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明月

刀如電閃,這電閃般的刀,秋長風也曾經見過。

在青田時,就是這閃電般的一刀,差點將葉雨荷斬在刀下。到如今,青田換成了觀海,這幾個高手竟然潛入軍帳中刺殺漢王。

他們恁地這般膽大包天?他們行刺漢王所為何來?難道他們不知道,漢王已和朱棣決裂,轉眼就要回返南京,他們的大敵,不是漢王,而是朱棣?

轉念雖快,可刀光更快。

刀光一閃間,漢王生死關頭,終於酒醒八分,飛出桌案,砸在刀光之上。漢王也是高手,他如果不是高手,當年也不會在浦子口的千軍萬馬中殺入,救出朱棣,橫槍斷後。

只可惜刺客更是個高手——高手中的高手。那刺客更能找準時機,趁漢王酒醉、身無利刃、護衛多不在身邊時驀地出手。早算準了這必殺的一擊,豈是個桌案能夠擋住的?

刀光稍暗,轉瞬更亮。刺客劈裂上好的楠木桌案,追斬到漢王的頸旁。

有血飛,血光瀲灧。

隨著血飛的是一隻手,孤零零地飛舞到了半空。手指修長有力,指甲帶著血紫色。手掌寬闊,一握之下,掌生殺大權。可那隻手以後再也不能握起了。

眾人望著那隻斷手,眼中均是露出了駭異之色。

那是漢王的手!

刺客一刀砍落,漢王只來得及用左手擋住了那必殺的一刀。刺客一刀砍斷了漢王的左手——那曾經翻雲覆雨的一隻手。

漢王眼中帶分迷惘駭異之色,他似驚詫,似不信,似乎還不能接受手斷的現實。可他的眼中驀地現出七分嗜血,十分殺機。

他眼中的殺機一現,就算殺手見到,都是為之一寒。

漢王出手——在刺客得手的剎那間出手。他一揮手,眾人就聽到轟的一聲大響,震耳欲聾。

軟刀飛空,刺客一聲悶哼,抽身爆退,竟顧不得再殺漢王。他忍不住伸手去捂膀臂,眼神亦變得驚駭欲絕。

刺客方才一招得手,只感覺漢王右手抬了下——漢王手上的一個東西似乎冒了股青煙,他的右邊整個膀臂就如被雷轟一般,失去了知覺。他驚凜之下,只能退卻,摸去的時候才駭然發現,他整個膀臂已消失不見,半邊身子血流如注。

漢王手上究竟是什麼,竟有這麼大的威力?那刺客不待再想,就感覺腦袋挨了重重的一擊,一時間天昏地暗,倒了下去。

秋長風終於趕到,趁刺客驚駭之際,將之擊暈。不待他進一步的舉動,就聽到軍帳中又是轟的一聲大響,軍帳撕裂,冷風夾雜狂雪倒卷進來。

漢王冷哼一聲,倒撞出了軍帳。他畢竟身經百戰,知道這種情況下,先救自身最為要緊。才出軍帳,一人就掠到了漢王的身邊,漢王才要抬手,那人駭然閃避,叫道:「漢王,是我。」

漢王右手才抬,又緩緩放下,發現近前的竟是紀綱。

驚變發生不過瞬間。紀綱安置好寧王,才衝進帳中,就被爆炸逼迫出來。再見漢王時,見漢王殺氣滿面,左手卻已不見了,饒是紀綱經歷過大風大浪,亦是色變。他認得,漢王手持的利器叫轟天火,內裝火藥鐵彈,威力極大。這種利器煉製極為不易,不料想,漢王的手上竟有。

這時才有兵士蜂擁過來。驚蟄當先沖至,見狀驚問道:「漢王,怎麼回事?」

漢王恨聲道:「刺客呢?」他發現,不但刺客不見,就連秋長風都已不見了。

驚蟄惶恐道:「有兩個人沖了出去,秋長風追了上去,霜降也帶了幾個人跟著追出去。卑職怕漢王有事,這才趕來。」

漢王咬牙道:「你立即帶營中高手去助秋長風,若不抓回刺客,提頭來見。」

驚蟄一怔,但見漢王殺氣如霜的神色,不敢有違,立即帶人急去。紀綱招呼孟賢過來,低聲耳語幾句。孟賢領命,如飛奔去,顯然是將此事稟告朱棣,再行決定。

漢王不理紀綱,突然一把握住了左手臂。他這時才感覺到手腕痛得撕心裂肺,直入骨髓……

秋長風衝出軍帳,雙眸只是盯著前方那模糊的人影,如影相隨,不讓對手逃脫他的視線。

或許是因為漢王這次帶到觀海的人手實在不多,或者是因為漢王心灰意冷之下,眾軍衛也心生離意,少加防備。因此,忍者喬裝歌姬,輕易就潛到帳內,在秋長風和忍者奔出軍帳的時候,甚至連阻攔都少見。

這在以往,倒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奔行中寒風刺面。秋長風顧不得再去想漢王的樹倒猢猻散,只知道這次一定要抓住前方的那個忍者,因為那個忍者絕對是忍者部的首腦人物。

潛入軍帳的三個刺客均是忍者部的頂級高手,這些人驀地冒險前來刺殺漢王,所為何來?

秋長風心思飛轉,腳下不停,呼吸有了分急促。可前方那道黑影仍舊腳步不慢,似乎知道這是生死一瞬間,他被秋長風逼出了無盡的潛力,可以一直逃到天邊。

那忍者有著狐狸般的狡猾、野狼般的耐心,也有著駱駝一樣的耐力。

這些品質,忍者都要擁有。那人既然是忍者部的高手,在這些方面自然更勝一籌。

若是旁人追蹤這麼久,定會心力交瘁,多半早就放棄。可秋長風卻不放棄。他經過七年地獄般的磨鍊,加上七年的隱忍,或許沒有磅礴的氣力,但絕對有常人難及的耐力——甚至比忍者還要堅韌的耐力。他自信,就算忍者極具耐力,他也一定能對抗到對手先倒下的時候。

飄雪飛舞,浪聲如潮。

秋長風聽到潮聲時,心頭微沉。他追出了漢王的軍營,竟然奔行數十里,追到海邊。

若忍者入海,他想再擒住對手,將會更加千難萬難。

秋長風想到這裡,心中微急,陡然間長嘯一聲,身形陡快。剎那間,他已到了那忍者身後三丈之內。

那忍者遽驚,她已然疲憊不堪,此刻只想倒下來好好睡個三天三夜。但她知道身後跟著的無疑是個極為可怕的人物,因此她不能不逃。

秋長風的執著迫出了她的全部潛力。她一直覺得,秋長風也是三鼓而竭,眼下兩人比拼的無非是耐力,看誰先放棄。可她從未想到過,秋長風竟還有一鼓作氣的實力。

這個秋長風遠比她了解的還要可怕許多。

秋長風驀地加速,追到那忍者三丈之內,才待出手,那忍者陡然身形一閃,不再直衝向海,反倒撲向左側的岩石峭壁處。

那忍者陡然變了方向,瞬間又拉開了和秋長風的距離。秋長風悶哼一聲,倏然轉向,撲向海岸旁的岩石峭壁處,止住了腳步,神色微變。因為那忍者剎那間,消失不見。

這實在是極為詭異的現象,就像那忍者倏然幻化在了空中。

若是旁人見了,只怕以為是見了鬼怪。秋長風卻閉上了眼睛,喃喃道:「忍術中的色藏術果然名不虛傳,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擋得住我的轟天雷?」他手一揚,幾點銀光倏然射出,直奔對面的岩石。

他對忍術之法甚至比很多忍者還要精通,不然他也不會在金山時,連破忍者的諸多忍術,甚至伊賀火雄和藏地九天遇到他,都是鎩羽而歸。在他的記憶中,最少知道忍術八技中的一百三十七種法門,而色藏術就是其中的一種。

色藏術屬於忍者八技中的藏之法門,其實就是將大自然中動物的自保本能加以運用,如同變色龍一樣,可將自身化作與周邊環境相同的顏色。

忍者突然憑空消失,不用問,那是使用了色藏術,化身為岩壁的顏色。

銀光未到,岩壁上卻有塊石頭樣的東西衝天而起,將銀光撞向旁邊的岩石上。只聽到叮叮叮的幾聲響,銀光擊在岩壁上,跌落下來,卻沒有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那忍者立即知道上了秋長風的當。秋長風雖知道她用了色藏術,但顯然一時半刻發現不到她的藏身之處,因此才用言語恫嚇。

轟天雷的名字,一聽都很駭人。如果真的是炸藥的話,根本不必考慮忍者藏身何處,只要忍者還在附近,就難免被波及。那逃命的忍者一念及此,根本來不及再想,就現出了真身。

當她意識到那幾點銀光根本不是轟天雷,或許是幾塊碎銀時,已再次暴露。最要命的一點卻是——秋長風突然不見了。

濤聲清冷,遠遠地傳來,讓那忍者突然感覺沁人心脾的冷。

她立在岩石上,張目四望,只見到蒙蒙的雪光中,怪石嶙峋,似乎全是秋長風的化身。她知道自己由暗到明,秋長風卻已由明入暗。她一想到秋長風的手辣,不由得長吸一口氣,陡然放鬆下來。

她並不急於離去,反倒一伸手,從腰旁解下個小小的包裹。她的紅色裙衣早已褪去,露出了緊身的黑衣,盡顯柔美的曲線。她的一舉一動,突然少了幾分忍者的詭異,反倒帶著幾分少女的風情。

她輕輕地解開了包裹,突然雙手連錯,只聽到喀嚓咯咯的幾聲響,一具不到尺長的短琴出現在手上。

她手一拂,瀑布般的黑髮披下,更顯得脖頸玉般的瑩潤。她雙腿一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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