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驚逝

狄青並沒有聽過包拯之名,聞言倒有些奇怪,暗想包拯既然能敢得罪汾州知州,甚至讓知州不惜買兇殺人,怎會是默默無名之輩?

轉念一想,天下硬骨頭的多了,自己沒有聽過包拯不足為奇。自己連都部署夏守贇也敢得罪,包拯肯定也沒有聽過他了。

包拯心中果然在想,狄青?這個名字我怎麼從未聽過。此人臉有驍武刺青,難道是汴京八大禁軍中人?但八大禁軍的領軍名姓我多數知曉,應無此人。此人身手高強,做事果敢,絕不會是禁軍中的泛泛之輩!當初在梅樹前,看此人眼有憂傷,容顏憔悴,但俊朗中不失剛毅,他年紀不算大,但滿是滄桑,必有段傷心往事。此人雖自有傷心之事,不忘記扶危助困,當是正直的性情中人。

包拯觀人極細,已信得過狄青,說道:「狄兄,我本是朝廷殿中丞,聞汾州知州任弁濫用職權,公器私用,濫殺無辜,這才奉旨前往汾州調查此事。經明察暗訪,取證後秘密回歸。我看他勢大,暫時奈何不了他,只能回京奏請天子定奪。想任弁也知道不妙,這才暗中派人劫殺我,妄想掩蓋罪行。」

狄青知道殿中丞隸屬御史台,其中人員主要是糾察官邪、肅正綱紀,官職並不高。見這人竟然敢去扳倒知州,心中也有些欽佩。可看著地上的車管家,狄青忍不住皺眉道:「據我所知,這個車管家本是彌勒教徒,堂堂的一個汾州知州,怎麼會和彌勒教徒扯上關係?」

包拯臉色微變,詫異道:「狄兄,你說的可是真的?」

狄青道:「京城的葉知秋捕頭和郭遵郭大人都認得車管家是彌勒教徒,你只要問問這兩人,就可知曉我說的不假。」

包拯聽過葉知秋和郭遵的名字,也信狄青所言,沉思道:「那任弁就不止我列舉的那些罪名了,可能還要加上勾結彌勒教徒一罪。」心中微凜,又想,任弁身為汾州知州,為何與彌勒教徒有瓜葛,難道說……他想要造反?

包拯一念及此,說道:「狄兄,我要問這人幾句。」

狄青點點頭道:「可以。」

包拯見車管家惡狠狠地盯著他,也不畏懼,只是詢問道:「車管家,最近任弁給了你們一批軍備,你們藏在哪裡?」

車管家咬牙道:「包黑頭,你沒有斷奶呢,竟問我這種幼稚的問題?軍備藏在哪裡,我如何會對你說?你可以讓狄青殺了我,你想從我口中得知那些東西的下落……絕無可能!」

包拯淡笑道:「我知道了。」

車管家叫道:「你知道個屁!」

包拯平靜道:「我最少知道任弁的確和彌勒教徒有牽扯。我在查任弁的時候,發現他手上有批甲胄兵器不知下落,正不知到了哪裡,這才問問你,原來他真的把那些東西送給了你們。這麼說……任弁早有反意了。」

車管家一怔,才醒悟包拯問話的用意,後悔不迭。

狄青一旁傾聽,也佩服包拯的機智,陡然間心中微凜,回頭望過去道:「誰?」

只見門口處站有一人,店夥計的裝束,狄青皺了下眉頭,問道:「你來做什麼?」

那夥計臉色微黑,戴個小帽,眼中滿是畏懼,哆嗦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死……人了?老闆讓我……看看。」他見到屋中的情形,兩腿打顫。顯然是得老闆的吩咐過來查看,不敢不來,卻又極為害怕。

狄青道:「有兇徒犯案,官家緝兇,你們不用擔心。」

那夥計上前了一步,探頭向屋中望來道:「那……」他話未說完,狄青警覺突升,包拯已同時喝道:「你不是店夥計!」

那夥計驀地抬頭,目如電閃,手一揚,兩道寒光倏然飛出,直刺狄青和包拯。

狄青身形一閃,已竄到包拯身前,刀鞘一格,磕飛了射向包拯的飛刀。他一竄一格,動作幹勁利落。

就在這時,那店夥計暴喝一聲,雙手連揮。狂風呼嘯,北風捲簾,不知有多少雪花狂灌入室,鋪天蓋地的向狄青和包拯打來。

非雪花,而是鐵蒺藜!

那店夥計竟是個罕見的高手,一口氣打出了十數枚鐵蒺藜,封住狄青、包拯的周身各處。

狄青怒喝聲中,腳尖一點,地上的桌案霍然豎起,擋在他的身前。

奪奪奪響聲不絕,狄青帶著包拯爆退。

身後是牆,黃土牆面。

狄青遽然撞在了牆上。

那牆看起來結實,但被狄青全力一撞,轟然現出個大洞。那急撞之力,威猛無儔,一撞之下,整個房間晃了下,竟像要塌了下來。

煙塵瀰漫。

那夥計算了很多,唯獨沒有算到狄青竟會破牆而走。他發出暗器之時,已拔出一如輪帶齒的生死奪,準備下一輪的攻擊。見狄青破牆而出,那夥計並不放棄,就要順著破洞衝出去。

可不等近前,那夥計驀地大喝一聲,持生死奪擋在胸口,倒飛了出去。

一道刀光破雪飛來,已斬在那夥計的胸口。

雪是狂卷,刀是橫行。

狄青已出刀。

一刀就逼退了那夥計。若非那夥計及時將兵刃擋在胸口,這一刀,早已將他開膛破肚。

狄青才待追進去,可忍不住回頭望了眼包拯。就在這時,屋頂轟然一聲響,一人破屋頂而出,身形一閃,已向西逸去。

狄青沒有再追,凝望著刀身上的一抹血滴吹落,心中只是在想,「那夥計是誰?他要殺我,還是要殺包拯……或許是……」一念及此,狄青跺腳叫道:「糟糕。」他再顧不得包拯,又衝進了滿是塵灰的屋中。

煙霧中,狄青見到車管家和那個同夥的情形,心頭一沉。那兩人咽喉都被割斷,已然氣絕。

「刺客應該是和車管家一夥。他這麼做,無疑是殺人滅口。」包拯也走了進來,見屋中的慘狀,立即道。

狄青點點頭,心中只是想,「那夥計雖被我一刀所傷,但武技高明,不容置疑的。彌勒教何時又出來這種高手?這種人,可和元昊八部有關嗎?」

狄青沉吟間,撕開車管家的胸口,裡面現出刺「福」字的內衣。

包拯見到,凝眉道:「聽聞拜彌勒教的人,都身著福衣,這麼說……這人的確是彌勒教徒了。」

狄青搜了兩死者的身上,只找到些銀兩,突然手凝住片刻,從車管家的腰間取下面令牌。

那令牌是黃銅所制,中間有團銀白色,銀白色中,又畫了三個小圈圈。

不過那圈圈並非規整的圓形,倒有些像心臟的圖案。

圖案簡單,可很古怪。

這是什麼意思?狄青思索不解,抬頭向包拯望去,包拯搖搖頭道:「我也看不出這代表什麼意思。或許……是彌勒教人內部使用的令牌吧?」

狄青舒了口氣,搖搖頭,和包拯並肩走出了破屋。心中想到:「那夥計武技高明,會不會是搜我包裹的那人?如果這兩人是同一人,那他是為我而來。包拯說得不錯,這三人本是一夥的。彌勒教徒,殺包拯是為了任弁,但為何要搜我狄青的包袱?」

包拯見狄青凝思,有些歉然道:「狄兄,都是在下拖累你了。你若不是要照看我,已留下兇徒。最不濟,現在也追去了,絕不至於沒了線索。」他見狄青做事如此精明果敢,早不把狄青當作尋常的禁軍看待。

狄青回過神來,搖搖頭道:「包兄不必自責。若非你發現那夥計有異,說不定我還要折在他的手上了。對了,包兄如何看出那夥計不妥呢?」

包拯微笑道:「我入店的時候,就知道店老闆吝嗇,只雇了兩個店夥計。兩個店夥計我都見過,適才那人絕非是那兩個店夥計,我一看就覺得那人有圖謀了。」

狄青暗叫慚愧,不想包拯心思如此細密。忍不住問道:「你適才摔了桌子,就是想要讓我過來嗎?」

包拯略有猶豫,轉瞬誠懇道:「狄青,實不相瞞,我從汾州回京,就感覺到殺機重重,這才換服回返,躲避不測。我在梅樹前見到你時,還以為你是來殺我的。是以交談幾句觀察究竟,可見到狄兄的一雙眼,我就知道狄兄是正直之人。我知狄兄會武,因此問狄兄住在哪裡,刻意和狄兄住在同一客棧,心中還望你能保護在下的。我大聲呼喝時,就知狄兄若知道我有危難,絕不會坐視不理。」

狄青笑了,「包兄,不想你隨意幾句,都是機心。我倒是愚鈍了。」

包拯苦笑道:「狄兄謙虛了。你有武技傍身,何須這些心思?我整日提心弔膽,難免考慮的多些。」

狄青目光灼灼,盯著包拯道:「你明知危險,為何還要執意參倒任弁?你本文人,官職不高,得罪了任知州,難道真的不怕死嗎?」

包拯移開目光,望著雪舞狂風,緩緩道:「包拯身在其位,當盡職盡責,方不負天下人所盼。」

他說的斬冰切雪,平淡中滿是決絕。

狄青一字字道:「可我若不來,你死在這裡,沒有任何人看到的,更沒有人知道你做了什麼。」

包拯肅然的臉上有分執著,回望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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