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做活

葉雨荷看著那人,神色錯愕莫名。

那人絕不是葉歡。可是,葉雨荷實在比見到葉歡還要吃驚,她真的不能相信會在草原見到此人。

聽葉雨荷驚呼,那人緩緩地轉過身來,紅銅的臉色帶了幾分落寞,可雙眸中依舊犀利沉冷、依舊孤高不減道:「你又認為會見到誰?」

葉雨荷吃吃難言,半晌才道:「漢王,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雖百般猜測,但從未想到,要見秋長風的人竟是大明天子朱棣的次子——漢王朱高煦!

葉雨荷望著朱高煦,一時間心思繁沓,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雖行刺朱棣,但對其中錯綜複雜的事情一知半解,到現在,還弄不清究竟。因此見漢王突然出現在草原,難免錯愕。

朱高煦倨傲的臉上突然帶了分澀然。他圖謀皇位、逼宮奪權不成,當機立斷,帶著親信逃走,一路並無停留,徑直到了草原。其實,他比秋長風到草原不過早了幾日。

這些天來,風雪交困,凄凄涼涼。朱高煦早沒了昔日的風光,天策衛更是不可能追隨他前來,他現在很有樹倒猢猻散的落魄感。陡然間聽到葉雨荷還稱呼他是漢王,多少有些感慨難言,卻不答葉雨荷所問,只是望著秋長風道:「你當然都猜到了?」

秋長風恢複了往昔的平靜,輕輕地嘆口氣道:「在下見到今日這情形,終於略知一二了。」

朱高煦雙眸透出針芒般的鋒銳,一字字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秋長風飛快地看了葉雨荷一眼,緩慢道:「當初如瑤明月帶高手行刺漢王殿下,在下就甚感奇怪,感覺到疑點很多。漢王當初身邊雖說人少,但漢王才到觀海,如瑤明月就能輕易地混到漢王的軍營行刺,實在匪夷所思。而如瑤小姐費盡心思來行刺漢王,看起來也像捨本逐末,得不償失,讓人想不明白。」

葉雨荷心中微震,見如瑤明月也已進帳,見到漢王也不詫異,陡然醒悟道:「漢王和如瑤小姐難道……早有聯繫?」她雖擔任行刺朱棣之責,但直到今日,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和漢王有關。

這話若是多日前對葉雨荷提及,她絕難以相信,因為她親眼目睹漢王出海圍剿捧火會餘孽時,亦和東瀛忍者為敵,差點喪命荒島。更何況當初寧王遇刺,漢王的手下亦是奮勇殺敵,無論怎麼來看,漢王絕不像和東瀛有什麼瓜葛。

可眼下一看如瑤明月和漢王的神色,葉雨荷立即明白,漢王早就認識如瑤明月。

這顯然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漢王聞葉雨荷反問,哂然不語,只是望著秋長風。

秋長風道:「看來如瑤小姐非但早和漢王殿下有了聯繫,顯然還有了約定。我本來奇怪如瑤小姐在軍營出現得太巧,本想懷疑漢王的,但親眼見漢王斷手,實在也難懷疑到殿下身上。」

漢王冷冷地一笑,仍舊不語。如瑤明月的神色卻有些不自在,欲言又止。

秋長風的目光從二人臉上掠過,立即醒悟道:「是了,漢王雖和如瑤小姐有了約定,但天楓次郎桀驁不馴,不聽如瑤小姐的吩咐,出手狠辣,竟斬了漢王的一隻手,估計讓如瑤小姐也意料不到。」他說到這裡,腦海中朦朧,似有個印象,感覺其中定然還有些問題,但一時想不清楚。

如瑤明月嘆道:「秋大人猜得半分不錯,天楓次郎如此重創漢王,並非我的本意。」她看似應答秋長風,顯然是在解釋給漢王聽。

秋長風一聽,立即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他心道,是了,眼下如瑤明月示弱和漢王結盟,應該是有求漢王。她手下又不服管束,難道說忍者內部,也有極大的隱患?

葉雨荷並不知道觀海御營最後發生的叛變,因此還是感覺頭暈腦漲,其實她就算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很多事情也想不明白,不由得問道:「他們究竟有什麼約定,他們……是朋友?那次漢王險些命喪無名島,難道……也是假的?」

秋長風略作沉吟道:「那次,漢王看起來和如瑤小姐水火不容,可真正損傷的都是捧火會餘孽。據我來想,捧火會顯然也是被如瑤小姐利用了,興兵來和大明作對,圍困漢王。可漢王故作被圍,其實不過也是在演一齣戲,就算沒有鄭和趕來,漢王在東霍群島的援兵也會適時趕來,打擊捧火會的餘孽。」

葉雨荷聽得目瞪口呆,只感覺這裡面關係複雜,勾心鬥角之處,實在遠超她的想像,半晌才道:「如瑤小姐和漢王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秋長風道:「如瑤小姐的好處我不知道,但漢王若能絕地反擊,一舉擊垮捧火會,肯定是偌大的功勞,聖上本對太子懦弱不滿,見漢王如此英武,多半會堅定立漢王為太子的念頭。不想鄭和憑空出現,破壞了漢王的計畫,所有的功勞盡數算在了太子身上。漢王惱怒非常,心中不滿,不然也不會當初才到觀海時,就和聖上爭論起來。」

回想起當初才到觀海御營時,漢王曾憤怒地對朱棣道:「就算沒有鄭和的艦隊出現,我一樣可以等到我的屬下前來,剿滅捧火會。我為什麼要領他的情?」秋長風忍不住輕嘆一聲。

漢王神色憤然中又帶分蕭索,沉默了許久,這才問道:「你何時猜到的?」

秋長風澀然道:「我趕來的路上一直在想著所有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在見到漢王時,這才豁然開朗,想通了七八成。」

葉雨荷這才知道秋長風一路上沉默無言卻是在想著這些事情。可秋長風到這種時候,為何還會這般深究,難道他真的不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轉念又想,秋長風揭開了謎題,但無疑和漢王撕下了所有的面具,是福是禍,實在難言。

漢王冷冷地道:「你還想到了什麼?」

秋長風緩緩道:「這麼說,漢王當初在寧王府的所為,也是在做戲了?在太子書房埋下厭勝的,不是漢王親手做的,漢王也應知情?漢王那時就想扳太子下位,難道說那時候……如瑤明月就和漢王有了聯繫?或者說,更早在青田時,漢王明裡置身事外,卻也早參與了其中?」

當初在太子書房發現厭勝,掀起軒然大波。事後,秋長風在華蓋殿推測,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朱允炆借東瀛忍者所為。但眼下看來,不過亦是漢王企圖的冰山一角。

葉雨荷聞言,心中一陣驚悸,實在不敢想像漢王、太子之間的交鋒,早就勢若水火。

漢王沉默片刻,才道:「青田一事,本王沒有參與。如瑤明月只是在寧王遇刺前,才來和本王相見的。」

秋長風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如瑤明月是先用厭勝一事取信漢王,然後漢王才和如瑤小姐合作,在無名荒島演了一齣戲來,只是被鄭和干擾了。漢王自知再無望奪得太子一位,這才孤注一擲,和如瑤明月又演了一出行刺的戲份,就是為了吸引聖上前來……」

見漢王不置可否,秋長風停頓了片刻又道:「然後,如瑤明月利用我來威脅葉雨荷行刺聖上。這件事無論事成與否,因葉雨荷和雲夢公主關係密切,你們都可以把行刺一事推到太子身上。那是漢王的軍營,聖上身邊防禦自然弱了許多,到時候漢王兵行險招,極可能逼聖上退位……」

他雖未經歷此事,但一切推算端是絲毫無誤。葉雨荷聞言終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又想自己遇到雲夢公主,實屬巧合,但自己和雲夢公主形影不離的場景,卻顯然早已落入如瑤明月等人的算計,如瑤明月逼她行刺天子看似隨意,但一環一扣,早就絲絲合縫,預謀許久。

事到如今,漢王並不隱瞞,輕輕點頭,嘆了口氣道:「秋長風,你果然是個人傑。」

秋長風得漢王讚許,卻沒有絲毫自得之意,反倒苦澀地道:「得漢王看重,其實並非好事。漢王當初和聖上鬧翻,假意要回南京,又讓紀綱找我前去,當然是怕我發現問題,想要藉機先除去我了?」

漢王沉默片刻,竟無言語。

秋長風目光流轉,落在了如瑤明月的身上,緩緩道:「或許漢王只是嫌我礙事,知道我必定會去追刺客,不過是想將我調離軍營,真正要除去我的卻是如瑤小姐?」

如瑤明月嫣然一笑道:「秋大人過譽了。你這麼大的本事,小女子怎敢有這種非分之想?當初若非你窮追不捨,小女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對秋大人出手的。」

秋長風「哦」了一聲,說道:「那引我出營帳,要在我歸途截殺我的主意,定是葉歡想出來的了?」

葉雨荷微震,暗想迷局雖複雜,但畢竟有些水落石出,眼下迷霧中的關鍵就是葉歡!葉歡究竟是何方神聖,不但能鼓動排教造反、拉攏捧火會,甚至看起來,如瑤明月都要聽葉歡的吩咐?

如瑤明月笑容很有些勉強,半晌才道:「秋大人好本事。」她這麼說,無疑是承認了秋長風說得不錯。

秋長風神色憔悴中又帶分疲憊,緩緩道:「那葉歡……當然不是本名,能有這般本事興風作浪的人,絕不簡單。不知道他是誰呢?」

漢王、如瑤明月心情迥異,均是一聲不吭,對這問題並不作答。他們雖然都早就領教過秋長風的手段,但見秋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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