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出刀

趙禎見玉佛泛光,臉色一沉,手輕輕舉起,才待讓葛懷敏衝進來抓人。狄青武技高強,若真的反抗,趙禎也怕狄青拚命。

曹皇后忙拉住了趙禎的胳膊,說道:「聖上等等,妾身有話要說。」

趙禎寒聲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狄青欺君犯上,最不可赦。」

曹皇后急道:「聖上,狄青沒有說謊。」

趙禎一怔,狐疑地望向曹皇后,又瞥見包拯臉有異樣,突然心頭一沉,隱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妥。

包拯突然跪下施禮道:「聖上,請恕臣欺君之罪。其實那玉佛並非臣說的那樣,可知別人是否說過謊話。」

趙禎愣住,張美人臉色已變。常寧和邱明毫都是眉頭蹙起,一時間無法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趙禎臉沉如水,緩緩道:「可事實證明,這玉佛的確有時會發光。」心中在想,「難道說包拯為了維護狄青,竟要推翻拏摩佛的說法?」

包拯道:「那佛的確叫拏摩佛,但並沒有知曉世人對錯的神通。它能發光,不過是因為制佛之玉是西北崑崙之巔的一種溫良玉,這種玉有個特徵,若遇人手觸碰,受人手熱度影響,就會發光。」緩緩扭頭望向了張美人,包拯道:「狄青因為心中無愧,敢撫摸那玉,因此玉會發光。我只想問問張美人,為何你進去後,那玉卻是沒有發光。是不是因為你自問說地是謊話,因此並沒有觸碰那拏摩佛?」

眾人盡數怔住,狄青在暗室中聽到,明白原委,卻不由為包拯擔心起來。包拯這法子說穿了無非利用做賊心虛的心理,可包拯為他狄青,對趙禎說了謊,頂撞質疑張美人,後果堪憂。

包拯從來沒有和他談過什麼交情,可包拯對他,比他的生死弟兄還要拚命。

這就是包拯,明知要得罪天子,也要揭開真相的人兒……

張美人聽包拯質疑,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突然叫道:「你撒謊,剛才皇后進去的時候,摸那玉兒,不也是沒有發光嗎?」

趙禎想到這點,立即道:「不錯,皇后為何摸那玉佛,卻沒有發光呢?」

曹皇后掃了張美人一樣,輕聲道:「因為我進暗室的時候,也不過和你一樣,做個樣子,沒有摸那玉佛。」

張美人牙關緊咬,臉色已變得如雪般的白,她不經意間,已掉入了包拯的布局。或者應該說,這個局是曹皇后和包拯聯合布下的,就是要考驗誰在說假話。

誰都明白了,說假話不敢去摸那玉佛。而現在不敢摸玉佛的不是狄青,而是張美人。

張美人在說謊!

閻士良一旁本沉默無言,見狀突然道:「包拯,你也忒是膽大,你可知道這樣一來,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包拯沉默不語,可臉上絕無悔意。曹皇后溫柔而又堅定道:「方才聖上也說了,為求真相,說些大話也無妨了。既然聖上都這麼說,包拯為求真相用些手段,也是無可厚非。」扭頭望向張美人,曹皇后才待開口,突然臉色巨變,退後了兩步。

眾人都有些不想、也不敢去望張美人,均知這次雖揭開真相,但趙禎肯定不開心。趙禎也想不明白為何張美人要說謊陷害狄青,見到曹皇后臉色有異,扭頭向張美人望去,陡然間神色大變,快步上前道:「美人,你怎麼了?」

眾人這才見到,張美人臉色發灰,嘴角有絲黑血溢出,竟然有中毒的跡象。

張美人望著趙禎,只來得及說出幾個字,「聖上,我……沒有說謊。」她話才說完,整個人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趙禎心中大懼,從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種結果,再也顧不得斷案一事,大叫道:「快……快去傳御醫來。」

在場眾人均是大驚,不解張美人為何會中毒,難道說在深宮暗處,還藏著個看不見的兇手?

御醫趕來,忙忙亂亂。曹皇后也是詫異,但在這裡,算是最震驚的一個人,她見情形有變,示意包拯、狄青退下。眾人沒想到是這種結果,紛紛退出大內。

包拯出了宮中,眉頭緊鎖,似乎考慮著什麼,狄青歉然道:「包兄,因為在下之事,只怕牽累了包兄。」

包拯還是公事公辦的表情,道:「我職責所在罷了,無論換做是誰,我均要這般處理,狄將軍何必說牽連?方才……」他本想說什麼,轉瞬眼中閃過分古怪,搖搖頭道:「狄兄,我還有事,暫且告辭了。」

狄青心事重重,雖已脫難,可滿腹的疑惑。張美人為何要害他?什麼人害了張美人?張美人究竟有沒有撒謊?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張美人就算中毒後,都說沒有撒謊,可他狄青也沒有撒謊,難道說事情真的有隱情?所有的一切本來看似明朗,但狄青越是琢磨,越覺得古怪。

等回到了郭府,韓笑匆匆前來,低聲在狄青耳邊說道:「狄將軍,不好了。根據我們的消息,這些日子,元昊趁和大宋議和之際,堅壁清野以待契丹,不久前大敗契丹軍。而契丹因對夏國用兵失敗,竟遷怒於我們,轉而屯兵幽燕,有南下入侵大宋的跡象。」

狄青臉色微變,眉頭皺了起來。半晌才道:「這件事只怕過幾天朝廷就會有消息,我們做不了太多,只能等待他們的決定了。」

數日內,狄青一直閉門不出,琢磨著回京城後發生的一切,總覺得其中玄秘多多。而最讓狄青百思不得其解的無疑還是兩件事,張美人為何要陷害他,揭發八王爺隱事的那封信究竟是誰寫的?

雖一直深居郭府,可狄青的消息一直沒有斷絕。

新法推行,萬民雀躍。不過其中有個不和諧的音符,王拱辰雖不再追責狄青和種世衡,終究在公使錢一事上參倒了張亢、滕子京二人。張亢另調他處,滕子京謫守巴陵郡。

新法舉措迅疾的推往全國實施之際,契丹遽然興兵。

一時間,兵戈冷鋒的氣息已凝聚在開封府的上空,甚至凍凝了變法的熱情。

西北這些年雖戰亂頻頻,但畢竟離開封還遠,讓人如霧裡看花。但當年契丹興兵南下,勢如破竹般的兵鋒直指開封,始定澶淵之盟,那可是切膚之痛。所有人都是心中惴惴,只怕大宋、契丹再起兵戈,那百姓又要受苦了。

大宋廟堂之上,暫且放下一切內鬥,先考慮對付契丹人一事。

又過多日,范仲淹突然到了郭府。

狄青見范仲淹前來,微有錯愕,可又十分歡喜。京城不比西北,在西北,他有兄弟,但在京城,他的真心朋友實在寥寥無幾。他當范仲淹是朋友。

范仲淹落座後,也不客套,開門見山道:「狄青,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

狄青一時間不知范仲淹所求何事,但仍立即道:「范公若有吩咐,儘管說來。」他知道範仲淹這人所求之事,絕非是私事。

果不其然,范仲淹道:「契丹屯兵燕雲之地,有意南下。眼下北疆吃緊,天子憂心忡忡。文武百官商議良久,覺得事不宜遲,當派人出使契丹,向蕭太后分析利害,若能勸蕭太后撤銷出兵的打算,方為上策。」

狄青知道眼下契丹是一蕭姓女子當權,有如大宋的劉太后當年。

契丹立國多年,若論繁華,當然遠不及大宋,可若疆域廣博,兵力雄厚,那是遠超大宋。

大宋立國後,傾太祖、太宗、真宗三朝之兵,和契丹對抗,反倒是一代不如一代。太祖之時,尚能反攻取地,奪回晉陽、瓦橋關等失地。可惜太祖驀地離奇駕崩,太宗出兵想重演太祖強勢,不想在高梁河被契丹人殺得大敗,坐驢車逃回,可說是狼狽不堪。至真宗之時,更是被契丹人長驅南下,定城下之盟。

大宋和契丹人交戰,那是一代不如一代,只覺得契丹是大宋的天敵,自然對契丹有種莫名的驚恐。

不過和真宗定城下之盟的遼聖宗已然過世,臨死前立齊天皇后為太后,耶律宗真為天子,耶律宗真年紀和趙禎當年登基時彷彿,也是母后當權。

往事總有驚人的相似,如今契丹國主耶律宗真也是個宮女所生,被齊天皇后所收養。可往事還是有細微的差別。大宋是劉太后大權獨攬,不容旁人染指,把那個宮女李順容支去守靈,而契丹的那個宮女——蕭耨斤,竟能聯合兄弟,悄掌大權,燒毀遼聖宗的遺詔,居然誣告齊天太后謀反,反倒將齊天太后幽禁起來。

蕭耨斤幽禁了齊天太后,趁契丹國主耶律宗真年幼,獨攬大權,目前在契丹呼風喚雨。和劉太后不同的是,這個蕭太后更是高調,不但大肆剷除異己,提拔兄弟家奴,還四處興兵,前些日子擊西夏不勝,不知為何,竟遷怒大宋,對宋朝出兵。

狄青早從韓笑口中知道了這些往事,見范仲淹提及出使一事,也覺得有理。

在狄青看來,大宋畢竟軍事積弱,飯要一口一口吃,眼下當以對抗野心勃勃的元昊為主。若真的和契丹開兵,元昊從西北捅刀子過來,只怕大宋立崩。狄青想到這裡,道:「既然朝廷已決定派人出使契丹,不知道範公找我有何事呢?」

范仲淹道:「出使契丹事關重大,但也兇險非常。說實話,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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