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寵妃·終結篇 第十一章 她的身份

拉美西斯來到代爾麥地那的消息在半天之後驟然爆發出來。整個工匠村如同煮沸了的開水壺,汩汩地傳播著各式各樣的傳言。他們只知道法老是神的化身,有著全埃及上下最俊美的容貌和神授般的氣質。但是在代爾麥地那工作的人卻沒有這個級別有幸能見到法老。中午瞥見他的人,就好像獲得了莫大的寶貝,四處宣揚法老的高貴,甚至連身後有金光閃出來這樣的鬼話都說出來了。

拉美西斯只在代爾麥地那停留一天,隨即他便要返回底比斯聽取從古實前線的戰況回報。阿圖中午剛剛向艾薇轉達法老的決定,下午就有官員過來向她跟進各種後勤事宜。跟著法老去底比斯做事不比在地方做小官,即使暫時沒有明確的頭銜,也是重要的舉動,如果法老喜歡,說不定明天就會被要求承擔很重要的職位。艾薇是外國人,又剛加入工匠村不久,那一下午便輪番有數個人過來對艾薇進行各種盤查詢問。

艾薇按照邏輯開始編纂自己在這個時空的背景與身世。沒有親人的孤兒,出生在埃及,之前一直住在西奈半島的小漁村,唯一的哥哥也失散了。一切聽起來順理成章,只是其中一個人對著那薩爾這個名字有些顧慮。他們說這個名字的讀音很怪,似乎是亞述巴比倫一代的名字,但是又不很常見。最關鍵的是艾薇的皮膚與相貌特徵又根本不是那一帶人的樣子。艾薇於是就繼續扯自己是養父母從巴比倫沙漠附近撿來的。

他們為難了很久,又小心地寫了報告,跑去詢問法老。拉美西斯看也沒看就把他們在莎草紙書上列出的十數條疑點一筆划去,於是誰也不再問艾薇的事情。大家囑咐她跟著一個領隊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出發。

得到這個消息,艾薇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找那薩爾。他雖然嘴巴刁毒,但是卻確確實實地救了自己一命。在這個古代,分開了就搞不好一直見不到,再不管如何,她總是要和他道別。但是她跑到他的工作的地盤轉了一個遍,也沒有找到他。竟然還有人不明所以地問她:「我以為你就是那薩爾,怎麼還有另一個?」抱著滿腹的疑雲,她又趕往村子的後方,去找阿納緋蒂。阿納緋蒂聽說她要跟著拉美西斯回底比斯做事,驚訝得合不攏嘴。像所有埃及的女孩子一樣,訝異過後,她便是忍不住地興奮,向她打聽了好多關於法老容貌的傳聞,她自己興奮地說了半天,艾薇卻回覆道:「他們可把我當男的,萬一法老發現我是女的,就會很麻煩。」

阿納緋蒂大驚,一口氣狠狠地吸進去,差點憋在胸口裡出不來。她的聲音立刻小了很多,彷彿被什麼人發現似的,「你開玩笑呢?他們不知道你是女的?你要去任男人的職位?」

艾薇搖搖頭,「真的,他們以為我叫那薩爾。」

「你這樣被發現一定會被處死的!」阿納緋蒂幾乎尖叫了起來,但是聲音虛在她的胸腔里,隨著她的呼吸劇烈地起伏。她緊張地搓著手,「你到了底比斯做事,他們一定會派女官照顧你,到時候你要怎麼辦?」

艾薇還是不以為然,「就不讓他們照顧了……有這麼嚴重嗎?」

「祭祀怎麼辦?凈身怎麼辦?獵鴨怎麼辦?」阿納緋蒂的雙眼幾乎噴出火來,似乎比艾薇還要緊張她的事情。艾薇還未及反應她為何會對王室貴族的活動了解這麼多,她已經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你不要懷疑我的話,我以前是跟著諾蘭大人做事的。」

「諾蘭?」

阿納緋蒂點點頭,「諾蘭大人是底比斯宮殿的文書官,他的地位很高,直接跟著法老。但是後來因為與宮中的女子偷情,被剝奪了職位,逐出了宮殿,現在不知去向,家裡的人也都散了。」

「和宮中的女子偷情?」

阿納緋蒂頓了一下,隨即又說:「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真的很擔心你,奈菲爾塔利。」她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貼到她的額頭,喃喃地說,「你這麼善良,又對我這麼好。我是奴隸,你卻是自由人。我自十四歲離開了諾蘭大人家再也沒人對我這麼好,我好擔心你去了王城。底比斯那麼恐怖,到處都是陷阱,到處都是危險……法老看起來這樣的俊美,但是他的殘忍,只要在宮中待過的人,沒有人不知道。你難道看不到阿圖大人對他的畏懼嗎?」

她又離近了一點,深棕色的眼裡映出艾薇的影子,「你也知道,埃及一直對於女子從事官職有諸多限制。你假扮男人不算大事,騙了法老才是最錯。一旦被發現,你會好慘,我甚至不敢想像你的下場會如何。奈菲爾塔利,求求你,逃走吧。」

艾薇愣了一下。逃走?但是她好不容易來到他的身邊,好不容易和他說話,她就這樣逃走了?她抿著嘴,過了好久,然後虛弱地說:「不會發現的。」

阿納緋蒂只是重重地嘆氣。

二人間一片沉默。

阿納緋蒂突然又開口,「奈菲爾塔利……」

「原來你在陛下面前假扮了男人,我就說你有些不對勁。」尖銳的聲音刺破了寧靜的空氣,打斷了阿納緋蒂的話,艾薇回頭,猛地看到了羅妮塔慘白的身影。天色漸漸暗去,她古銅色的臉在新月下顯得幾近扭曲。她彷彿聞到糜爛氣味的野獸,露出猙獰的微笑,一步步地向她們走來,「起先是這裡不起眼的女工,轉眼間就一身少年打扮跟著阿圖大人做事情。我還在想是怎麼回事。」

阿納緋蒂下意識地攔到艾薇面前,對羅妮塔說:「您在說什麼啊?這位是那薩爾……」

「住口!奴隸——」羅妮塔揮手甩向阿納緋蒂的臉頰,沉重的手鐲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猛地側過頭去,而她卻堅持著,又直起身來,看回羅妮塔。

「那薩爾就要跟著法老做事了,您……」

「哼,若我讓我父親告訴阿圖大人她是女的,恐怕連全屍都保不了。」她笑著,一把抓住艾薇柔順的短髮,迫著她看向自己,「你欺騙了法老,法老若知道了定不會饒你。」

然而,艾薇的眼中找不到她所期待的驚慌或者懇求,那一雙如夜般藍色的眸子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彷彿將她看透一般。她竟有些猶豫,扯住她頭髮的手不由鬆了一下,而下一刻,她又狠狠地拉住了她,「你不怕嗎——」

「你想要什麼?」艾薇突然問。

「啊?」

看著羅妮塔愣住的臉,艾薇輕輕地掰開她的手指,又重複了一遍,「若你想置我於死地,你只需直接告訴你的父親,讓他去做你剛才說的事情就可以了,何必又來示威。說吧,你想要我承允你什麼?」

羅妮塔依然愣著說不出話來。

艾薇扯起嘴角,上前了一步,「想要我帶你進宮吧?這樣你就有更多的機會見到權力中心的重臣,當然,還有法老。以你父親的地位,還不足以讓你嫁入底比斯的豪門,或者,甚至進宮為侍女也很為難。」

阿納緋蒂半跪著,緊張地拉住艾薇的衣角。

羅妮塔被說中了心事,眼睛不由變得飄忽不定。而她卻依然說著:「是又怎樣?現在可是在代爾麥地那,你的命,包括阿納緋蒂的命,都掌握在我手裡。」她用餘光狠狠地掃了一眼旁邊的女孩,「你跟著法老走,他們會允許你帶幾個人入城,你要帶我去。」

阿納緋蒂更緊地拉住艾薇,輕輕地晃著,表示著極為的不贊同。艾薇若隨著法老去了底比斯,本來就步步艱辛,危險重重,若還跟著個羅妮塔,不啻伴著一隻隨時都會張口咬人的毒蛇。就算求羅妮塔也好,不進宮也好……不,就算是殺了羅妮塔,也不能這樣。

她跌跌撞撞地想站起來,卻被艾薇一手又壓了下去。

「我知道了。他們明天問我的時候,我說你的名字就是了。」

她回答得輕描淡寫,羅妮塔起先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隨即又試探道:「我會找人扣押著阿納緋蒂。」

艾薇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隨即又說:「但是明日你要帶著她來送行,我要看著她安全。」

「阿納緋蒂是下級的奴隸,他們不會讓她出現在歡送的隊伍里的。」羅妮塔冷笑道。

「我有很多辦法讓我們兩敗俱傷。」

「奈菲爾塔利!」阿納緋蒂輕叫了起來。

羅妮塔卻笑了,她的面孔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她沒有回答,只是又瞪了一眼阿納緋蒂,「跟我走。」

「但是……」

「走吧,沒事的。」艾薇對阿納緋蒂說,但是卻一直看著羅妮塔。

羅妮塔也看回她,「在代爾麥地那,這一切還是聽我的,你若玩什麼花樣,後悔的是你。」

艾薇睜開她水藍色的雙眼,黑色頭髮映著淡淡的月光泛出隱隱的金色,她一語不發,沒有理會她的挑釁。

次日,赤晴。法老即將返回底比斯的宮殿。代爾麥地那所有的自由人都會列隊歡送,而所有的奴隸都被留在山谷里,向著法老離去的方向跪拜。陽光穿透空氣里金色的塵屑,四周的山石亮得刺眼。法老走在隊伍的最前列,一邊向著自己的坐騎前進一邊對身邊恭敬有加的阿圖吩咐著艾薇公主陵墓修建的事情。後面跟著金色軍裝的阿蒙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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