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寵妃·終結篇 第二十三章 拉瑪之死

人就是這樣,不管受到多少挫折,日子總要過下去。

若是苦到支撐不下去了,就找個辦法轉移注意力,總之是要熬過去。

被拉美西斯搞得一頭霧水,弄得血肉模糊之後,艾薇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尋找秘寶之鑰這件事上面,她決定親下秘獄,探訪拉瑪。

可米托爾不住在宮裡,只知道秘獄大致的方位,卻不可能有辦法接近。艾薇在另一個歷史裡隨著舍普特去過一次,但是時間過得久了,記憶就變得模糊。所以在朵又一次進宮來探訪她的時候,她向她提出了要去秘獄這樣的要求。

她這麼一說,朵先是一愣,隨即嚇得立刻跪到了地上,頭狠狠地磕了下去,撞在青花石的地面上發出鈍鈍的聲音。看她膽戰心驚的樣子,艾薇心裡總有幾分不忍,畢竟朵的年事已高,自己的要求又涉及帝國的政事,不免有些任性。

但是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一切讓她心力交瘁的事情,不由狠下心來,一邊半跪著要扶起她,一邊繼續厚著臉皮拜託朵。兩個人僵持了好一會兒,朵終於戰戰兢兢地鬆了口,「殿下,秘獄裡都是極為重要的犯人,如果陛下發現的話,殿下您可就……」朵的聲音很低,擇句也十分謹慎。她又思考了半天,然後說,「奴婢的能力真的很有限。奴婢只能儘力想辦法讓看門人離開一會兒,但是下到秘獄裡面的事情,就要殿下自己想辦法。」

艾薇連忙點頭,「我只要能進去,見到拉瑪。」

朵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彷彿下定決心一般說道:「秘獄在清晨時分只有一個看門人。後日看門的衛兵的妻子在我手下做過侍女。我去拜託她,找理由兩次叫開那個衛兵,中間間隔大約兩刻水位線左右,不知道這對殿下是否足夠?」

朵所指的兩刻水位線就是當時在埃及較為常見的滴水計時器上的刻度。艾薇感覺大約在半個小時左右。她於是連忙用力點頭,「足夠了,真的很感謝你。」

朵只是不住地嘆氣,卻也又不安地發問:「殿下,您這次回來以後……」她的話沒有說完,艾薇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裡想說很多安慰的話,但是卻怎樣也說不出口,只是撫摸著她的後背,蒼白地說:「我以後不會做讓你那麼擔心的事情了,就這一次。」

二人約定好了時間,朵就離開了。第二天可米托爾來的時候,艾薇向她提起了這樣的事情,年輕的寶石匠顯得很緊張,但是她栗木色的眼睛裡卻有著擋不住的興奮。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自己想要跟著去,艾薇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她只好失望地發誓幫艾薇保守秘密,但是要求艾薇若拿到了水之鑰,一定給她看看,但是艾薇拒絕了她的這個請求。

「我可能拿不到水之鑰。」可米托爾不解地看著她,她便繼續說道,「如果像你所說的,四枚秘寶之鑰兩枚已經被調換,拉美西斯一定會很注意另兩塊密鑰。我若是拿走了,不出半日就會被查出來的。」

「那你還要冒那麼大風險去秘獄。」

艾薇抿起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困擾著她的,不光是水之鑰,而且還有兩件很重要的事情。在與冬一併前往努比亞時,他們經過的橋頭上,確實以赫梯的文字寫著「取水之鑰,置之北地」。然而,水之鑰卻出現在南國,她相信這樣相互矛盾的線索極有可能是她找出其他秘寶之鑰的關鍵線索。還有一件,就是她對拉瑪或多或少心存內疚,蓮在那天蓄意刺殺法老,卻錯殺了銀髮的艾薇公主,現在恐怕是凶多吉少。她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但是卻無法就這樣將這些事情拋到腦後。

她打算先去見一次拉瑪,水之鑰就在自己得到火之鑰準備離開埃及的當天晚上拿到就好了。

時間在她的期待與不安中飛速地溜過。朵在這幾天不會再有機會來探訪她,她只能按照她們約定的時間,直接去到秘獄。到了第二天晚上,拉美西斯卻突然出現在了她的寢宮。

艾薇的心情很複雜。那天早晨過後,原本她以為自己會大哭一場,難過得無法做任何事情。但才過了幾天,她就變得出奇地有效率,不僅將自己的計畫順暢地推行了下去,飯也吃得很不錯,就連晚上也睡得極好,夢都不做一個。

她想,也許是他那樣對待了自己,自己總算是被磨得沒有感覺。以後,不管他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她都應該不會覺得難過了。

但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之前想到的全部都是錯覺。

只是看著他,呼吸就變得異常艱難。本來就算不上是堅如磐石的心被翻攪得亂七八糟。她想說點什麼,但是卻什麼聲音都無法發出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又關上了木質的大門。月光透過窗子灑進來,房間四周牆壁上不安分地跳躍著照明的火焰。

他站在離開她三步遠的地方,多變的光線讓他的表情顯得很模糊。他沉默了好久,空氣里是極度壓抑的靜謐。艾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胸前的一個小鏈墜上,彷彿要用眼神將它燒出一個洞來。

終於,他開了口,「明天我要去狩獵。」

這句話讓她反應了好久,總算搞明白他是要出去玩。她想了半天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只嘟囔著回覆了一句:「唔,好。」

他又等了好一會兒,然後又說道:「這次我們要去底比斯的北部,那裡綠洲的景色不錯,大概會待一兩天才回來。」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宮裡的女眷也可以跟過去。」

艾薇還是沒表情地看著他。

他終於直白地說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艾薇只猶豫了一秒,然後就斬釘截鐵地回絕了。他的表情凝滯了一下,艾薇覺得自己不給法老面子,他說不定就會那樣一言不發地走了。但是他卻繼續說了下去,「你待在這裡也沒意思,出去散散心不好嗎?」

這句話說得很不像拉美西斯的作風,他做事一向乾淨利落,絕對不拖泥帶水。不過這也是因為一般他決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如果是做不到的,他也不會貿然地提出來。

艾薇心裡肯定,若不是自己還有用,他不知道殺了自己多少次。但是明天她要下秘獄找拉瑪。想到這裡,她堅定地搖了搖頭。這次他總算沒再堅持,囑咐她早些休息後就離開了她的房間。

艾薇一晚上沒睡。

一直到了天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她才覺得有了幾分困意,迷迷糊糊地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卻似乎感到天就要變亮了。她睜開眼,太陽已經露出了頭,金橙的色彩沖淡了凝重的深藍。與朵約定好的時間已經有些晚了,來不及感慨這美景,她撓撓頭,也沒有喬裝打扮,隨便披了件衣服就往外沖。所幸這次看門的衛兵也沒有為難她太多,她只是說「我要去找陛下」,就輕易地放她出來了。

她拼了命地往事先查好的秘獄方向趕。到了秘獄門口,看守的衛兵果然如朵所說的已經不在了那裡。為了謹慎起見,她又在暗處等了三十秒,確認沒有人在周圍後,她就快速地打開門,沿著石階向秘獄裡面前進。

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細長狹窄的階梯在昏暗的光線下盤旋,一級一級地引導她走向秘獄的底層。記憶在內心慢慢復甦,步伐里甚至有了幾分懷念——秘獄與另一個時空一模一樣,建築或許是為數不多的決然不會改變的存在吧。

顯然拉瑪在拉美西斯心中的地位遠不及雅里,他並沒有被關在最裡層,艾薇下到下面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他。那個意氣風發的古實王子,反抗軍的領袖,現在被四肢固定在牆面上,動彈不得。

拉美西斯對拉瑪的處理方法十分殘忍。他並不是僅僅將他扔在秘獄裡,或用鏈子將他拴住就算了。結實的繩索緊緊地綁緊他的手腕,一顆青銅的釘子從他的手心穿過,將他的雙手與繩子一併牢牢地固定在牆上。粗大的青銅釘刺過他的兩個腳踝,連接二者的沉重鏈子讓他根本無法移動半分。傷口流出的血早已化為凝重的黑色,烏塗塗地凝固在他的四肢。

青銅器皿本身就具有毒性,拉瑪被這樣折磨,估計以後就算救回來,手腳也會全部廢去,木橋之前那一幕瀟洒的御箭飛身再也不可能上演。他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氣,若不是腰間有一固定在牆上的鐵環穩住了他的身體,他根本無法站立超過一秒。

看到這個場景,若說艾薇完全沒有被嚇到,是不可能的。她看著拉瑪好半天,腦海里一片空白,明明知道時間很寶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倒是年輕的王子自己睜開了眼,看向了她。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全然沒有了當年太陽之下沙漠王子應有的活力。然而,艾薇對他現在樣子的種種不安與惋惜,在聽到那一句開場白後,驟然變為了深深的不安。

拉瑪的雙眼裡再也找不到希望、野心和夢想。他的面容扭曲著,仔細看去,他竟然在笑。那笑容那樣猙獰和具有毀滅性。明明二人之間還隔著粗重的欄杆,更不用說他的身體已經被完全束縛住了,拉瑪的笑容卻讓艾薇覺得他隨時會衝出來,將她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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