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不見

驚變陡升,眾人尚未反應之時,秋長風一刀回斬,一人竟迎鋒而上,擊飛了秋長風。

眾人見狀,心頭大跳,實在難以相信天底下還有這般身手之人,居然能一招之間就將秋長風擊敗。

秋長風跌落,那人卻不收手,縱身一躍就如雲帆滄海般到了秋長風面前……

孟賢脫離險境,心頭狂喜,一見那人的身手舉止,便高喊道:「鄭大人在此,秋長風你還不認命?」

雲夢公主見狀,驀地一陣心疼,疾聲喊道:「住手!」這半晚的工夫,軍營中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根本無從反應,只以為其中必有誤會,因此不想讓秋長風命喪當場。

二人喊聲交錯時,那人已到了秋長風面前,五指一張,就要將秋長風拿下。

秋長風一路奔波,連番惡戰,本來只是憑著無上的毅力才能裝作若無其事地來救葉雨荷。此刻一口鮮血吐出,內毒外傷陡然發作,渾身疲憊欲死,看來動彈都難,他眼中也露出絕望之意,因為他已認出來人是誰……

鄭和!擊傷他的人竟然是鄭和!

如今大明天下,最深不可測的有兩個人物,一個是姚廣孝,另外一個就是鄭和。姚廣孝的神秘,在於沒人能猜到姚廣孝想什麼,但鄭和的神秘卻在於沒有人知道他還能做什麼。

這天底下,幾乎少有鄭和不能做的事情。

鄭和雖是個太監,但自從跟隨朱棣以後,他就展現出了極為傑出的才能。他能航海、能外交、能領軍、可治國。他精琴棋書畫,懂天文地誌,涉獵之廣,就算朝廷的大學士楊士奇、楊榮那些人見到他,都是自愧三分,不敢在鄭和面前矜口自誇。

可鄭和又是個很低調的人,素來不以這方面才華自矜,這些年來只專註航海。鄭和很少出手,但很多人都知道,鄭和不但是個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當年鄭和路過錫蘭,被當地國主亞烈苦奈兒欺騙,遭重兵圍困,鄭和不但憑身邊千餘官兵攻下了錫蘭的國都,甚至孤膽入宮,在重重埋伏下,輕易地拿下國主亞烈苦奈兒。

若非有驚天的膽量、驚人的身手,焉能如此?

如今鄭和甫一出手,就扭轉局面,擊傷秋長風,果然藝高絕頂,不負盛名。可他不是去伏牛山剿滅倭寇了嗎,怎麼會在此出現?

所有人甚至來不及困惑,只感覺秋長風再難閃開鄭和那如怒海雄鷹般的一抓……

就在這時,哧的一聲響,有道長長的電光劃破蒼穹,倏然向鄭和擊下。

眾人一驚,驀地發現那不是電光,而是劍光——劍是葉雨荷的劍。

葉雨荷出劍,葉雨荷竟然向鄭和出劍!

這一劍如閃電橫空、驚魂動魄。那劍雖不過是從孔正手中奪來的,遠遜於純鈞,但此刻光華大盛,還勝過純鈞。

只因劍身中注入了使劍之人的熱血激蕩。

葉雨荷不管鄭和多大的名頭、多高的武功,只知道秋長風遇險——為她而遇險,若不是因為來救她,秋長風如何會陷入絕境?因此她必須出劍,她必須為秋長風抵擋危險,無論前方是火海,還是刀山。

這一劍的光輝,鄭和似乎也不敢正攖其鋒,本是掛雲帆、濟滄海般的身形驀地一閃,如怒濤中的輕舟一樣流離難定。

劍刺空。

可劍未刺老時,葉雨荷就已變劍,一刺五劍,如梅花五展。劍如梅、劍似雪,少了幾分芳梅的潔白清香,卻多了幾分白雪的冷酷冰寒。

她也沒想到自己能使出這般劍法,可她知道鄭和的武功深不可測,並不覺得自己可以刺殺了鄭和。

她只希望能攔鄭和一攔,希望秋長風能藉機逃遁。

這般鋒芒,在場眾人雖在旁側,但也感覺到了殺氣凜然。可鄭和竟不再躲,他右手五指才一回縮,陡然探出,竟從那繁星點點中抓了過去。

只一抓,繁星盡滅。第二抓,就到了葉雨荷的喉間。眾人看得心馳目眩,從未想到世間竟有如此利落高明的身手。鄭和的第一抓,竟然扭斷了葉雨荷的長劍劍尖,他出手之快,判斷之准,出手之強悍,簡直壓過驚雷、快過閃電。

葉雨荷長劍鋒銳陡失,只感覺寒氣森然到了咽喉近處。臨死關頭,她不再反抗,只扭頭向秋長風望去,只想再看他一眼。

雪停,風凝。葉雨荷甚至感覺到那五指的指甲就要劃破她喉管時,那隻手突然縮了回去。

眾人一愣,才聽到秋長風的喝聲從風中虛弱地傳來:「住手!」

鄭和收手,雪中孤立,斜睨著秋長風,突然冷冷地道:「秋長風,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方才如怒海狂濤、勢不可擋,但一收手,又恢複了平和之態,泯然眾人。

鄭和不得不收手。因為他已看到,秋長風的單刀就放在雲夢公主的脖頸之處。他若一抓下去,只怕秋長風一刀也砍了下去。

葉雨荷為秋長風爭取了片刻的時間,而秋長風利用這一閃即逝的時機做了一件事。他滾到了一旁,一刀制住了雲夢公主。

秋長風一刀制住雲夢公主,甚至不用發聲,鄭和就已發覺,因此住手。秋長風顯然自知不敵,但他的判斷神准不減,知道萬物相生相剋,而眼下唯一能剋制住鄭和的只有雲夢公主的性命。

寒風吹舞,秋長風嘴角溢血,搖搖欲墜。

誰都看出來秋長風受傷極重,甚至尋常幾個兵衛就能制住他。但眾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動手。

秋長風向葉雨荷招招手,葉雨荷心中百感交集,終於還是向秋長風走去。鄭和不語,也沒人出手攔阻葉雨荷。

葉雨荷緩緩走到了秋長風身邊,竟不敢去看雲夢公主。

雲夢公主由始至終竟沒有說一句話,可眼中的憤然失落之意誰都看得出來。她最信任的兩個人竟然拿她做人質,讓她怎麼能不憤然失落?但她終究沒有多說一句,或許她也無話可說。

秋長風這才回答鄭和的問話:「鄭大人,在下別無選擇。」

鄭和輕嘆了一口氣,凝望著秋長風道:「鞦韆戶,我早知你的名字。」

秋長風似乎不知道鄭和的言下之意,抿了一下還在流血的嘴唇,緩緩道:「在下也早聽說過鄭大人的身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鄭和的神色平和依舊,但雙眸中帶分針芒般的銳利:「你從一個小小的校尉到了今天的位置,甚至能得上師的推薦、聖上的賞識,並不容易,很多人一生都難得到的機緣被你遇到,你應該珍惜的。」

秋長風澀然道:「我還有機會去珍惜嗎?」

鄭和斬釘截鐵道:「有!」

眾人一怔。孟賢聽了更是錯愕。局勢瞬間百變,他根本不及反應的時候,結果已成,不過這正是孟賢所希望的。在孟賢看來,無論如何秋長風都沒有回頭路了,秋長風死也好、活也罷,總不能再騎在他的頭上了。

劫持死囚、對抗錦衣衛、要挾公主、頂撞鄭和、身為藍玉後人,這些罪名無論哪個都可讓秋長風翻不過身來。可鄭和竟然說秋長風還有機會?

秋長風顯然也未料到,錯愕道:「我有機會?」

鄭和緩緩點頭道:「不錯,你有。眼下只要你放了雲夢公主,將葉雨荷交出來,我可保你不死。就算你身懷錦瑟刀、是藍玉之子,我也可以查明真相,還你個公道。」

秋長風不等鄭和說完就笑了起來,後來竟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鄭和皺著眉,不解道:「你笑什麼?」

秋長風不答,陡然頓住了笑聲,切冰斷雪般道:「做不到!」

鄭和的臉色微變。眾人望著秋長風,眼中均是露出驚詫之意。可他們顯然不是驚奇秋長風拒絕鄭和的建議,而是驚奇發生在秋長風身後的事情。

秋長風未動,但已感覺到有冰冷的劍刃抵在他的後脖頸處!

他身後只有一個葉雨荷,也只有葉雨荷才能在這種時候制住秋長風。可葉雨荷為何要這麼做,她難道瘋了,或者是怕秋長風背叛她,這才出劍?

秋長風身在劍刃之下,居然還能無動於衷,只是道:「你做什麼?」

葉雨荷神色凄楚,緩緩道:「秋長風,你放了公主。我的事情,我自會處置。」她聽了鄭和的提議怦然心動。若能以她的一條性命換得秋長風的生機,她當然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因此她立即出劍,看似要挾秋長風,心中卻已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秋長風神色如冰一樣的冷:「你若喜歡,就斬下去好了。」他說得平靜,可其中的決斷之意讓所有人動容。

就算是雲夢公主,聽到秋長風這般說也不由得臉色改變,眼中憤然之意也少了幾分。

葉雨荷柔腸寸斷、粉淚暗垂,心道,秋長風呀秋長風,我如何會斬下這劍?可我若不死,你重傷之下怎麼會有機會?陡然間腦海中有閃電划過,心中驀地湧起一個念頭,臉色煞白。

秋長風又道:「你也不用想死。你死了,我難道能活嗎?」他說得還是平平淡淡,但葉雨荷如何聽不出其中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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