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尼羅河祭典

祭祀。

古埃及是一個「神之王國」。全國上下從王室到平民,全部信奉著名目眾多的神。

然而對於所有的人來說,法老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從最遠古的時代起,法老就一直履行著雙重的職責,所以法老死後,即會變成神,繼續守護這個神聖的國家。他不僅僅是通常意義上的君主,凌駕於所有的臣民之上,維護埃及的穩定,捍衛公正、秩序、正義和真理。同時,作為眾神賜福的人,法老還是諸神和尼羅河兩岸人民之間的中保。他是上下埃及所有寺廟的最高祭司,他要大興土木,修建各種神像、神廟來表明自己對神的尊敬,同時也要把人民的各種祈願轉達給神,至於祭祀,就更是重要的環節之一。

尼羅河作為埃及的母親河,每年都會給埃及帶來大量肥沃的泥土。農業是古埃及最為重要的支柱產業,因此尼羅河女神也是他們最敬重的神之一。祭典時,法老、王子、祭司都會到場,舉國同慶。所以,這次祭祀也是埃及每年最重要的祭祀之一。

比非圖決定在這次祭典上向所有的民眾宣布他將納娶第一個偏妃,也是他的第一個妃子。

將這個決定扔到議事院的時候,就好像扔了一個炸彈進鍋,在座的大臣們幾乎要炸了窩。當時的法老正在指揮與赫梯王國的一次戰事,比非圖作為攝政王子有全部的政事決定權。於是他趁著這個機會把納娶偏妃的決定向眾人宣布,不料卻掀起了軒然大波,滿朝元老——沒有半個表示贊同,甚至有人以死相求。

「殿下!萬萬不可啊!太陽不能被黃沙遮掩,尼羅河不可被淤泥阻礙!第一王妃不可以隨便納娶啊。您已經雙十年紀,您現在迎娶的妃子以後極有可能成為我大埃及至高無上的王后!這個奈菲爾塔利是來路不明的外國人,殿下如果執意迎娶她為第一王妃,簡直……」

比非圖漫不經心地揮揮手,打斷了老臣誇張的說辭,「你聽清楚我說的話行不行,是偏妃而已,和第一王妃有什麼關係,退下!」

「殿下!殿下!殿下……您是『年長法老之子』啊!您的生命和權力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即使您納娶偏妃,也應要迎娶一位身份尊貴的小姐,而非身份不明的女子!不可以讓您高貴的身體蒙受此等污辱啊!」

「放肆!」比非圖擺出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我乃法老之子,有諸神庇佑,我尊貴的地位不容你質疑!下去!」頓時嚇得大臣連滾帶爬地退到一旁。

「殿下,即使您不為自己著想,您也要為國家著想啊!如今的大埃及西有利比亞虎視眈眈,南有努比亞不斷擾境,而北方與赫梯王國的戰火更是從未停止過!當務之急是您應儘快迎娶一位有實力的國家的公主,鞏固我國的勢力,否則屆時前狼後虎,後患無窮!這也是陛下的御意所在啊。」

比非圖終於抬眼看了一下,說話的正是朝中快入土的元老,西曼。沒錯,這個人說的都沒錯。身為攝政王子,他充分了解西曼剛才所說的一切!婚姻,自古以來就是王室鞏固自己實力的最佳手段,身為「年長法老之子」,這也是他對於國家的責任。在他十五歲的時候,父王確實決定為他迎娶一名外國的公主,然而那位可憐的公主在還沒有入境之前就被別國的軍隊劫殺了。大祭司當夜占星祈求神諭,得知此為不祥之兆,預言法老之子比非圖的婚事應當來臨甚晚,因此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納娶王妃。

這個時候僅憑衝動就迎娶偏妃,確實有所不妥,而且此舉之後,父王也肯定會強烈反對,甚至殺害奈菲爾塔利……比非圖不由得稍稍沉思了一下。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如果他不能在祭典後迎娶奈菲爾塔利,她就會消失,甚至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相信這個感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沖著西曼擺擺手,「謝謝眾臣的建議,我心已決,勢必要迎娶奈菲爾塔利為妃。」眾臣一片議論,「但是我也會聽取西曼的意見,重新考慮迎娶她的時間和方式。」

這是身為法老之子的讓步,眾臣不由得更加崇敬德高望重的西曼。然而一種不安的氣氛卻難以抑制地在臣子之間瀰漫開來。曾幾何時,見過睿智、理性、成熟的殿下如此堅持一件明知欠妥的事情?那個奈菲爾塔利絕非小可!

「呵嚏!」靠在窗邊眺望尼羅河的艾薇無緣無故地打了一個大噴嚏,「誰罵我!」

尼羅河祭典明日就要開始,也就是說,明天晚上她就有可能成為三千年前古埃及人的小老婆了!此時的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成為比非圖的偏妃的話,她可能永遠都無法逃離這個世界了,可能她再也回不去弦哥哥的身邊了。但她必須也問自己一個問題:

為什麼直到現在她還沒逃走呢?

是怕?怕逃不出宮殿?還是怕離開宮殿卻依舊回不了家?怕失去了比非圖的保護,她無法在古埃及存活?確實怕,但是這些理由都不充分。想到比非圖那雙認真得令人心動的琥珀色眼眸,艾薇不得不承認,沒有逃走的理由讓她自己都不願相信。

哥哥的身影在她的記憶里逐漸開始模糊,剩下的只有欲愛不能得的疼痛,而隨著與比非圖的接觸愈來愈多,她的心開始有點不聽她的控制!她是多麼懼怕,懼怕自己又一次陷入不該不能不應當的情感中,又一次受到傷害。

三千年的距離足夠遙遠,她與他之間本就不該發生任何交集,她也不可能對他的生活產生任何影響。他是攝政王子,未來的法老,塞梯一世的繼承人,那麼他必然會娶無數妻,納無數妾,生無數子來鞏固自己的王朝。他的一生會由無數的戰事、紀念碑還有各種法律政策而組成。再過三千年,他的一切就會化為埃及某幾座金字塔里的壁畫上記載的符號。

那個時候,她這個誤打誤撞闖回古代的人,這個她借用的,叫「奈菲爾塔利」的名字,會佔有一席之地嗎?如果有可能,她真是該榮幸!

「奈菲爾塔利!」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她的遐想,艾薇連忙丟開自己的猶豫,轉身過來。

比非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非常自然而武斷地將她擁入自己的懷裡。那份熱情又一次讓艾薇感到絲絲的心痛。她是否已經開始習慣他的懷抱了?

「奈菲爾塔利……」比非圖專註而認真地看著她,琥珀色的眸子映出了艾薇的輪廓,「我的奈菲爾塔利。」

艾薇驟然感到自己心情難以維持平靜,她困難地呼吸著,故作鎮靜地看著他,「又怎麼了?」

語調意外的冰冷,然而尾音微微的顫抖暗示了她心中的暗潮。比非圖沒有注意到那細微的改變,他已經習慣了她對他的一貫淡漠。他只是更加熱切地抱緊她,輕撫著她的臉龐,「奈菲爾塔利,我真希望現在就能擁有你!」變得沉重的呼吸,加大力量的雙臂,艾薇的心不由得加速跳動了起來,「但是我一定要等到正式迎娶你的那天,讓你真正屬於我。」

「明天的祭典後,我會儘快安排迎娶你的儀式。」比非圖堅定地說著,眼神里不帶有一絲猶豫。雖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畢竟還只是一個法老之子,他不能任性地在明天的祭典上強行立她為偏妃,他不能這樣做。一絲挫敗感深深地攫住了他。多希望,明天她就是他的妃子啊!

或許,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就這樣想了。

那雙水藍色的眼睛如同天空一般透徹,淡金色的直發宛若陽光一樣耀眼。那樣特別的相貌,一下子就吸引了他。

在處死科克的時候,她雖然很怕,但還是出聲制止了他對那個罪人的折磨,他看得出她的善良;雖然一副小孩子的樣子,但是她卻非常清楚尼羅河的漲落對農業的影響,並想出適當的對策,他敬佩她的聰慧;雖然自己很是嫉妒,但是當她哭著對他說自己是多麼愛她的哥哥的時候,他真的無法不憐惜她,他多麼希望自己成為她口中那個「最愛的人」。

不知不覺、不知不覺,他已經愛上了她吧。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隻美麗的手鐲,拉起艾薇的手,輕輕對她說:「奈菲爾塔利,我的權力還不夠大,我還不能完全決定我的一切。等我有一天成為埃及的法老,我一定會更加寵愛你,滿足你所有的願望。」

他明天不能迎娶她了?艾薇心中有了一絲輕鬆,卻又有一點點莫名的空虛感,雖然只是一點點。她搖搖頭,把注意力放到了比非圖手中的手鐲上。

那是一隻做工極為精美的黃金手鐲,形狀好像一條美麗優雅的蛇,而蛇的眼睛則是一塊異常漂亮的紅寶石,那雙眼睛就好像在看著艾薇一樣,閃耀著特別的光芒。

「啊!是那隻手鐲!」艾薇不由得輕輕地叫了起來。那隻手鐲!就是弦哥哥送給她的禮物,就是那隻手鐲!是它把自己帶到了三千年前的古埃及!

「你喜歡這隻手鐲?」比非圖看著她驚愕的表情,淡漠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這是送給你的,特別找人製作的,獨一無二的鐲子。在埃及,蛇是至高無上的象徵,你戴著這隻鐲子,足可以說明你是我的人,而你也必將成為我的人。」他拉過她的手,想為她戴上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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