說:「我不能跳下去啊,雖然這裡只有三樓,我也會死啊。」

他好像才想起這件事,摸摸頭:「哦,那我陪你去坐電梯好了,知道你怕屍體。」

他送我下了樓,大家都在各自的座駕上坐好了,估計就是在等我。我拉著摩根的衣服不肯撒手,心裡沒著沒落的,總覺得一旦我跟他說了再見,上了這輛車,此去就生死未卜,下落不知,簡直比待在這所監獄裡還四六不靠。

他秉承科學家一貫嚴謹的態度,安慰我說:「沒事啦,事情不斷地改變著,你不得不脫離你的舒適區,一時的不適是肯定有的。你一上車,從旁邊的小酒櫃拖一瓶三千美金的酒來喝喝,你就馬上沒問題了。」

我眼淚汪汪地說:「真的嗎?」

摩根一下子點了兩百多個頭:「肯定!」然後拍了一下我的腦袋,「你蹲大牢都能蹲出舒適區,多大的出息啊這是。」

我還不死心:「你要不上來跟我一起喝吧,不然你去那裡?」

「我回十號酒館啊,還欠約伯不少酒錢呢。」

「我靠,你剛剛參與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公開劫獄,你現在回十號酒館馬上就會被抓起來打靶一百次啊。」

他含笑不語,冥王這時等得不耐煩了,從自己車上下來,過來跟摩根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推了我一把,很不滿地說:「衣服也不換,搞得我們陣形都亂了,真討厭。」

我被他直接推進車廂,一個屁蹲兒坐得天衣無縫,彈都沒有彈一下。朋友你坐牢不忘練功哇?車門這時無聲地合上,隔著窗玻璃我看到摩根對我揮手告別,面帶微笑,似乎對自己兇險的前景毫不在意。

我久久地看著他的身影在後視鏡里淡化,消失。勞斯萊斯里非常安靜,聽不到外面塵世的一絲雜響,聯想到今天早上我還在擔憂的種種,這一刻恍然如夢。

車子開了差不多有十小時,一路上我把腦袋擱在車窗玻璃上,出神地看著一路風景如畫。其他三輛車均勻地在我前後行駛,沒有人有停下來跟我擠一擠,順便聊聊的意思。

進入德國地界,山巒原野中開始出現許多城堡。我們一路向西,遠處的山脈連綿起伏,道路漸漸蜿蜒,路旁儘是密林,空氣也越來越清冷,最後停車的地方是在一座懸崖之下,有長長的盤山路緩緩向上延伸,進入雲霧深處。盤山路的盡頭,也就是懸崖的頂端,一座古堡拔地而起,神秀巍峨,龐然蹲踞於群山之間,映照漫天霞彩,跟動畫片里荒郊野嶺鬧鬼的地方一模一樣。

這時候大家都下了車,諸葛走到我身邊,對我的眼光表示讚賞:「你看得很准,這就是德國歷史上著名的惡靈古堡,傳說建於十三世紀,任何在此居住過的人都能長生不老,不過,是以惡靈的形態。」

他對我笑笑,在監獄裡養了一陣子,他的氣色倒好了不少,至少黑眼圈沒那麼深了,他說:「你呢,丁通?你是想以惡靈的形態長生不老,還是平平常常地度過一生,就此了事?」

我翻了翻白眼,覺得這種問題不問也罷。變成惡靈,不能吃牛排不能吃回鍋肉,唯一的娛樂項目是每天飄來飄去嚇唬人,這種日子還沒個頭,你當我傻呀。

我們徒步走上盤山道,來到城堡前,我喘得像條落水狗似的,那三個卻連鞋子都沒有打濕。一路上我心裡有無數的問題要問,他們卻裝聾作啞地看風景,理都不理我,到後來我的肺活量實在無法支撐,也就自覺地歇菜了。

近看城堡比遠望更雄偉,老實說也更陰森,黑沉沉的橡木門有我三個那麼高,我以為至少要喊聲芝麻什麼的,但人家自覺地緩緩打開了。

一陣陰風吹出來,我往後一縮,冥王撲哧一笑,摟著我的肩膀,把我帶了進去。

城堡的大廳上下左右一無所有,唯獨中心有一座高台,由長條青石砌成,有一條窄梯直通,光滑無隙,高十數米,高台之上燈光照耀,聚在一處,如此明亮,一時之間反而令我什麼都看不清楚。

有這個問題的人看來只有我一個,當我試圖在額前搭個「涼棚」看看清楚時,冥王立刻很好心地對我說:「先知出來了,要做一個annou。」

什麼?

然後先知就開始說話了。

「奇武會尋覓判官多年,屢受挫敗,這個角色事關整個組織的根基與未來,直到密醫發掘到最接近我們需要的人選,歷經十號酒館、芝加哥以及wittywolf長達六個月的一系列考驗,丁通以本來的天賦和自身的品格證明自己能夠勝任這個角色。兩分鐘後,我們將在隔壁修道院正廳完成一系列手續,一小時後,在城堡花園將有盛大加冕派對。」

話說到這兒我就聽傻了。打住,打住,什麼叫密醫發掘到我啊?我轉向身邊那三個人,掂量了一下,估計冥王最不會揍我,於是一個虎撲就過去了,揪住他連珠炮一樣問道:「密醫是誰?咪咪還是摩根?你說的發掘是什麼意思?什麼時候的事?」

他眼都不眨,跟看革命同志一樣推心置腹地看著我:「這個,我們的正職密醫嘛,是咪咪呀,但是他經常玩失蹤,一下就不知道哪兒去了,是不是死了也沒個准信兒,所以摩根也偶爾會代班。你知道的,我們沒有判官的時候常常殺錯人,有時是要醫生治一下,有時是要醫生分一下屍什麼的,這個職位很重要哦。」

要是嘴裡有水,我真想一口噴到他耳朵眼兒里去,一想到摩根跟我稱兄道弟喝完酒,拍拍屁股回到自己的私家醫院就幫人家分兩個屍——呃,這倒是挺像他過的日子的。問題是,也不能就這麼把我出賣了啊!

十號酒館的古書、拉菲,芝加哥的殺人兇手二選一樂透大獎,說這些是試練,我都認了,但聽先知的意思,從頭到尾整件事原來都是一個局?我挨的胖揍,吃的苦頭,小鈴鐺流的眼淚,牢房裡的不眠日夜、鬥智斗勇,最後的喪屍屠城秀,原來都是為了成全你們確認我是那個天殺的判官?

我生氣了,我他媽真生氣了啊,我雙手握拳,滿臉漲得通紅,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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