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連環

張玉一直沒有睡,他心中滿是怨氣。

在狄青面前,他雖嘻嘻哈哈的一如既往,但他在邊陲過的並不開心。他只會和朋友分享開心,而不會把不悅向朋友提及。

狄青看起來好了許多,張玉很為狄青高興,但他的這種窩囊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金明寨,銅牆鐵壁!但對張玉來說,金明寨就和個鐵籠子一樣,他在其中,煞是鬱悶。

「砰砰砰!」有人敲門。

張玉有些詫異,不知道這麼晚誰會前來找他?只是不知為何,心中竟有分不安,張玉摸了下佩刀,緩步到了門前,打開了房門。

昏黃的燈光下,照著李禹亨微白的一張臉。

「禹亨,是你?」張玉詫異中還帶分喜意,他和李禹亨畢竟是朋友。在這清冷的雪夜裡,能有個朋友聊聊,很是不錯。他自從見狄青回來後,就一直想著找李禹亨談談,他們是朋友,朋友豈不就應該寬容些?

李禹亨只是「嗯」了聲,眼中含義複雜萬千。

張玉沒有留意李禹亨的異樣,才待讓他進房,突然發現李禹亨身後跟著兩個人。那兩人一個是安豐寨的副指揮胡斫,另外一人是李懷寶的手下上官雁。

張玉退了步,李禹亨和胡斫、上官雁已擠了進來。張玉皺了下眉頭,忍不住又退了一步,不知為何,他心有些發寒。

當年在曹府遇險,他就有這種感覺。

可那時候,還有狄青和他並肩而立,這時候呢……李禹亨和他面面相對。

張玉還能保持鎮靜,問道:「禹亨,有事嗎?」他看到李禹亨手上拿著個皮囊,裡面圓滾滾的不知裝著什麼。

「今天李懷寶羞辱了你。」李禹亨面無表情道。

張玉皺了下眉頭,半晌才道:「那又如何?」

李禹亨情緒突然變的有些暴躁,叫道:「你是我的兄弟,他羞辱你,就是不給我們兄弟面子。」張玉心中驀地湧起激動,他真的不敢相信李禹亨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可隨後李禹亨的話讓張玉震驚當場。

「我殺了李懷寶!」

張玉臉色微變,忍不住向胡斫、上官雁看了眼。那二人像是在看戲一樣,無動於衷。張玉感覺有問題,可一時間根本不知道問題在哪裡。

這三人怎麼會在一起?

「你不信吧?」李禹亨見張玉沉默,嘴角有分嘲諷。

張玉心思飛轉,半晌才道:「你可知道殺了他的後果?」

李禹亨聲音微有顫抖,突然激動道:「我不管有什麼後果!我知道你不信,可我就是殺了他!」他伸手一拋,那皮囊掉在了地上。

一顆人頭從皮囊里滾出來,血肉模糊。張玉忍不住低頭望去,依稀認得那是李懷寶的頭顱,心中驚凜,又有些作嘔。

他雖厭惡李懷寶,可怎麼也沒有想到,白天還飛揚跋扈的李公子,就這麼死了。

心中微有茫然,張玉並不信李禹亨會有勇氣殺了李懷寶,更不認為李禹亨是為他張玉殺了李懷寶。

可李懷寶的確是死了,為什麼?

就在這時,張玉聽到「嗆」的一聲響,心中警覺陡升,大叫聲中,側翻而出。他雖躲得快,但那刀斬來,還是太過突然。

鮮血飛濺!

張玉來不及去看被砍傷的左臂,反手拔刀,橫在胸前,嗄聲道:「李禹亨,你瘋了?」

砍出那刀的人竟是李禹亨!

張玉負傷後,心驚更過於恐怖,傷心更多於憤怒。他雖知道李禹亨懦弱,可做夢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這個當年的兄弟,會向他出刀!

鮮血「滴滴」的順著刀鋒垂落到地面,發出極輕微的聲響。屋內油燈明暗,昏黃的燈光滿是冷意。李禹亨看起來還要出刀,但被張玉的威勢所攝,臉露膽怯之意,有些猶豫。

房間內沉寂不過片刻,上官雁突然笑道:「他沒有瘋,不過是聰明而已。」

張玉望著對面的三人,一顆心沉了下去,他雖不知道緣由,但已清楚眼前這三人都要取他的性命。

他已無路可退。

「為什麼?」張玉牙縫中迸出幾個字,心中雖隱約猜到了什麼,但這個念頭實在過於驚人,他簡直不敢想像。

上官雁輕輕噓了口氣,輕鬆道:「難道你還不知道?這次要殺的不止你一個人,金明寨三十六分寨的指揮使,要死大半的。」

張玉驚凜道:「你們要取金明寨,就憑你們幾個人?」

上官雁淡淡一笑,「你若是聰明,就不該問出這話來。這一年來,蒙你們范老夫子大度放行,金明寨已經混入數千我們的勇士,萬餘心懷異心的羌人。更何況,寨外不久後還會……」他突然住口不談,緩緩道:「張玉,我們三人若出手,你沒有半分活路。你可知道我為什麼還沒有出手?」

張玉心中暗想,「上官雁是要說寨外不久後就會有党項人大軍出沒嗎?這怎麼可能?這個上官雁到底是什麼來頭?以前只知道此人投靠李懷寶沒多久,就取得了李懷寶的信任。今日見他這般沉冷,絕非尋常人物。」他不甘心束手,眉頭緊鎖,搖頭道:「你為何還沒有出手?」

「有用的人,就不用死。」上官雁淡淡道:「李禹亨有用,所以我們不會殺他。我們知道你和狄青的關係不錯,本也想留著你了,不過李禹亨說,你骨頭硬,不會投降的,最好殺了你。」

張玉盯著李禹亨,寒笑道:「李禹亨,你這麼了解我,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李禹亨本滿面羞愧,聞言突然怒道:「不錯,我就想殺了你,那又如何?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當初曹府一事後,你就一直瞧我不起,我忍了你很久了。他們說,我殺了你才能活命,命都有一條,你死總比我死好。」

張玉目光如錐,厲聲道:「李禹亨,你到底是不是人,這種話也能說得出口?你怕死,我的確瞧不起你,但我還能原諒你。可你今天竟為了自己,要殺我?殺你的兄弟?」張玉突然笑了,笑容滿是凄慘,「我說錯了,或許你由始至終,也沒有把我和狄青當兄弟!」

李禹亨緊握單刀,渾身顫抖,眼中已有了深切的悲哀。

上官雁嘲諷道:「是不是兄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活命。」

「我活命的代價就是投靠你們,如李禹亨這樣,去暗算狄青?」張玉已明白了上官雁的用意。

上官雁笑笑,「你終於說了句聰明話。我想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選擇了。」他自信躊躇,如貓戲老鼠般看著張玉。

上官雁一直深藏不露,自信就算單獨出手,張玉也遠不是他的對手。因此他給張玉一個選擇,他喜歡高高在上的掌控別人的命運。

他已經為張玉做出了選擇。

張玉也笑了,笑容如同皎潔的明月,「你錯了,我是蠢人。」他話一落,身形一縱,一刀已向李禹亨劈去。

反抗投降生死之間。

張玉選擇了出刀,義無反顧。

明知必死也要出刀,張玉就是這個脾氣。他可以承受死,但受不了背叛,因此他向李禹亨出刀。

必殺李禹亨!

生死之痛,比不過背叛。

張玉眼中有痛,可出刀絕不留情。「刷刷刷」連環三刀,刀刀狠辣。李禹亨急閃,一閃身就到了上官雁的身邊,嘶聲道:「救我!你要救我!」

李禹亨膽小,膽小之人的武功再好,一遇到拚命的時候,氣勢就弱了幾分。更何況,李禹亨武技本遜張玉。

胡斫已準備要出手。

他一直不滿自己只是個副指揮,他希望借這次機會翻身。當然,他這次後,是要去党項人那裡任職。他知道上官雁是党項人中的高手,因此他一直唯上官雁馬首是瞻。

張玉拔刀,上官雁沒有動,胡斫也就有分猶豫。

轉瞬之間,李禹亨已狼狽不堪。胡斫才要拔刀,「嗆」的一聲響,上官雁已拔劍。

一劍光寒,從李禹亨身側刺過,刺在張玉的左肩。

上官雁出劍的機會極佳,已看出張玉追殺李禹亨憑的是一腔悲憤,但刀法有破綻。上官雁就瞄準這破綻出手,一劍得手。

胡斫立即守在門口,提防張玉負傷逃命,他看出戰局已定,張玉絕非上官雁的對手。

上官雁才要拔回劍來。

「嗤」、「嚓」兩聲後,胡斫臉色巨變。

有一刀已刺入了上官雁的小腹,有一刀砍在李禹亨的肩胛上。

上官雁大叫聲中,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怒吼聲中,一肘擊在了李禹亨的胸口,「咯」的聲響,李禹亨胸骨已折。上官雁長劍陡轉,反手一劍,刺入了李禹亨的右胸。

上官雁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懦弱的李禹亨,竟然刺了他一刀。這個李禹亨,難道真的瘋了?

上官雁怒急,搏命反擊。

李禹亨胸口塌陷,悶哼聲中,鮮血噴出,可長劍入胸那刻,也不閃避,合身撲過去,抱住了上官雁,一口咬在了他的咽喉上。

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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