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驚天

眾人均望脫歡,只等脫歡的答案。

脫歡又習慣性地眯縫起眼睛,只透過那一線看著朱高煦道:「你想和本太師定下怎樣的盟誓呢?」

朱高煦看也不看秋長風,但卻說出了讓秋長風都極為動容的話來:「本王想請太師應允,金龍訣可改命時,本王和葉雨荷要同時在場,能分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葉雨荷一怔,感覺朱高煦這個要求有些奇怪,眼下朱高煦和秋長風結盟,共謀利益,按道理來說,朱高煦應該讓秋長風來改命才對,可他為何反倒要葉雨荷越俎代庖?

不過在葉雨荷聽來,她來改命和秋長風改命根本沒有任何區別,因此她對朱高煦的提議稍有困惑,卻沒有多想。

她這時並沒有想到過,朱高煦的要求看似隨口提出,但大有深意。

也先聽朱高煦的提議後臉上閃過幾分異樣,立即望向秋長風,秋長風卻垂下頭來看著腳尖,捂住嘴又輕輕地咳。

脫歡似乎也有些意外,眯縫著眼睛似乎在考慮什麼,片刻後向朱允炆詢問道:「朱先生,這金龍訣啟動可改幾人的命呢?」

朱允炆略有遲疑,緩緩道:「並無限制,只看改命之人的壽命。」

脫歡不解道:「要看改命之人的壽命?」

朱允炆緩緩道:「造物神奇,實在不可思議,但有得必有失,天地定數。有人要改命,必定有人要丟命的。」

眾人錯愕不已,一時間難以理解朱允炆的意思。

也先卻明白了,在旁道:「這麼說想要改命的人無論是要改誰的命,自身都要折壽甚至殞命的?黃楚望本可長命百歲,但經采石磯改命後不幾年就銷聲匿跡了,只怕也是因為改命的緣故?」

朱允炆有些意外地看了也先一眼,終於道:「王子倒是知之甚詳……」轉頭看了三戒大師一眼,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他當然已猜到,也先知道這麼多事情肯定是三戒大師告訴的,畢竟三戒大師亦是別古崖的弟子,對金龍訣一事不可能全然不知。

葉雨荷根本不去想減壽的事情,只在想如今萬事俱備,除差朱高煦的夕照外,眼下最要考慮的是如何防止也先的破壞!

她當然知道也先絕不會讓秋長風活命,很可能會破壞朱高煦的提議,心中忍不住忐忑。她在秋長風身邊時總被秋長風的鋒芒掩蓋,做事束手束腳,但前幾日見到秋長風的情形後她早立下決心,再不能讓秋長風獨自承擔一切苦厄,她要把困難盡量先行解決。

出奇的是也先只是笑笑,竟未反對朱高煦的提議。

脫歡聞言微笑道:「既然改命一事大夥互利,本太師實在想不出有反對的理由了。來呀,請出迭噶。」

眾人均沒想到脫歡答應得如此爽快,倒有幾分意外之喜。

脫歡命令一下,帳內金甲力士轟然響應,命令霎時傳出了金頂大帳,不多時,帳外的兵士就抬進一尊兩尺多高、一尺多寬的黃金雕像來。

帳內瓦剌眾人,甚至是脫歡見到那黃金雕像也即刻肅然起敬,現出極為嚴肅的樣子。

那黃金雕像很是怪異,葉雨荷乍一看完全不知這雕像究竟代表什麼神佛,就聽秋長風一旁低聲道:「瓦剌人雖兇悍殘忍,但也重諾言,他們信山神,這個迭噶就是他們最崇敬的山神,對迭噶立誓後,他們就絕不能再反悔,不然的話,會被瓦剌上下臣民唾棄。」

葉雨荷心中暗喜,才看出那雕像不像是個人,而像是座山的樣子,怪不得她看不出究竟。

秋長風見葉雨荷少有的期冀,心中暗嘆。方才情形迂迴百轉,他雖沉默無言,但腦海中實則早想了千百個念頭,他當然知道也先絕不會就這麼放過他,更知道無論朱高煦還是鬼力失所提的承諾,均約束不多,就算真的能夠改命,變數也是極多。甚至可以說,改命之前,他們或許還是安全的,但改命後,他們反倒處於極危險的境地。

葉雨荷的這般期待令秋長風心中突然一陣茫然,暗想:「我相思這些年,本是立意等完成任務後才和她相認。可時局變幻到如今這種局面實在是意料不到。我和她在一起後危難重重,從未有過安寧的時候,她好不容易有了幾分期待,就讓她期待片刻也好。」一念及此,終於忍住了先警告葉雨荷的念頭。

迭噶早被擺上高台,脫歡終於從案後走到迭噶前,雙手合十莊嚴道:「迭噶在上,瓦剌脫歡今日和鬼力失、朱允炆、朱高煦等人結成盟友,當會齊心協力,重啟金龍訣,共同改命。其間不得互相離心,彼此加害,若違此誓,天人共棄。」

他以堂堂太師的身份這般立誓,可說是其意甚誠。

葉雨荷見狀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向也先望去,見也先正移開望向她的目光,心中暗自凜然。她一直提防也先搗鬼,但奇怪的是,也先自從上次派人暗殺秋長風後,再沒有找過他們的麻煩。

鬼力失、朱允炆、朱高煦見脫歡這般立誓,均是面露欣然贊同之意,先後在迭噶面前同樣立誓。

誓言立完,脫歡回到案後坐下,開門見山道:「如今該做的都已做完。不知鬼力失大人的艮土、漢王的夕照什麼時候能讓本太師看看呢?」

鬼力失哈哈一笑道:「太師這般爽快,我怎會推三阻四?不過要取艮土……多少有些不方便。」見脫歡皺眉,鬼力失忙又道:「只要太師給我準備個帳篷安歇下,一個時辰後,我就把艮土給你送來。」

眾人很是奇怪,不知道鬼力失究竟在搞什麼鬼,為何不痛痛快快地將艮土取出來,非要等一個時辰?難道說他和漢王一樣,都要等手下送來艮土?可鬼力失為何還要帳篷,他真的是要休息?

脫歡點點頭向孔承仁望去,孔承仁立即明白過來道:「好,在下這就給鬼力失大人準備帳篷。大人……朱先生,這面請。」

鬼力失大搖大擺地離去,朱允炆卻若有所思看了朱高煦一眼,微微一笑,朱高煦卻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這是個極為細微的末節,任憑誰一看,都感覺這堂兄弟之間有著難以填補的裂痕,朱允炆當然恨朱高煦,可他已經將仇恨深埋在心底,只等有朝一日發作。朱高煦當然也是恨朱允炆……

朱允炆恨朱高煦的時候,朱高煦當然就恨朱允炆,這本來是個相互關係,也是莫名的關係,很多原因都會讓人產生恨。

可葉雨荷不知為何,見到這二人目光相錯的時候,總感覺其中還蘊藏著別的味道。

當然這只是她微妙的感覺,不待深想時就聽脫歡道:「鬼力失大人已經去取艮土了,不知漢王什麼時候把夕照送到呢?」頓了片刻,略帶譏誚,「是不是要本太師給漢王也準備個帳篷呢?」

朱高煦緩緩道:「本王不需要帳篷,但要出帳篷;不但要出帳篷,還要出這山谷。」

脫歡目光閃爍,緩緩道:「這麼說漢王是要出谷通知手下把夕照送來了?」

朱高煦道:「太師英明。」

脫歡展顏一笑道:「既然這樣還等什麼?龍騎,帶些人手保護漢王。」

那額頭高聳的龍騎凜然遵令,走到朱高煦面前施禮道:「漢王,請。」

朱高煦當然知道脫歡的意思,這龍騎看似保護,實則是監視。看了眼秋長風,緩緩道:「秋兄和我一路,葉捕頭,你暫時留在這帳中如何?」

葉雨荷微怔,她知道秋長風現在幾乎可說是弱不禁風,很難自我保護,她怎肯離開秋長風半步?

秋長風卻伸手握住葉雨荷的手低聲道:「我……去去就回,你自己小心。」

葉雨荷心中激蕩,可不想不聽秋長風的話,咬牙道:「你……也小心。」她身在瓦剌的軍營,只感覺步步殺機,心中實怕這一別就會成為了永別。

秋長風點點頭,在龍騎的帶領下,跟隨朱高煦出了牛皮金頂大帳。

葉雨荷望著秋長風離去的背影,一顆心變得空空蕩蕩,難有著落。無論金龍訣改命,還是帝王家的糾葛,抑或草原中原的紛爭,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能置身其中只是因為秋長風。

秋長風還有幾天的性命?夕照能不能取來?夕照就算取來,金龍訣能不能救了秋長風?

恍惚思慮間,葉雨荷聽到一個聲音冷漠道:「其實秋長風對你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葉雨荷緩緩轉過頭去,望見到的是也先儒雅但略帶嘲弄的一張臉。

見葉雨荷蹙眉很是困惑的樣子,也先又道:「朱高煦把你留在這裡,因為知道秋長風更有用,可他必須要留下一個人來讓太師安心,朱高煦就選擇捨棄你。若他們取不來夕照,他們固然難逃一死,但你更是必須要死!」

葉雨荷微驚,看起來如蹁躚鴻飛的那種驚。

也先嘲弄之意更濃,興奮得臉都有些發紅,竟能抑制住要咳的衝動。

他不會放過秋長風,他恨秋長風,他一定要擊敗秋長風。他當然知道秋長風的弱點在葉雨荷,在秋長風為了救葉雨荷不惜背叛朝廷的那一刻起,這缺點就被無窮地放大了。

眼下的也先就要從這缺點入手,徹底擊垮秋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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