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寵妃·終結篇 第十九章 神秘的使者

對於艾薇來說,將自己打扮成男生已經是慣用的伎倆。她化妝的技巧越來越純熟,認真起來的時候就連行為舉止——用那薩爾的話說——也是越來越雌雄難辨。除了拉美西斯每次都能莫名其妙地一眼就辨認出她外,於其他人看來,戴上假髮、換上短衣的她,與一個沒發育的十四五歲的少年相比無他。

早前一天順利地從宮外回到自己的寢宮,進門的時候那個被綁在自己床上的小學徒因為壓力太大,幾乎緊張得都快哭出來了。艾薇剛將她放下來,她就立刻跪在地上,顫抖地表示不管接受怎樣的懲罰,說什麼也請求艾薇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但是艾薇已經答應了那薩爾第二天下午去前花園。

她就只好不懈努力地懇求朵去幫忙。這位已經被賜予貴族位的老侍女頭疼了許久,實在沒辦法,只好幫她找了一個自己的侍女來充數。

艾薇雀躍地往前花園進發前,她還戰戰兢兢地又囑咐了一次,「殿下,請您務必早些回來。宮裡想抓您把柄的人太多,如果把陛下惹生氣了,恐怕……」

朵的忠告沒有說完,艾薇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又怎會不知道呢,拉美西斯將她軟禁起來,從另一個方面講,其實也是將她層層保護了起來——即使如此,她依然感覺自己暴露在種種似遠又近的危機下。時間寶貴,她必須儘快找到冬。在那之前,任何的線索她都不能忽視。

自己所暫住的宮殿離拉美西斯寢宮很近,大約一百米的距離。而前花園在議事廳的外面,從後宮走過去至少要二十多分鐘。那薩爾只說了是下午去那裡,卻也沒說明到底是什麼時間。她在自己屋裡如坐針氈地等著午飯的時間過去,確信拉美西斯不會突然跑過來找自己後,就快速地向前花園進發。

她穿著薄底的涼鞋,端著新鮮的水果,宛若一個年少的侍者,匆匆地穿過底比斯後宮青蔥鬱木投射下斑駁的影子,向議事廳的方向進發。在途經法老的宮殿時,突然聽到嘈雜的腳步聲,還來不及細想,她就飛速地躲進了宮殿旁的樹叢里。

果然是一干臣子、侍者簇擁著拉美西斯走了出來。

仔細想想,她又有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她小心地從樹叢中探出頭來,看向他。

他周圍站著埃及最高貴的一群人,他們均穿著上好的禮服,身上佩戴了各式各樣華貴的首飾。紅寶石、天青石、綠松石、黃金、黃銅……他們昂首闊步地跟在法老後面,彷彿要發出光來。在代爾麥地那的日子,他們這種奢華的穿著簡直是在工地上工作的平民無法想像的。

但即使如此,他卻依然一下子就可以緊緊吸引住她的視線。他只是身著法老在非慶典時常穿的白色亞麻長裙,佩戴了由金、綠松石和藍寶石製成的胸飾,額前佩戴著簡單的尤阿拉斯王冠。他似乎有些疲憊,眼睛下面暈著隱隱的青黑,左手拿著權杖,右手拿著公文,一邊走,一邊默默地讀著。

那些走在他身側的人看似耀眼,而他卻是賜予他們光芒的人。

安靜、樸素,卻有著無法被淹沒的王者氣質。

他終於看完了手裡的莎草紙公文,隨手扔給旁邊顫顫巍巍的老臣西曼,淡淡地吩咐著什麼。他聲音很輕,她只聽到「星相」、「地點」、「塑像」這樣的隻言片語。考慮到沒過幾天就是他的登基紀念日,他應該是在說慶典的相關事宜。埃及的法老真是辛苦,大到邊防國事、小到重要慶典的後勤竟然都要親自過問。如果不是精力極旺盛,還真是搞不定。

她收回身子,輕輕地嘆了口氣。在樹蔭里蹲坐下,耐心地等著那一干浩浩蕩蕩的隊伍走過去。

過了數分鐘,她聽不到聲音了,便站起來,打算儘快趕往前花園。而就在抬頭的一剎那,卻突然發現眼前不足一尺的距離,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那時候艾薇的心情是極端複雜的。在那一秒鐘,至少有十來個念頭閃過腦海。第一個反應是想尖叫出來,而緊接著突然想起自己在假扮侍者,此時的不冷靜會更顯得有問題,而手卻在本能地顫抖,端著的一盤水果眼看就要往地面上招呼,而這樣,她就更忍不住想要出聲。

只在這樣短短的一秒,那個神秘人已經幫她托住了果盤,又伸手扶了她一下。

他身穿深棕色的長衣,領口延伸出碩大的帽子,蓋在他的頭上,將臉部遮擋為一片黑暗的影。艾薇僵硬地站在那裡,他就好像打量她一般始終沉默。二人僵持了大約三十秒的時間,他終於開口,不規律的聲響撕破了沉默中暗涌的懷疑與不安。

「少年,我與我的侍者走散了,我在找前花園。」他的聲音很低很粗,但卻帶著粗糙的金屬音感。如果一定要形容,大約就是彷彿用刀子划進厚厚的生鐵一般的嘶啞與沉鈍。他放開了扶著艾薇的手,又將果盤遞迴給她,「如果可以的話,請帶我過去。」

他的手指修長,上面帶著至少八九枚充滿異域風格的戒指,手背卻布滿彷彿老年人才擁有的青筋。他的聲音雖然很難聽,但是用語卻十分禮貌。加上他之前說話的感覺,似乎年紀也至少有將近四十歲的樣子。從他話語的內容判斷,他應該是別國的使者,但是埃及話卻說得十分標準。

艾薇思考著,他也不催促,只是宛若幽靈一般那麼靜靜地站在她的面前。

半晌,艾薇終於反應過來了。她行了個禮,回覆道:「是。」

她於是便邁開步子,向前花園走去,那個古怪的蒙面人就跟在後面。陽光從他們的背後照射過來,他的影子投射在她的身上,讓她莫名感到絲絲寒意。

那不過一刻鐘沉默的路程,卻彷彿要用無限長的時間才能走完。終於可以看到議事廳了,艾薇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彎腰說:「大人,過了議事廳就是前花園。」

「嗯……謝謝。」他沙啞地說著,隨意摘下手指上一枚綠松石的戒指,作為獎賞,放到艾薇的果盤上。他的手很修長,指甲也修剪得十分整齊。這對一個屬於這個時代的男人來說,是很難得的。而隱隱的,在他手掌的邊緣,她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粉紅疤痕。

就在艾薇愣神的當口,他已經邁起優雅的步子向前花園的方向踱去。他那身奇特的打扮加上粗糙的聲音,真讓人無法抑制地心生恐懼。艾薇皺皺眉,隨即便試著不再去想這件事。只憑這樣短短的接觸就來判斷他似乎對他太不公平了。他一定有穿成這樣的原因,而她與他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

於是,她將戒指收進口袋,搖了搖頭,集中精神,左轉,打算從另一個方向繞到前花園的後方。

艾薇到達前花園的時候,拉美西斯還沒有正式登場,屬於法老的王座上還沒有人,但是花園裡已經站滿了來自各國的使者團。

前花園以種滿了白嫩蓮花的方形蓮池為中心,四周的平地上按國家擺好的遮陽華蓋,下面是舒適的軟椅和長凳,平地外則都是在埃及很少見的茂密樹木。在如此乾旱的國度,這些樹木的價值不亞於華貴的珠寶,而它們提供的陰涼則似乎成為了王室或貴族奢華的象徵。

拉美西斯繼位三年,埃及的地位在西亞如日中天。幾乎所有艾薇能叫得上名字來的國家都來了使者,還有很多她不認識的國家。或許是某個曇花一現的民族,或者是莫名其妙的部落,或者是自治區。艾薇端著水果,飛速地在井然有序的使者團里尋找著那薩爾的身影。終於,在一面繪有公獅紋樣的華蓋下,她看到了斜倚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那薩爾。她想過去,卻驟然發現他似乎被周圍站著的侍者、衛士保護得水泄不通,為難之際,恰好這位長得漂亮的青年也抬起眼皮來,看到了她。

他直起身,對她擺擺手,「過來。」

今日的那薩爾,似乎是換上了自己民族的傳統服飾。天藍色的長袍,從左肩開始到腰部系著櫻紅色滾金的長巾,頭頂戴著金色的髮飾,手裡則拿著一把茶色的羽扇。令艾薇感覺最為滑稽的是,他還戴了一副誇張的假鬍子。那鬍子又濃密又長,彎曲著從那薩爾的嘴巴上方撒落下來,彷彿一個梯形一般,將他從下巴到鎖骨全擋住了。

艾薇忍著笑,一邊把果盤端上來,一邊說:「哎,差點認不出你了。」

他隨手撿起一片水果,送進自己嘴裡,「怎麼?」

「戴了這麼滑稽的鬍子。」

「放肆,你怎麼能和……」那薩爾還沒開口,他身後的一個很大塊頭的侍從倒是先開了口。艾薇對他的印象很深刻,因為他的外貌實在太有特點,他面長鉤鼻,下巴上蓄著滿滿的鬍子。皮膚黝黑的他身體頗為結實,高高的個子從艾薇的角度看,就好像一片龐大的烏雲。更令人難忘的是他那震耳欲聾的聲音。

果然,連那薩爾也是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辛納,拜託你先安靜會兒。」看著大烏雲不爽地退了一步,艾薇又想笑。

而這時,那薩爾看向她,然後又誇張地嘆氣,「大小姐,你多少也讀點書好不好,這麼沒有常識。我現在穿得可是亞述貴族裡最流行的服飾,這個鬍子應該是整個尼尼微里最讓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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