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戰起

狄青勃然大怒,喝聲一出,屈寒臉色蒼白,衙內並沒有人上前。夏隨見狀,嘴角帶了分哂然,心道狄青才到新寨,就要立威,可新寨的人和狄青不熟,如何會聽他的號令?

孫節見狀,忙道:「狄指揮……此事……不可……」

狄青斜睨著孫節,問道:「若有人無故殺了你的親人,你該如何?」

孫節喏喏不能言。

狄青環視衙內眾人道:「屈寒草菅人命,他自己都已承認,無需再審。今日我斬屈寒,除為了天道循環,還想告訴你們一件事,阿里是羌人不假,但他何辜?遭此厄劫?今日我狄青不替他討回公道,日後你們有冤,是否要我狄青像對阿里一樣的對你們?」

眾人動容。

阿里已落淚,額頭的鮮血混著眼角的淚水,順著那小臉流淌下來,有著說不出的凄然。

「旁人有難,我狄青的確可以不理,你們也可以不理。」狄青愴然道,「別處有難,我狄青也可以不理,你們當然也可不理。可等党項人殺到新寨的時候,殺到你們親人的頭上,誰會來理?你們想理,只怕也無能無力了!」

衙內眾人有垂頭、有昂然、有激動、有羞愧……

狄青再次喝道:「綁了屈寒,推出去斬了。」

有兩副都頭上前,一人眼睛細長,總是眯著,如同一條線。另外一人手臂奇長,幾可垂膝。

那兩人已到了屈寒的身前。

「嗆啷」聲響,屈寒退後一步,伸手拔刀,叫道:「魯大海,鐵飛雄,你們敢動我?」

魯大海眯縫著眼睛道:「屈寒,我不敢動你,我只是奉命抓你。眼下新寨以狄指揮最大,我當然要聽他的。」

狄青望向司馬不群,見司馬點點頭,知道魯大海、鐵飛雄兩人應該也是司馬等人的兄弟,微笑道:「魯大海,你說得不錯,這裡狄某最大,你儘管按照我的吩咐做好了。有什麼事情,自有我來承擔。」

魯大海聽到狄青此言,精神一振,才待上前,一人已冷冷道:「狄青,你錯了,這裡如論最大,還輪不到你說話。」

夏隨端著茶杯,神色冰凝。

屈寒見夏隨出頭,欣喜不已,忙道:「夏指揮救我!」

夏隨道:「屈寒,你過來,站在我身邊。」屈寒急急走過來,站在了夏隨的身旁,心中稍定。夏隨淡淡道:「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動屈寒?」

魯大海、鐵飛雄怔住,扭頭望向了狄青,臉色訕訕。他們不過是個新寨的副都頭,如何敢和延州部署作對?

眾新寨軍官心中忿然,均是望著狄青。

狄青笑了,說道:「夏大人,屈寒有罪,你真的要包庇他嗎?」

夏隨只回了一個字,「是!」在京城的時候,夏隨從未瞧得起狄青,更不信狄青敢對他如何。

錢悟本、鐵冷見狀,都站在了夏隨的身邊,喝道:「狄指揮,有話好好說。」他們看似相勸,但已表明了立場。

新寨餘眾見狀,都有了不安。司馬不群更是想,「狄青畢竟只是個指揮使,聽說夏隨的老子夏守贇本是三衙中的馬軍都指揮使,如今調到延州,為鄜、延兩州都部署,官職僅次於安撫使范雍。狄青和他們斗,怎麼會有好結果?」

雖只和狄青見過兩面,可司馬不群已看出狄青為人剛正,不想這樣的指揮使才到新寨,就被官場之爭弄下去,圓場道:「狄指揮……這件事……」

狄青一擺手,已打斷了司馬不群。手一翻,亮出面金牌道:「夏隨,你可知道我手上拿的是什麼?」

夏隨見到狄青手上的金牌,臉色微變,有些不安。

屈寒還不知死活,喝道:「是什麼?」

狄青肅然道:「此乃天子御賜的免死金牌!」

眾人嘩然,夏隨霍然站起,失聲道:「你說什麼?你胡說!聖上什麼時候給你這面金牌了?」

狄青冷望夏隨道:「天子要給誰免死金牌,還要問問你夏隨不成?天子在我出京時曾說,『狄青,你有這面金牌,不用考慮太多,諸事自有天子做主!』今日我不要說斬了屈寒,就是斬了你夏隨,天子也會為我免死!既然如此,我有什麼不敢動?」

狄青金牌倒不見得是免死,但趙禎的確說過這句話。狄青見眾人神色驚凜,喝道:「有金牌在手,如聖上親臨。夏隨,你竟然包庇罪犯,與罪等同。來人,將夏隨一同拿下!」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猶豫不決。

夏隨氣急反笑,手按刀柄道:「好吧,我想看看,誰敢拿我。」他話音未落,就見到一道人影撲到了眼前。

狄青出手!

夏隨一驚,拔刀就斬。錢悟本、鐵冷見狀,均是拔刀。

一時間衙內錚錚鐵鋒,殺氣瀰漫。

夏隨出身將門,畢竟有些本事,一刀斬出,法度森嚴,其快如風。不想刀才劈出,就被狄青的刀柄擊中肘部,手指發麻,單刀脫手高飛。「奪」的一聲,單刀已砍在廳頂的橫樑處。

夏隨凜然,不由倒退了一步。

狄青用的是刀柄,若是拔刀,這一招已卸下了夏隨的小臂。

錢悟本、鐵冷才拔出刀來,胸口都被踢中一腳,倒飛了出去。

眼花繚亂中,只聽「砰」的一聲大響,屈寒已被狄青抓住了衣領,摔到對面的牆壁上。屈寒哇的一聲,噴出口鮮血,摔落地上的時候,已四肢乏力。

狄青片刻之間,擊飛夏隨的刀,踢飛錢、鐵二人,順便抓了屈寒扔出去。

塵煙起處,眾人輕呼,片刻後衙內已靜。

狄青還站在原地,宛若未動,眼角跳動幾下,冷笑地望著夏隨道:「我就動了屈寒,我很想看看,誰還敢擋我!」

無人敢擋,無人能擋!

衙內眾人眼中已露出驚駭之色,就算廖峰等人知道狄青武技高強,可也沒有想到過,夏隨四人聯手,也接不住狄青的一招。

狄青再喝道:「將屈寒綁起來。推出去斬了。」

鐵飛雄上前,綁起了屈寒,屈寒渾身無力,驚恐叫道:「夏大人救我。」

狄青道:「夏隨若出手,就將夏隨一起綁了!有聖上御賜金牌在,有事由我狄青一肩承擔。」

眾人振奮,再無畏懼。夏隨臉色鐵青,咬牙望著狄青,一字一頓道:「狄青,你記得,你一定要記得今日的事情。你除非殺了我,不然你形同造反,朝廷不會放過你。」

狄青譏誚道:「我行得正,無愧天地。你真以為天子會不辨黑白?你真以為你現在可以一手遮天?」

說話間,那邊的鐵飛雄已要將屈寒押出廳堂,屈寒叫道:「夏大人,救我。錢都頭,救我!」他聲音凄厲,聞者又是驚心,又是厭惡。

狄青聽到屈寒聲音中滿是驚怖,突然道:「鐵飛雄,等等。把屈寒押回來。」

鐵飛雄返回,茫然不解。狄青盯著屈寒,凝聲道:「屈寒,夏大人和錢都頭都救不了你了。」

屈寒心中一動,突然跪下來道:「狄指揮,我錯了,求你救我。」他生死關頭,突然明白了什麼。

狄青微微一笑,「我也救不了你,能救得了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我自己?」屈寒有些困惑道。

狄青道:「這件事只誅首惡……有些人,本不用死的。可他若是非要把責任攬到身上,那就無可奈何了。」

錢悟本、鐵冷臉色都變,屈寒已叫道:「狄指揮,這件事我只是盲從,是錢都頭叫我這麼做的。」

衙內嘩然,司馬這才知道狄青的用意,不由暗自欽佩。狄青只抓住屈寒不放,無非是分化對手,再各個擊破,所用的計謀很是高明。

狄青緩緩轉過身來,望著錢悟本道:「原來還有錢都頭的事情……屈寒他……說的可對?」

錢悟本嘶聲道:「屈寒,你胡說什麼?」

屈寒眼看要死,哪裡顧得了許多,喊道:「狄指揮,一切都是錢悟本的吩咐,我和鐵冷是奉命行事。這件事千真萬確,卑職不敢撒謊。」

錢悟本臉色蒼白,不由向夏隨望去。

狄青道:「錢都頭,莫要看了,你總不會說,這一切都是夏大人指使的吧?」他不過是隨口一說,想叫夏隨莫要多管閑事,不想見到夏隨眼中有分倉惶,心中微動。

狄青來不及多想,知道夜長夢多,立即道:「把錢悟本、鐵冷也綁起來。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司馬不群、廖峰聽令上前。

錢悟本、鐵冷已見識了狄青的厲害,看狄青目光如刀,隨時要拔刀砍過來的樣子,不敢反抗,轉瞬被捆個結實。錢悟本只是望著夏隨,低聲道:「夏大人……你一定要救我!」

錢悟本口氣中有股懇切,好像還有點別的含義。

夏隨目光閃動,正沉吟間,有兵士衝進來報道:「范大人、都部署夏大人到了新寨。」

安撫使范雍,都部署夏守贇到了新寨!

眾人聳然,可更多的是奇怪,范雍、夏守贇是西北的重臣,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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