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失陷

雲夢公主聽到葉昭重之名,感覺很是陌生。因此,她實在不明白葉雨荷為何聽到這個名字後,臉色會變得那麼難看?

葉雨荷的臉上血色盡去,如遭雷擊般,等回過神來,望見朱棣的冷笑,嘶聲道:「你撒謊,不可能!」

朱棣身邊的兩個侍衛見葉雨荷不恭敬,就要上前,朱棣卻是擺手止住,緩緩地搖頭道:「朕何須如此?」

他言下之意很明顯,你葉雨荷實在算不了什麼,朕要殺你,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必要對你撒謊呢?

葉雨荷的身子搖搖欲墜,只是一個勁地搖頭道:「我不信,我不信。」她當然知道葉昭重是誰。

葉昭重是她父親!

原來朱棣一直說的是葉雨荷父母的事情。這麼說,她父母本犯錯在先,那異人是誰?難道是……

不待葉雨荷想下去,朱棣已道:「你應該想得到,那異人就是解縉。」

葉雨荷只感覺又有個炸雷響起,腦海中有道閃電划過,朱棣對我說這些事情,絕非無因,原來他早就調查清楚了我的底細,他要見我,究竟是什麼目的呢?

她雖心驚,但更不肯相信解縉會勸人造反,亦不能相信一直認為的大恩人,竟害了她爹爹。她慘然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在你自然說什麼都可以了。」

朱棣目光中陡然閃過分凌厲:「你不信朕的故事?不過這也難免……」他輕輕地嘆了一聲,若有感慨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是當時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誰知?」

葉雨荷心中一動,知道朱棣所言之意。世間忠佞,的確很難知之。周公雖是忠臣,亦有被誣陷篡位之時,王莽雖是亂臣,但初時也會禮賢下士。若二人當時身死,周公和王莽的歷史地位只怕就要顛倒來寫了。朱棣突然說出這四句詩,難道是說解縉真的有陰謀篡位之舉,被朱棣平叛殺死,有如王莽一樣?

驀地想起了什麼,葉雨荷咬牙道:「解縉一介文士,有什麼可造反的能力?這些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罷了。」

朱棣緩緩道:「解縉當年編纂《永樂大典》時,無意間發現了金龍訣的秘密。」

葉雨荷的身軀一震,眼中露出難以置信之意。

又是金龍訣?葉雨荷每次聽及金龍訣一事,都感覺虛無縹緲,不能相信世上有如此神奇的事情,但經多人之口,現在又經朱棣說出,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朱棣又道:「解縉發現金龍訣之秘,卻是秘而不宣,暗地拉攏你父查找金龍訣的秘密。你定然奇怪,你父葉昭重一介文臣,有何能力來幫解縉?但只怕你父亦沒有對你母女說過,你祖父葉琛本是太祖年間的著名隱士,亦是劉伯溫的道中好友。」

葉雨荷此時似乎難以站立,她若是不經過青田之變,沒有找尋過日月歌、聽說過金龍訣,那她對朱棣所言肯定是一頭霧水,但她經歷了這些玄奇的事情,對朱棣所言已心如明鏡。

劉伯溫曾請師父黃楚望為朱元璋改命,而葉琛既然是劉伯溫的道中好友,肯定對金龍訣一事知之甚深。葉雨荷只聽父親說過,祖父的確叫做葉琛,可葉琛究竟是什麼來頭,父親卻並未詳說。那時,葉雨荷並不覺得這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因此也未追問。現在想想,事情明了,當年參與金龍訣改命一事的人或死、或三緘其口,因為無疑知道的越多,殺身之禍就越多。因此,葉昭重根本不對葉雨荷提及往事,只怕女兒多知多錯。

解縉編纂《永樂大典》時,知悉往事,怦然心動,這才找當年的人物,企圖尋找金龍訣。

葉雨荷從未想過要找金龍訣,但想找金龍訣的人絕不會少。

父親葉昭重要找金龍訣和解縉要找金龍訣,或許所求不同,但只怕都是想改命。解縉那時已位高權重,他還要金龍訣做什麼?

葉雨荷苦澀地笑笑,艱難地道:「我父親從來不想當皇帝,他曾親口對我說過,只願和心愛的人廝守一輩子。」

朱棣神色有些惘然道:「那可能是他被貶之後的想法,你應該知道,一個人總是會變的。」

葉雨荷掙扎道:「可我父親對我母親的愛不會變。」知道自己的辯解根本沒有什麼意義,朱棣說得不錯,一個人總是會變的。她父親早死,當初她還小,真的不知道太多。但父親臨死前悔恨的表情一直印在她的心頭。她一直以為那時父親後悔不能給她們母女幸福,現在想想,父親恐怕是悔恨一時的慾望,毀了一生的希望……

雲夢公主早就目瞪口呆,雖不清楚父皇和葉雨荷在說什麼,但也知道父皇和葉雨荷之間好像有些恩怨。

朱棣望著葉雨荷的掙扎,目光中突然也帶了分悲哀之意:「這世上最悲哀的一件事就是,你永遠不知道別人想的是什麼,就算他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葉雨荷一陣茫然,下意識地感覺到朱棣所言另有所指,但她的腦海有如蒙了層雨布,噼噼啪啪的打擊只能讓她更加混亂,就聽朱棣道:「你說這盒子是個很關鍵的線索?」

葉雨荷無意識地點點頭,陡然眼前一亮,就見到那盒子已由一個侍衛遞到了她的面前。她茫然地接過,驀地想起一件事,望向朱棣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葉昭重之女的?」

朱棣淡漠地道:「浙江省十一府頭名捕頭的底細,朕當然要調查清楚。」

葉雨荷訝然道:「可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要用我?」

朱棣眼眸陡然閃過幾分壯志豪情,凝聲道:「葉昭重是葉昭重,葉雨荷自是葉雨荷。朕君臨天下,雖繼太祖衣缽,但絕不會效太祖……盡誅能臣之法,你有用,朕就用!」他心中卻想,哼,太祖是怕朱允炆坐不穩江山,才為他清理一切叛逆的可能,卻不知朱允炆不過是攤會做戲的爛泥。太祖當初若選了朕,大明何至危機四起?但這些話,他卻不屑對葉雨荷說出。

葉雨荷聞言又是一震,拿著那木盒有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來見朱棣,本來抱著必死必殺的念頭。為救秋長風,除去暴戾好殺的朱棣,本是無愧於心之舉。

但她哪裡想到,朱棣並非想像那樣。如果事實真如朱棣所言,朱棣甚至對她還是有些許恩情的,那她怎麼還能下手?片刻間,她心中的一切乾坤顛倒、黑白難分,一顆心早就糾結百轉,不知如何選擇……

漢王朱高煦立在那裡,臉上突然現出極為驚詫的神色。

穀雨見到,根本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這場布局可以說是蓄謀已久,漢王甚至為此犧牲了一隻手。現在已經到了發動之時,漢王究竟想到了什麼,竟會這麼吃驚?

穀雨見漢王雙眉緊鎖,忙道:「漢王,究竟怎麼了?」

漢王皺眉道:「你剛才說什麼?」

穀雨道:「卑職說,眼下唯一要考慮的是葉雨荷是否會出手……」葉雨荷能否得手都已是無關大局了,因為這個計畫就是只要葉雨荷出手!

「不是這句。」漢王搖頭喃喃道,「你後面說,計畫不可能再改,莫要多想了。」

穀雨似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吃吃地道:「是呀,怎麼了?」

漢王的臉上驀地現出驚疑之意,他一把抓住穀雨的手道:「鄭和臨走時也對我說過這麼一句。他讓我多休息,莫要多想了。」他的話語中有些異樣:「難道他查到了什麼?」

他的心中疑慮之意越來越濃,腦海中又清晰地回憶起當初鄭和離去時的情形,越想越感覺到鄭和的言語中似有所指。

穀雨微震,轉瞬鎮定地道:「漢王多慮了,這不過是句尋常安慰的話。再說,如瑤明月早考慮到鄭和這個變數。因此,她調動忍者聚集伏牛山,吸引鄭和前去。現在,鄭和果然不出所料地前往,漢王不必再擔心此人了。」

漢王握著穀雨的手卻有些發抖,低聲道:「你說秋分肯定會到,那為何到現在他還沒有入營的消息?」

穀雨微皺眉頭,遲疑地道:「不錯,按照約定,他這刻應該入營才是……按照我們的計畫,葉雨荷動手之時,就是我們全盤發動的時候。到那時,霜降殺了太子,秋分將帶兵和我們兵合一處,趕往救駕……」

救駕當然是借口,誣陷太子行刺天子,逼天子退位才是真正目的。計畫是環環相扣的,借行刺漢王一事吸引天子前來,三方同時發動,端是巧妙連環。可秋分到現在竟還沒有消息傳來,實在讓穀雨也感覺到蹊蹺。

秋分早到了營外。

紀綱帶人守在營旁,見前來的數百騎竟是漢王手下的天策衛,為首那人居然是二十四節之一的秋分,他的臉上不由得現出驚駭欲絕之意。可那驚駭之意瞬間即逝,取代的是一貫的陰沉。他終於明白為何游騎沒有示警,實在是因為來的騎兵本是自己人的緣故。

紀剛擺擺手,示意數十個錦衣衛跟隨著迎了上去。見秋分神色漠漠,紀綱心思飛轉,說道:「原來是秋分侍衛,不知前來何事?」漢王手下的人都隱去了本來的姓名,以二十四節氣為號,紀綱倒真不知道秋分的大名,索性就叫他秋分了。

秋分馬上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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