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圈套

狄青驚疑不定,感覺如籠中困獸。這是一張早有預謀的大網,網中的大魚難道就是他狄青?

狄青甚至開始懷疑,那兩大天王並非彌勒教的叛逆,而像是夏隨埋伏下的人,不然夏隨為何肯定他狄青會死?他狄青若死了,就是死在彌勒教徒手上,沒有人會懷疑夏隨!

狄青虛弱不堪,瞥見夏、邱二人手按刀柄,更是寒心。冷風中,三人互望,眼神中都帶著警惕戒備之意。夏隨終於上前一步,問道:「狄青,你可碰到了彌勒教徒?」

狄青心亂如麻,回道:「有兩個……」

邱明毫冷冷道:「你莫要大言不慚,若增長、持國天王真出手,你怎麼還會站在這裡?」

狄青心頭一震,反問道:「我並沒有說是哪兩個!為何邱捕頭竟然知曉是誰出手?」

暗夜中,邱明毫臉色有些改變,轉瞬沉冷道:「我們要捉的就是這二人,難道曹府還有別人出手?」

狄青心中憤怒,可知道性命攸關,反譏道:「增長天王被我所殺,張玉、李禹亨親眼所見。你們若不信,何不去看看?」

邱明毫臉色又變,握刀的手上青筋暴起。夏隨退後一步,失聲道:「你能殺了增長天王?」

狄青故作輕鬆道:「夏指揮找我來,不就是想讓我捉賊嗎?在下幸不辱命了。」

邱明毫上下打量著狄青,緩緩道:「可你好像也傷得不輕。」他向夏隨望去,眼中隱約有了徵詢之意。

狄青一凜,雖恨不得躺下休息,還故作鎮靜道:「一點小傷,不妨事了。」他只怕邱明毫二人看出他渾身乏力,就會立即出刀殺了他。

邱明毫眼現殺機,才待上前。遠方突然傳來腳步聲,一人飛奔而來道:「夏指揮,並沒有再發現盜匪的蹤跡!」

邱明毫送開握刀的手,嘆了口氣。來人卻是驍武軍的副都頭王珪。夏隨緩緩搖頭,也鬆開了握刀柄的手,皺眉道:「那就奇怪了,我方才明明看到了賊蹤。王珪,其餘地方怎麼樣了?」向邱明毫使個眼色。邱明毫會意道:「我先去馬廄那面看看。」

王珪搖頭道:「其餘的地方,都是故布疑陣,並沒有敵人出現。」見狄青身上滿是鮮血,驚詫道:「狄青,你和他們交手了?」

狄青點點頭,已看出王珪和夏隨並非一路人。王珪來得倒巧,正救了狄青的性命。王珪忍不住道:「他們是誰?」

「是彌勒教的增長天王和持國天王。」狄青回道。

王珪大奇,「他們不是死了嗎?這次要抓的,不是他們呀?」

夏隨臉色又變了下,譏誚道:「死人說不定也會復活。」若有深意地望了狄青一眼,夏隨吩咐道:「王珪,你隨我去馬廄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些線索。」

王珪本待再問些什麼,無奈聽令。見狄青搖搖欲墜,關切道:「你還好吧?」

狄青咬牙道:「一點小傷,算不了什麼。」王珪這才和夏隨離去,狄青體力稍復,不敢久留,踉蹌地出了曹府,已是一身冷汗。

突然曹府中鑼聲梆梆,已有人開始救火。狄青扭頭望過去,見到馬廄的方向也是火光衝天,好像想到了什麼,哂然冷笑。狄青牽掛張玉的傷勢,知道這裡並非久留之地,便匆忙奔軍營而去。他受傷著實不輕,路上歇了兩次,這才趕到軍營。

才入軍營,趙律已迎上來道:「狄青,你沒事吧?」

狄青胸口奇痛,顧不得自身,忙問,「張玉呢?」

趙律皺眉道:「他還在昏迷中,你們的運氣真的不好,好像只有你們遇敵了。」

狄青心中冷笑,更加肯定這是夏隨布下的圈套。旁人還是稀里糊塗,狄青覺得事情已很明了。夏隨這次就是要殺他狄青,因此兩次巧遇他,又借故把他調到曹府。旁處沒有見到真正的敵人,唯獨馬廄有兩個殺手,不用問,那殺手就是為狄青準備的,余處警情肯定是夏隨故布疑陣。夏隨殺了狄青,就可把一切都推到彌勒教身上。夏隨算得很巧妙,但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狄青竟然沒死!夏隨當然也沒有算到,狄青隔得雖遠,還能聽到他和邱明毫的對話。

狄青信自己聽到的那聲音,可還有些困惑。他為何能聽到那些聲音?夏隨為何要殺他呢?想起夏隨走前那陰冷的目光,狄青拳頭已握緊。他尋思的時候,已到了張玉床前。

張玉緊閉雙眼,李禹亨守在張玉身邊,見狄青前來,霍然站起道:「狄青,張玉傷得很重,大夫說他不見得能醒來了……」

狄青看著張玉蒼白的臉,喃喃道:他不見得能醒來了?他心中憤怒之意更濃,突然想起當年大哥莫名被打一事。

李禹亨滿臉愧色,失神落魄的退後兩步,喏喏道:「我……我沒用……」

狄青嘆口氣,拍拍李禹亨的肩頭道:「你……」狄青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心中對李禹亨也有不滿,但見李禹亨如此,反倒責怪不出口。良久,狄青才道:「你照看張玉,我出去一趟。」

李禹亨怔怔地點頭,狄青已快步離去,可沒走多遠,就獃獃地坐了下來。等見東方凝霜之時,狄青這才疲倦的伸了個懶腰,回營中看了眼,張玉依舊沒有醒轉。

趙律前來,見張玉如此,也是連連搖頭,又知道狄青受了傷,讓他休息幾日,這幾日莫要當值了。狄青點點頭,信步走在街上,胸中怒火漸漸高燃,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此仇必報!」他沉思一夜,已想得明白。他和夏隨,只能活一個!這件事,就算他裝糊塗,但夏隨一次殺他不成,肯定還要殺第二次。

狄青本是熱血的漢子,做事講求恩怨分明。這些年雖是消沉,但血性不改,夏隨要殺他,他就要殺回去,這當是天經地義。想到報仇之時,狄青又想到,這件事不必告訴郭大哥,也絕不能連累他!殺了夏隨,若僥倖不死,自從後,就要亡命天涯了。若是死了呢,最少也要一命換一命。

嘴角帶著苦澀的笑,狄青沒想到當初沒有逃命,時隔多年,他還是一樣的下場。難道這就是命?

一想到亡命天涯的時候,狄青胸口大痛,腦海中又現出那清麗脫俗的面容,神色黯然。這註定是一段沒有結果的相遇,難道這也是命?

狄青搖搖頭,竭力甩去腦海中的影像,又感覺胸口劇痛。他分開胸口的衣襟,見胸口微陷,竟印著「五龍」二字,突然醒悟過來。原來當初那叉柄雖戳中他的胸口,卻擊在了黑球之上,若不是那黑球擋了下,只怕他早被那一叉戳死。

狄青心中一動,暗道:當初在曹府,我突然間不但體力盡復,而且強悍十倍,難道是和這個東西有關?不然何以解釋我能擊殺增長天王?狄青看著五龍,五龍幽幽,並沒有任何動靜。

紅龍、金龍、天王、彌勒……種種古怪紛至沓來,狄青想了半晌,不得要領。終於又將五龍揣回懷中,出了軍營。他雖有殺夏隨的念頭,但如何來殺,一時間卻沒有頭緒。

狄青心中苦悶,抬頭見有個酒樓,走進去喝悶酒。今日京城祭祀,酒樓中有百姓議論紛紛,更多的百姓則早就涌到朱雀門附近一觀盛況。

狄青坐在靠窗的位置,舉目望去,見整個京城蒼蒼茫茫,雪止而風不停。祭祀之日,滿是肅殺。可那肅殺的氛圍中,卻有一樹紅梅迎著怒風,在白皚皚的雪中展露倔強之意。

狄青望著那紅梅,突然想起「未見君子,憂心忡忡」這八個字。他就算亡命天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曾經在汴京遇到過那女子,儘管他連女子的名字都不曾知道。但那女子呢?多年以後,那女子或許還能記起,或許已經忘記!狄青想到這裡,心中又是一痛,痴痴地望著紅梅,似已呆了。

就在這時,酒樓外有幾人走進來,大聲叫道:「夥計,先來幾碗酒暖暖身子。」狄青斜睨過去,見是厲戰、宋十五等人,心中微動。厲戰這些人都是驍騎軍的人手,也是夏隨的手下,當初圍攻曹府的時候,這幾人均在府外候著。狄青見了這些人,心中厭惡,扭過頭去。厲戰等人卻沒有發現狄青,坐下來後大呼小叫,宋十五道:「今日偷得閑暇,能喝兩碗酒,眾位兄弟都快點,一會兒還要去當值。」

厲戰道:「急什麼?京中內外禁軍幾十萬,我們不過是守著外城,你放心吧,出不了什麼簍子。」

高大名得意道:「就算有點事情能如何?昨日我們那般辛苦,今日又要當值,鐵打的都要休息一會兒,我們喝點酒,又有什麼大不了?」

酒水剛上,眾人才待飲酒,酒樓外又跑進一人道:「你們怎麼還在這裡喝酒?夏指揮找你們,快點去。夏指揮說,今日當值後,請你們在這裡喝酒。」

宋十五等人大喜道:「那敢情好了,今晚我們不醉不歸。好了,這就走吧。」對酒樓老闆喝道:「這酒錢先記下了,晚上一起算。」

酒樓老闆賠笑道:「幾位官人好走,這酒錢……不急了。」驍騎軍素來在京城飛揚跋扈,老闆只求他們不要鬧事,一些酒錢,是斷不敢討要的。

等宋十五那些人離開後,狄青滿了一碗酒,嘴角帶著冷笑,喃喃道:今晚不醉不歸?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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