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隱形

金帳內靜得都能聽到雪落的聲音,靜中帶著幾分陰冷,靜中蘊藏著雷霆。

脫歡益發地沉靜,也先竟也不咳了。

二人望著葉雨荷的眼神,都帶著幾分詫異之色。

一切終於明了,一切匪夷所思、驚心動魄的事件中,不過隱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瓦剌企圖顛覆大明江山的秘密!

這個也先,比表面看起來還要瘋狂,而脫歡也遠比表現的更要深沉老辣。

這父子倆一樣的野心勃勃,常人難測。這個計畫,沒有也先不能啟動,可沒有脫歡的支持又怎能進行?

這本是脫歡、也先二人攜手布下的一個圈套——驚天、驚人而又瘋狂的圈套。

葉雨荷忍住心驚,目光流轉,見到脫歡和也先的表情後,不用他們答覆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女人總有種不經邏輯推理而分辨出對錯的本領。

良久,也先這才輕嘆一口氣道:「葉雨荷,我一直小看了你。」

葉雨荷苦澀道:「你沒有小看我,實際上,我也是到現在才猜出了你們的全部用意。而你們的計畫顯然已經籌划了許多年?」

這是何等驚天又逆天的計畫?葉雨荷想到這裡的時候,雖厭惡也先的為人,但不能不佩服起也先的頭腦,至少她就想都不會去想這種計畫。

也先眯縫起了眼睛,看起來倒有點和脫歡一樣,但他和脫歡還是有點區別的,他無疑比脫歡更狂傲、也更有駭人的膽量去實施一些計畫。

「葉雨荷,你比我想像的要聰明。」也先自負道,「實際上就算到現在,能猜到我這個計畫的也絕不會超過五人!而你……就是其中的一個。」

葉雨荷聽後立刻便產生了一個疑問:秋長風是不是這五人中的一個呢?

也先見葉雨荷不語,又道:「秋長風遠比你還要聰明,你這時都猜得出來,我肯定……他到草原後就已看出來了。」

葉雨荷心頭一震,臉色有些異樣。

也先卻像沒有留意,突然道:「葉雨荷,我以前一直覺得你這個捕頭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出色,但現在看來,只因為你一直活在秋長風的庇護之下。沒有了秋長風,你完全可做到更多。」他的口氣中竟有說不出的誘惑。

若是以往聽了這話葉雨荷定是一陣茫然,可如今她心境清澈,只是淡淡道:

「如果沒有了秋長風,我為何還要做更多呢?」

也先一怔,喃喃地咀嚼著葉雨荷說的每個字,只感覺其中情感如煙又如海,不待多說什麼,帳外突然有兵士衝進來道:「啟稟太師,王子,大事不好……」

葉雨荷一見那兵士的服飾就認出那是龍騎的手下,一直負責傳遞谷外朱高煦的消息,聽那人喊大事不好,忍不住心頭一沉,感覺有些不詳。

那兵士還未說完,竟又有一個兵士衝進來喊道:「太師,不好了。」後進來的那個兵士本是脫歡帳前的侍衛,一直在通告朱允炆、鬼力失那面的動靜。

這兩個士兵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怎麼會同時進帳示警?看他們驚慌的神色,葉雨荷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

脫歡素來以軍紀嚴肅自詡,見兩個兵士這般模樣,一拍桌案低斥道:「何事大呼小叫?拖出去斬了!」

那兩個兵士駭然失色,慌忙跪倒哀求道:「太師饒命。」

早有金甲侍衛上前,將那兩個兵士按住就要拖出軍帳,也先突然道:「太師,不妨聽聽他們要稟告的事情再做決定。」

葉雨荷察覺也先很少稱呼脫歡為父親,更多的時候稱呼脫歡是太師,微覺奇怪,只感覺也先和脫歡之間的親情好像很淡,但她更急於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心中倒也贊同也先的提議。

脫歡冷哼一聲道:「好,那就聽他們說說。」言下之意當然就是,如果這兩人大驚小怪,還是照斬不饒。

後來的那個兵士搶先道:「太師,朱允炆遇刺!」

脫歡雖知定有變故,聞言亦失聲道:「你說什麼?」他那一刻的心中駭異實在是難以言表。

這裡是脫歡的行營,戒備絕對森嚴,雖不能說蒼蠅、蚊子飛不進來,可不得脫歡的允許,根本不可能有外人在此出沒。

除了朱允炆、鬼力失、朱高煦、秋長風、葉雨荷寥寥幾人外,所有人均是脫歡的人。

可朱允炆竟然在這裡遇刺了,兇手會是誰?脫歡實在想不出,心中這才駭異。

葉雨荷也想不出兇手是誰,但她現在已知道朱允炆是啟動金龍訣的關鍵人物,朱允炆若死了,他們所有的努力只怕就要前功盡棄,想到這裡,葉雨荷只感覺腦海中陣陣血涌,搖搖欲墜。

也先反倒最先恢複了冷靜,瞥了眼葉雨荷的表情,皺眉問道:「朱允炆……死了?」

那個兵士立即回道:「朱允炆沒死,只是受到了驚嚇。」

眾人均是舒了口氣,脫歡雖困惑不減,但擔憂已去,呵斥道:「那你緊張什麼?」才待喝令將這兵士推出去,也先看到那兵士的一絲猶豫,低斥道:「還有什麼事,為何不一口氣說出來,作死嗎?」

那兵士嚇了一跳,忙道:「卑職不敢。只是……朱允炆雖沒死,但鬼力失死了!」

也先心頭一震幾乎說不出話來,轉頭向脫歡望去,看到父親眼中的震驚之意,心中更是驚詫。

也先當然極具心機,不然也不會親自來謀劃顛覆大明江山。他聽朱允炆遇襲,鬼力失死了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猜測這是脫歡暗中派人做的。他這麼想當然有他的理由,但他見到父親震驚的表情就意識到自己猜錯了方向,可那隻能讓他更是駭異。

脫歡想的是和也先一樣的問題,可他畢竟老辣沉穩,很快恢複了鎮定,只是道:「帶本太師過去看看。」突然又想到什麼,轉向先前來的那個兵士問道:

「你又有何事稟告?」

那兵士立即道:「啟稟太師,朱高煦煙火傳訊,讓手下前來送夕照。不想中途好像有變,朱高煦、秋長風和龍騎帶人去查了。」

葉雨荷又是一驚,只感覺這兩個消息均是極為要命。眼下無論是朱允炆還是夕照,均是不能出任何問題,可要命的是,兩個好像同時都出了問題。

脫歡不由得向也先望過去。在脫歡看來,如果朱高煦派來的手下出了問題,很可能是也先下的手,因為只有也先才有下手的理由和時機。

也先明白父親的用意,緩緩搖頭。

脫歡皺了下眉頭,掩飾住心中的詫異,對那兵士道:「只是好像有變罷了,何必驚慌。龍騎想必很快就能查出結果……」心中在想,難道是朱高煦在耍什麼花槍?

就在這時帳外又衝進來一人,高聲道:「太師,朱高煦的手下盡數被殺,夕照下落不明!」

眾人呆住,一時間心緒紛繁,葉雨荷更是驚得花容失色,幾乎要暈了過去。

朱高煦的臉上沒有吃驚的表情,甚至都沒有半分表情。就算一向冷酷高傲、殺人如麻的龍騎見到朱高煦的表情時,都不免心中發寒。

他們在冰雪寒天中立著,一顆心更如結冰般寒冷。

朱高煦當初放出煙火傳訊後,本是自負地等待著手下送夕照前來,他的這種安排應該說是極為巧妙的,甚至龍騎都不得不佩服朱高煦想得周全。但未到一個時辰時,遠方的天際突然現出點紅色光亮。

朱高煦立即道:「他們已在二十里外,很快就會到了。」

那時秋長風人在馬上掩嘴輕輕地咳,也在望著那點紅色的光亮。他雖冷靜依舊,但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將他吹落到馬下。

龍騎見到秋長風如此虛弱,倒很奇怪朱高煦為何不惜和脫歡翻臉也要護住這看似無用的人。不過龍騎畢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隨口應道:「二十里的路程不算遠,馬快的話……」

龍騎還在盤算時間的時候,就見到朱高煦臉色陡然一變,驚駭異常地望著遠方。他心中微震,順著朱高煦的目光望過去,就見到蒼茫的天際間亮起了一道紫色的煙火。

那煙火極為炫目美麗,可朱高煦望見那煙火時,一張臉幾乎沒有了血色。

秋長風見狀立刻臉色轉冷,突然道:「漢王,難道有事?」他如今身手雖弱但睿智不減,見到來往的煙訊本都是血紅之色,這刻突然變紫,立即明白有了問題。

朱高煦人在馬上,本是穩如泰山般的身子已劇烈顫抖起來,突然喝道:「秋長風,跟我來!」他招呼一聲,陡然鞭馬向前衝去。

龍騎見朱高煦如發瘋一樣地衝出去,心中一驚,只怕朱高煦趁機逃走,根本不用吩咐便緊追朱高煦而去,同時還不忘記派人回去通知脫歡。

朱高煦馬快如風,龍騎雖是草原健兒,因為帶這兵,一時間竟也追不上朱高煦,正心驚間,見朱高煦已勒住了馬,跳下來立在雪中,沒有表情的神色讓人實在發冷。

可更讓人發冷的卻是眼前雪地中的情形。

雪地上,幾匹無主的馬兒輕嘶不已,頗為悲涼凄惻。雪地中屍體狼藉,有死人亦有死馬,可見當初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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