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背叛

漢王開口就說突圍,著實有些奇怪。他是漢王,如今雖然受了傷,但畢竟是漢王,有誰敢包圍他?他突的什麼圍?

穀雨、霜降並沒有感到意外,他們互相望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決絕之意,異口同聲地道:「一定要!」

漢王澀然地一笑,喃喃道:「不錯,一定要的。本王很久沒有突圍了,上一次還是在浦子口,還有一次是在金陵,本王一直都記得。」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幾分猙獰之意,喃喃道:「今天看了寧王的反應,本王明白了。」

穀雨、霜降卻都不明白。穀雨神色慎重,也沒有追問,只是道:「漢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漢王笑笑,突然道:「你們猜猜,我方才看著燈火在想什麼?」

穀雨有分焦急,但他還耐著性子道:「漢王在想什麼?」

漢王的眼中帶分惘然,低語道:「我在想很久很久以前,本王和父皇、大哥曾經也在這樣的燈火下……」

漢王很少稱呼朱高熾為大哥,而一直稱呼他為太子,這看似尊敬,實則是疏遠了。素來都是如此,高高在上的人得到的尊敬看似多了,但得到的親情卻益發地少了。

「那時,我和大哥還小,當然也不是什麼王爺,因為父皇還不過才是燕王,可是我們很快樂。」

漢王嘆口氣,心中在想,現在我雖然是漢王,可曾有一天是快樂的?他苦澀地笑笑,又道:「有一天,父皇帶回來一塊玉佩,說是太祖賞的,他很高興。太祖雖然疼愛父皇,但很少賞賜他什麼。」

穀雨突然接道:「但太祖並沒有給聖上他想要的。」他的意思很明白,那時候朱棣需要的不是玉佩,而是太子一位。只可惜,太祖無法給予。

漢王輕輕搖搖頭道:「你錯了,在本王看來,當時父皇其實並沒有覬覦皇位之心,就像我以前也一直沒有想當太子的念頭一樣。」

穀雨、霜降二人互相望了一眼,臉上均有異樣。

漢王沉湎在往事的回憶中,似乎忘記了剛才說的什麼突圍,繼續道:「那塊玉佩很好,我和大哥都很喜歡。父皇雖然喜歡那塊玉佩,但更喜歡我和大哥,因此,他一時心血來潮,決定把玉佩給我們。可玉佩只有一塊,給誰好呢?」心中在想,這就和太子之位一般,只有一個人能做太子了。

穀雨向帳外望望,突然道:「漢王,秋分也要到了吧?」他臉上焦急之意更濃,但只敢提醒,不敢徑直說出目的。

漢王並不理會,還在敘說著往事:「父皇左右為難,就想出一個主意,讓我和大哥一賭定輸贏,勝者得到玉佩。怎麼賭是不必說了,因為無論如何賭,結果都是一個。結果是……」漢王沉默了許久才道:「大哥贏了。」

穀雨、霜降心中一寒,暗想,以漢王的性格,當時不知道如何發作呢?

漢王卻想,唉,當初那塊玉佩可以賭,但太子之位呢,卻連賭的機會都沒有,什麼狗屁的、長者為嗣的規矩,我出生得晚,難道是我的錯?這天下不一直都是強者為王嗎?朱允炆算什麼長?他可以繼承皇位,還不是太祖的一句話?為何我一定要遵循那個迂腐的規則?

漢王看了手下一眼,淡淡地道:「你們一定會覺得,依本王的性格,當年一定要大吵大鬧了?」

穀雨急忙搖頭,還要再提醒什麼。漢王不理他,繼續道:「本王的事本王清楚,不用你催。」穀雨立即收聲,焦急之意更濃。

漢王凝望著燈火,感覺那火光一跳一跳的——煞是不甘的樣子:「如果你們那麼想,那就錯了。本王什麼都沒有說,願賭服輸的道理,本王懂的。」哂然一笑:「可大哥不懂。父皇離開後,他就將那塊玉佩悄悄地給我,說既然我喜歡,那這玉佩還是給我的好。」

霜降雖少言,但此刻心中忍不住地想,太子素來仁慈,如今看來果然不假。不過,漢王對自己的恩比天高,無論如何,自己還是要站在漢王這面了。

漢王又笑,笑容譏嘲:「你們肯定都覺得太子宅心仁厚了,可本王那時不覺得。本王接過了玉佩直接摔在地上,玉佩頓時四分五裂,大哥當時就呆住了。本王當時說過的話,至今還記得。」

他看了一眼兩個手下,凝聲道:「本王那時說,別人的東西,本王不想要。本王自己的東西,別人也不要想拿走。」他說到這裡,本是惘然的眼眸陡然變得湛然,又恢複了孤傲的神色。他那一刻的心中在想,父皇曾答應我的東西,我一定要得到;過了這些年,我從來未曾放棄;我一定要突圍。

旁人或許不清楚,但漢王卻知道突圍的意思。

突圍本來是個計畫——至關重要的一個計畫,如同當年浦子口一戰一樣,關係到他的生死。

穀雨精神一振,道:「漢王說得不錯,太子看似宅心仁厚,但顯然是頗有心機。他若真想給你玉佩,輸了就好,可他贏了玉佩再給你,顯然是一箭雙鵰之計。一方面讓聖上看到他的能幹,另外一方面聖上知道後,也會讚賞他的寬仁,實在……」他搖了搖頭不再多說,其含義卻是不言而喻。

漢王臉色漸漸凝冰,心中在想,當時我還小,卻和穀雨一樣的想法。哼,這些年來,我早就看透了大哥的心,他若真的對我仁厚,怎麼不把太子的位置讓給我?他當然也想著當皇帝,以前的那些謙讓,如今看來不過都是在做戲罷了。他的嘴角浮出的笑都是冷的:「這麼說,我們真的該突圍了?」

穀雨精神一振,說道:「漢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眼下正是突圍的最好機會!」

紀綱匆匆忙忙地到了軍營外,見雲夢公主正立在軍營外不遠處張望,有不少兵士站在雲夢公主身旁不遠,持槍挺盾,如臨大敵般,可愁眉苦臉地不敢上前。

紀綱早知道這位公主的脾氣,他明白兵士多半是赤膽忠心地想護衛雲夢公主,而雲夢公主肯定是不懂好賴地呵斥了那些兵士。

紀剛皺了下眉頭,走上前擠出了點笑容道:「公主殿下,這天兒真有點冷了。」

雲夢公主正有些焦急地望著遠方,她知道紀綱來了也不理會,聽紀綱這麼一說才發現手腳都有些發麻,忍不住地跺了下腳。

紀綱見狀,立即道:「剛才真的有膽大包天的刺客行刺公主?不知道公主可曾見到刺客是誰?」

雲夢公主低聲呵斥道:「那還有假?多半是東瀛那些妖孽陰魂不散。」一說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原來她在和葉雨荷說話,感覺葉雨荷說得很有道理時,突然聽到葉雨荷驚呼一聲,伸手將她推開。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正錯愕間,就見葉雨荷拔出劍沖入了黑暗,叮噹兩聲響,然後就聽葉雨荷說道:「我去追刺客,你先回營。」

雲夢公主這才醒悟到方才竟有刺客要殺她,要不是葉雨荷及時攔阻,說不定她就死在當場了。雲夢公主雖然心驚,可是還算夠義氣,雖有兵士勸她回營,但她因為擔憂葉雨荷的安危,就一直等在這裡。

現在聽了紀綱所言,她這才感覺自己冷得發抖,心中更寒。她也曾想過是誰要行刺她,一個可能是青田的那些忍者,可是另外一個可能就讓她更寒心了,她當然知道朱允炆可能也恨她。就是因為朱允炆對朱棣的子女都很厭惡才行刺二哥,難道現在想向她動手?

雲夢公主只感覺黑暗中陰風陣陣,如同鬼怪張牙舞爪,忍不住渾身打顫。

紀綱見機道:「公主為人巾幗不讓鬚眉,想必是要和葉捕頭同甘共苦,這才會等候在這裡吧。不過在這兒也是等,回營中也是等,營中還能暖和些,葉捕頭想必也不希望公主受凍的。」

雲夢公主見紀綱竟說出她的心思,頭一次覺得紀綱說得有道理。以往的時候,她總是為了反對而反對,但這些日子,不知為何,心性改了好多,因此她略有猶豫。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聽紀綱話的時候,紀綱目光陡然一閃,擋到她的面前,望著黑暗處喝道:「保護公主。」

雲夢公主一驚,不由得倒退幾步。

黑暗處走出一人,青衣上帶著雪花,她緩緩地道:「公主,是我。」來人正是葉雨荷。

紀綱微愕,他其實並沒有發現來敵,只是故意做作,不過是要嚇公主回去,哪裡想到葉雨荷這麼快就回來了。但他變得也快,立即像早就發現了葉雨荷一樣笑著道:「原來是葉捕頭,可抓到刺客了?」

葉雨荷搖搖頭,紀綱心中其實對葉雨荷並沒什麼好感,只是礙於公主的情面,這才不得不寒暄幾句。見葉雨荷無功而返,心中反倒有些歡喜,畢竟最近變數連連,鬧得錦衣衛焦頭爛額,竟寸功未建,若是葉雨荷一出手就抓住了刺客,那錦衣衛的臉可真是丟到姥姥家了。

想到秋長風也出去追刺客,卻這麼久還沒回來,紀綱忍不住地皺眉。不等他多想,突然神色微變,因為紀剛聽到風雪中似乎有馬蹄聲傳來,再過片刻,聽那馬蹄聲繁沓,竟有數百騎之多。

紀綱又驚又異,他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會有數百騎突然來到這裡?

原來,天子御駕到了漢王軍營,雖說行事倉促,並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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