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無間

說反對的那人不是郭遵,亦不是狄青。

狄青其實已想下去和耶律喜孫一戰!他已看得清楚,從上方下去雖困難,但有借力之處,憑他的能力,衝到耶律喜孫身邊並不是難事,可飛雪像是看出他的心意,輕輕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眼中滿是驚怖之意。

飛雪本不是容易吃驚的人,就算面臨生死,她都能坦然自若,她這時候,又害怕什麼?

狄青見到飛雪眼中的驚惶,不知為何,心中一痛。

那種感覺,依稀熟悉。這實在是種奇怪的感覺。

狄青雖和飛雪也算見過多面,但他們均是很快地擦肩而過,對於飛雪的來歷,狄青根本一無所知。

但他當初摟著飛雪的腰翻牆而過,見到飛雪的眼中的驚惶,卻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感覺,好像是一生一世。

為什麼?

念頭一閃而過,狄青顧不得多想,移開目光,緊張地盯著下方的耶律喜孫。他移開目光的時候,並沒有留意到飛雪的目光中除了驚怖外,又夾雜分哀傷。

說反對的人,卻是飛鷹。

飛鷹還躺在擔架之上,他胸口還包著厚厚的繃帶,臉色蒼白,看起來站立都有些困難,但他還是表示反對。

耶律喜孫不想飛鷹如此,淡漠道:「你有這個資格嗎?」

飛鷹掙扎坐起,胸口的繃帶上滲出了血跡,可見他的確傷得不輕。他凝望耶律喜孫,大聲道:「我對你說過,我可以讓香巴拉之神改變主意。」

眾人微嘩,臉上均有不信之意,都沒有想到飛鷹還有這個本事。

飛雪握住狄青的手並沒有鬆開,嘴唇顫抖,喃喃道:「他真的找到了?」

狄青第二次聽到飛雪說飛鷹找到了什麼,不由壓低聲音道:「他找到了什麼?」

「他找到了那個人?可他不知道找到那人的後果。」飛雪失神道。

狄青不解飛雪到底要說什麼,但更留意下方的動靜。見耶律喜孫安靜了片刻,譏誚道:「你真的有這個本事?」

飛鷹雖是虛弱,但已恢複了倨傲,昂然道:「當然,我甚至可以讓香巴拉之神滿足我們每個人,多個願望!」

眾人又驚,難以置信飛鷹說的話。

飛鷹再狂,他不過是個人,他有什麼資格讓神聽從他的指示?

耶律喜孫笑了,緩慢道:「你真的能做到,還是想藉此先許個願望呢?」

郭遵聽了,不由感慨,這個耶律喜孫不但武功好,而且心機深沉,總能從最壞的角度考慮。此人若非如此,也就不能說動唃廝啰、沒藏悟道等人暗算元昊了。

飛鷹苦笑道:「我現在如何敢在都點檢大人面前搞鬼。都點檢隨時都可要我性命的。」從懷中掏出一物,飛鷹道:「只要都點檢允許我拿此物和香巴拉之神交談,我信它定能聽從我的吩咐。」

耶律喜孫見飛鷹信誓旦旦的樣子,半信半疑。原來他最近惡疾時有複發的癥狀,遍尋名醫不果,唯有來尋香巴拉一途。他四處奔走,一方面是為了麻痹蕭太后,一方面也是打探香巴拉的下落。

他去青唐,就為香巴拉。

無論是誰都已知道,要去香巴拉,定要除去元昊。而為了除去元昊,他不惜任何代價,包括收了飛鷹在身邊。他知道飛鷹有反骨,但梟雄素來都不都是能駕馭有用的反骨?他收飛鷹在手下,更因為飛鷹曾說過,香巴拉的真正破解的秘密只有飛鷹才知道。他若發現飛鷹騙他,再殺飛鷹也不是難事,若能多個願望,豈不是兩全其美?

只是猶豫片刻,耶律喜孫轉頭望向了善無畏,問道:「不知道高僧認為可否?」

善無畏皺眉道:「若飛鷹許願不死怎麼辦?」

耶律喜孫心中一凜,暗想若真的如此,那自己能否殺了飛鷹呢?可不死一說,聽起來荒唐透頂,這世上真有不死嗎?

飛鷹哈哈大笑道:「神僧怕我許願不死,可是怕自己沒有願許?這世上真有不死嗎?還是神僧也看不透生死,歷盡辛苦想求生死呢?」他言辭犀利,說得善無畏臉色一變。

耶律喜孫見了,心中暗想,「來這裡人,肯定都有願望。難道飛鷹真的說穿了善無畏的心思嗎?只是奇怪,為何這次唃廝啰不親自前來,只派善無畏抬天玄通來呢?」權衡利弊,覺得這第二個願望讓誰許無所謂,自己總是有利無害,耶律喜孫臉色一改,冷冷道:「飛鷹,我就信你一次,讓你和香巴拉之神說上幾句。你莫要騙我們,不然的話,你會死的慘不堪言。」

他說個我們兩字,就代表還和善無畏是站在一起。

善無畏愁苦滄桑的面容中似有分不滿,但像有些畏懼耶律喜孫,不敢反抗。

飛鷹已掙扎站起,觸及胸口的傷痛,額頭上汗水流淌。他踉踉蹌蹌的就要向那團光芒走去,突然間腳下一軟,就要栽倒向地上。

飛鷹正路過耶律喜孫的身邊……

耶律喜孫像是下意識伸手去扶……

二人不經意的動作間,驚變陡升!

飛鷹一跌之下,已離耶律喜孫不過一臂之間。可他跌去之時,手臂微震,只聽到「咯」的聲響,一鷹喙爆出,已啄向了耶律喜孫的胸口。

那一擊,如雷轟,如電閃,快不可言。

飛鷹身手絕對不差,不然也不會輕易的收服大漠石砣,也不能一出手就殺了夏隨五人。他屢次叛亂,均能躲過朝廷的追殺,武功高明,不言而喻。

狄青見飛鷹驀地出手,也是心中一驚。平心而論,他若猝不及防,能不能躲開飛鷹這一擊也是在五五之數。

飛鷹竟敢向耶律喜孫出手?難道說,他真以為可以必殺耶律喜孫?

誰都沒有想到過,重傷之下的飛鷹,還有膽氣進攻耶律喜孫。可耶律喜孫偏偏想到了。

那銳利如刀的鷹喙堪堪擊到了耶律喜孫的胸口時,耶律喜孫陡然不見。

耶律喜孫只是一轉,就到了飛鷹的身後。

很少有人見過耶律喜孫出手,就算當初在天和殿時,耶律喜孫不等出手,大局就定。很多時候,真正的勇士,能夠身先士卒,真正的謀士,無需出手。

耶律喜孫一直都是在謀劃,到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時候,那已是圖窮匕見之時。

可這不意味著耶律喜孫武功不好。

他能統領契丹勇士,身為契丹都點檢,若無高深的武技,怎能服眾?

但誰都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快、這麼硬朗的身手,他才轉到飛鷹的身後,就一指戳在了飛鷹的肩頭。

「嗤」的聲響,飛鷹肩頭現出個血洞。

那一戳,簡直如鷹爪貫穿了羚羊的血肉。

飛鷹狂叫聲中,不退反進,倒在地上之時,鷹喙倏然暴漲,已遞出了五招,勁取耶律喜孫的小腹。

耶律喜孫長笑聲中,蒼鷹般縱起,躲過了飛鷹的一擊,叫道:「飛鷹,你不知死活……」

「活」字未落,就聽到天籟間有梵語聲來。

般——若——波——羅——蜜——多!

那聲音微顫,其中如蘊藏無窮無盡的玄秘和魔咒,似慢實快的傳到耶律喜孫的耳邊,擊到了他的心間!

那咒語或對別人沒有效用,但耶律喜孫聽到,只覺得心頭一緊,如蒼鷹般的身形頓了片刻,神色滿是痛苦不堪。

善無畏這咒語念出,正擊在他的弱處。他本有隱疾,聽到這咒語,就要倏然爆發出來。隱疾一發,他生不如死、任人宰割。

善無畏竟然也要對付他。

耶律喜孫狂怒之下,更是驚恐,一咬舌尖,半空中已噴出了鮮血。他舍卻心血,已破了善無畏的魔咒。

飛鷹爆沖而來,鷹喙急如電閃,刺到了耶律喜孫的咽喉。

耶律喜孫吐氣急落,居然還能躲過飛鷹的一擊。那鷹喙擦他髮髻而過,擊斷了他的髮帶,落在地上時,耶律喜孫已披頭散髮,再沒有平日的蕭逸。

只要喘口氣,先殺飛鷹,再誅善無畏,可定大局。

耶律喜孫才一落地,已高叫道:「無間!」那聲吼帶著憤怒和絕望,如同受傷野獸狂野的叫喊。

無間!

無間到底是什麼?

為何耶律喜孫和元昊在緊急關頭,都要喊出這兩個字?難道說這兩個字就如心經魔咒一樣,都蘊含著難言的奧秘?

沒有人知曉。

「砰」的一聲響,香巴拉內似乎那團光都停止了閃爍。

耶律喜孫臉上,現出一分古怪的表情,然後他就飛了出去。被人一拳擊飛!

那一拳如開山巨斧,搏浪之錘,無聲無息的擊在了耶律喜孫背心,擊得他五臟皆傷,脊椎欲斷。

耶律喜孫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未等落地,就聽到般若波羅蜜多的咒語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如在天籟,帶著無窮無盡的憐憫之意。

只是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帶著天地間無盡的魔力,萬物中無窮的變化。

聲音擊穿了耶律喜孫的全部防禦,勾得他外傷更重,隱疾終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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