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毒計

秋長風聽姚廣孝說出金龍訣啟動之法,並沒有半分激動,只是點頭道:「不錯,朱允炆就是這麼做的。上師……難道你說得就是金龍訣啟動之法?」

姚廣孝聽聞朱允炆竟然來了,已難保持平靜,催問道:「這當然就是啟動之法,朱允炆呢,他也知道這些?」

如瑤明月聽了,心中暗想,秋長風果然有點本事,用的是拋磚引玉的計策。姚廣孝聽朱允炆一來,知道金龍訣開啟之秘已不是秘密,竟然輕易地說了出來。可這法子也只有秋長風使用才靈,若是三戒和尚來,只怕還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

秋長風立即道:「不錯,他……好像就是這麼對脫歡說的,不過昨天恰逢陰天,而今天也不見太陽,金龍訣無法啟動。可朱允炆既然知道開啟金龍訣之法,自然用不到上師,所以卑職覺得他們很快就會對上師下手,是以冒險來救上師。」他似乎並沒有留意到謊言有些難圓,他又是如何得知朱允炆和脫歡說什麼的?

姚廣孝心情激蕩下,卻根本沒有留意這些細枝末節,緩緩鬆開了秋長風的手,恢複了平靜,喃喃道:「他果然回來了,他果然回來了……就在這六十年輪迴的時候回來了。太祖當然把一切都告訴了他,他回來索命了,報應,嘿嘿,報應!」

如瑤明月聽到姚廣孝的乾笑聲中帶著說不出的驚恐,背脊不由得衝起一股寒意。

世事神奇,輪迴不休,原來真的有宿命,而且命中注定——註定朱棣從朱允炆手中取得了帝位,也註定朱允炆迴轉啟動金龍訣,報朱棣當年的奪位之仇。

秋長風留意著姚廣孝的臉色,試探道:「上師,眼下我們極為危險,還是想辦法逃離這裡再說。卑職會想辦法破壞他們金龍訣的啟動……卑職已經看出,脫歡狼子野心,只怕脫歡改命後,第一個願望就是做個一統天下的皇帝,而隨即就要入侵中原,顛覆大明江山。」

姚廣孝微震,轉瞬便變得異常冷靜,喃喃道:「他們不會得逞的,他們不會得逞的。」

如瑤明月似不知道秋長風這麼說還有更深的用意,見他輕易套出金龍訣啟動之秘,使個眼色,只想讓他儘快脫離這尷尬之境。

秋長風卻不急於離去,仍然焦急道:「上師,如今他們已聚齊了金龍訣啟動的全部物件,雖這幾日未有陽光出現,但太陽遲早會出現的,到時候只怕天下大亂。卑職眼下第一要務就是護送上師離開,然後拼盡全力,堅決不讓他們啟動金龍訣。」

他言語焦灼,神色誠懇,又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如瑤明月聽了,一時間又是恍惚,感覺秋長風這人實在是做戲的高手,讓人根本無法分辨他的真心假意。

姚廣孝反倒恢複了往日的冷漠,靜立許久,嘿然又道:「他不會得逞的,因為……」他欲言又止,凝視著秋長風,似乎考慮著什麼。

秋長風微舒一口氣,揣摩道:「情況危急,上師竟還這般冷靜,莫非上師還有應對之策嗎?」

姚廣孝凝望秋長風良久,這才道:「鞦韆戶,你一直未讓我失望。」

秋長風澀然道:「卑職這次也不會讓上師失望,一定會竭盡全力,帶上師脫離險境。」

如瑤明月雖知秋長風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從來不顯目的,可見他這時候還一口一個要救上師,心中也忍不住茫然。

姚廣孝嘴角微翹,似笑非笑道:「我早該死了,在金山時就該死了,在慶壽寺時亦以為要死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秋長風神色茫然,顯然不解姚廣孝的言下之意。

雖已白日,但洞內幽暗,如瑤明月借昏黃的油燈望過去,只見姚廣孝神色枯槁,更像個死人,聞他語帶詭異,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我以為自己功成名就可流芳千古,可是……我錯了。」姚廣孝像在望著秋長風,又像是望著虛無,「我什麼都沒有得到,就算家人也一個個離我而去。」

秋長風倒知道此事,當年姚廣孝靖難之役後本功業蓋天下,但回鄉省親時非但好友不見,而且還罵他「和尚誤矣」,就算他姐姐亦是同樣的說辭,對他避而不見。他雖榮光無限,但最後除了朱棣外,再無親人朋友。

姚廣孝自此後又到慶壽寺為僧,少理政事,沉默寡言。

少有人理解姚廣孝沉默後的心思,秋長風亦是很難揣摩,見姚廣孝如斯,秋長風忍不住想,朱棣呢?朱棣會不會了解姚廣孝?可誰了解朱棣?

「王圖霸業,不過都歸塵土……」姚廣孝淡漠自語,「我自以為成王霸業可流芳千古,可終究不過是一場罵名罷了。當初你看『功名竟誰成?殺人遍乾坤!』兩句,推斷我極具大氣魄、偉抱負,同時做事又不惜一切……」

秋長風回首慶壽寺之時,恍如昨日,低聲道:「卑職信口胡言,上師莫要放在心上。」

姚廣孝不帶感情道:「你說得很對。我為了一己之氣顛倒蒼生,誤人誤己,現在想悔,卻已遲了……」

秋長風身在險境,看起來終於有些焦灼,並不解姚廣孝之意,只是道:「還不遲……」

姚廣孝自說自話道:「我該死了,你卻不必。你帶著我很難逃出他們的追捕,可我還余願未了,希望你幫我去做。」

秋長風遲疑道:「上師請講。」

姚廣孝喃喃道:「他們不會得逞的,因為……夕照在我這裡。」

秋長風早從朱高煦口中得知此事,還是忍不住露出吃驚之色,「夕照竟……在上師手上?」

如瑤明月也是訝然,想說這根本不可能的。因為當初他們抓了姚廣孝,詳細搜了姚廣孝的身上,根本沒什麼夕照。

姚廣孝表情中帶了幾分嘲諷。「是的,在我這兒。當初我就和陳自狂說了,一有危機的話,立即把夕照送來給我,我和他還是有幾分交情的。陳自狂雖死了,但他兒子陳格物還是守信將夕照送到了我的手上。我將它……藏在了身上。」

如瑤明月神色錯愕,想破頭也想不出姚廣孝把夕照藏在了哪裡才不會讓他們發覺?

頓了很久,姚廣孝這才面無表情道:「你把它帶給聖上,告訴聖上……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如瑤明月臉色微變,只感覺這老僧詭異中又帶著幾分森然,聽姚廣孝又道:「只要夕照在我們手上,朱允炆就無法啟動金龍訣。」終於有些恍然,明白姚廣孝為何一直說脫歡不會得逞。

「刀來……」姚廣孝伸出了乾枯的手。

秋長風遲疑地遞過刀去,姚廣孝接過單刀,一刀插在大腿上,只是一划,有血淋淋又泛著晶瑩之光的一物出現在姚廣孝的手上。

如瑤明月心中駭然,終於明白姚廣孝如何藏得住夕照。

姚廣孝竟然將大腿剖開個口子,把夕照藏進去又縫合了起來,怪不得忍者搜了姚廣孝的周身也仍然搜不出夕照來。

這人恁地瘋狂?對自己怎會如斯的殘忍無情?

如瑤明月震驚之時,秋長風卻已伸出顫抖的手來……他當然也沒想到這種情況,但他當然也沒有忘記他的最終目的——來取真正的夕照!

姚廣孝要遞夕照時,突然望向秋長風道:「你如何知道脫歡和朱允炆的陰謀?」

秋長風陡然色變,手一翻,向夕照抓去。

若是他還能有以往的身手,這一把抓去,只怕天王老子手上的東西都會被他取到,但他早無以往的能力,心中兼之震駭,這一抓,已慢了許多。

姚廣孝退後一步,避開了秋長風的一抓,突然道:「你是來騙夕照的?」

秋長風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低呼道:「上師,你聽我解釋……」

姚廣孝卻根本不聽,手一用力,就將那血淋淋的夕照向地上摔去!

如瑤明月從未想到會有這種突變,一時間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秋長風話未落地,身形一滾,一個掃堂腿踢了過去,夕照堪堪落地時,秋長風一腿及時掃到,竟將那夕照掃起,向如瑤明月飛了過去。

如瑤明月頓時醒悟,伸手一把抓住夕照,微舒了一口氣。

秋長風一腿挽救了危機,疲憊欲死。只見頭上刀光起,再次滾去,刀光擦身而過。秋長風一直滾到石洞盡頭,這才勉強站起,貼石壁而立。

鋼刀還帶著血水,這刻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聽起來卻是極為的驚心動魄。

刀是秋長風用過的刀,血還是姚廣孝的血。

姚廣孝出刀斬向了秋長風,卻斬在空處。

秋長風那一刻看起來臉上青意籠罩,已無一分血色。

噹啷聲響,單刀落在了地上,姚廣孝緩緩坐下來,目光漠然地望著秋長風。秋長風臉上有了愧疚之意,啞聲道:「上師,我……」

姚廣孝嘆了口氣,沒有半分震怒,有的只是無邊的死寂。「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秋長風聞言臉色又變,甚至變得有了幾分驚恐畏懼,突然身形一展,向姚廣孝撲了過去。

當的聲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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