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抉擇

海上有潮起,有潮落。

眾人心中如潮起潮落,已激動得不能言語。雲夢公主早放下了所有的負擔。就算天策衛眾人聽到鄭和寶船前來,也都是心情一松,雖還不敢怠慢,但心中卻充滿了希望。

因為他們知道,也相信,只要是海上,就沒有鄭和解決不了的問題。

其實何止是海上,就算是陸路,只怕也少有讓鄭和為難的事情。

鄭和的船叫做寶船,一方面是因為本身就是大明軍事之重寶,一方面卻是因為船上也有著數不盡的財富。

昔日鄭和才下西洋之時,蘇門答臘的悍匪陳祖義笑傲海上,風頭甚至蓋過捧火會。陳祖義動了打劫鄭和寶船的念頭,聚集了全部的力量去攻鄭和。結果陳祖義黨羽一朝散盡,陳祖義亦被鄭和活捉,押回南京,斬於菜市。

後來鄭和路過錫蘭,當地的國主亞烈苦奈兒把鄭和騙到國都,然後派五萬人去海邊截鄭和的寶船。結果船未到手,鄭和憑藉身邊的兩千官兵,佔領了國都,將國主亞烈苦奈兒和妻兒一網打盡,控制了整個錫蘭。可鄭和終究沒有斬盡殺絕,他只是將亞烈苦奈兒押回南京。朱棣卻將亞烈苦奈兒放了回去。自此後,錫蘭國如知鄭和前來,都要迎到海上三百里,以錫蘭最高禮節相待。

鄭和很少動武,他名字本有個和字,就是說他素來以和為貴。可若有人敢對他動武,殺無赦!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如同神一樣的人,驀地來到這裡,怎能不讓高岡上的所有人大喜若狂?

只有一人臉上沒有半分喜意,他的眼中甚至有分痛恨,那人就是漢王!

所有人都在望著海面。只有秋長風斜睨了漢王一眼,眼中滿是憂慮,他顯然看出了許多將要發生的事情。

雲夢公主沒有留意到漢王眼中的痛恨,也沒有注意到秋長風眼中的隱憂。她只是用力握著秋長風的手,用力地搖晃著問道:「秋……鄭大人打得過捧火會吧?」她不知為何,只是叫出秋長風的姓,可就那一個字中,卻不知包含著多少別的意味。

葉雨荷一直望著海面,臉上突然有了分黯然。她雖不如秋長風看得長遠,但能看到許多人看不到的事情。

秋長風只是輕嘆一口氣道:「這個問題很笨。」

雲夢公主嫣然一笑,笑容中帶分晚霞的絢麗。她居然沒有生氣,只是道:「是呀,真的很笨。咦,鄭大人的船在做什麼?」她明白秋長風的意思,沒有誰會覺得鄭和會打不過捧火會。捧火會就算強悍,稱霸海域,但遇到鄭和,亦是無可奈何。

寶船已經行近,雲夢公主一眼就認出了鄭和的座艦。因為天底下,只有鄭和的座艦才有那麼寬廣遼闊,也只有鄭和的船才會有九根桅杆。

就算漢王狂妄,可他的座艦也不過七根桅杆罷了。因為他不是鄭和。

如今那九根桅杆中,最高桅杆上居然升起了一面七彩的旗幟。旗幟絢爛,在落日的餘暉下,尤為奪目顯眼。

秋長風解釋道:「聽說這是鄭大人的習慣。他掛七色旗幟以示和平,示意先禮後兵。只要捧火會的人不反抗,他不會對捧火會動手。」

他話未說完,就聽到一聲炮響。捧火會離島最遠、離鄭和船隻最近的一艘大船驀地放炮,一炮轟向鄭和的寶船。

其實那時雙方相距還遠,鄭和的寶船遠未在捧火會的火炮射程範圍內,可鄭和寶船帶來的震顫陰影,早就籠罩在捧火會眾人的身上。那艘船不知是緊張,抑或是不服,也可能是立威,射出了那麼一炮。

波濤如柱,騰空而起。

那一炮的威力,讓所有人都駭了一跳。雲夢公主忍不住地擔憂,立即問道:「可捧火會若先動手呢?」

秋長風沒有回答,雲夢公主卻很快看到了答案。她只見到九桅巨艦旁有兩艘軍艦突出前方,隨即艦身左右橫斜,突然冒出些青煙。

青煙淡淡,轉瞬間轟的一聲大響。那青煙未散盡之前,已有數十炮同一時刻擊在了搶先出手的捧火會的大船上。

那大船絕對不小,有五桅四層,巍峨威嚴。若是讓幾百人去拆,也得拆個幾天。可那轟的一陣大響後,捧火會的那艘船突然不見了。

倏然不見。

波濤洶湧,捲起了千堆雪,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雲夢公主只感覺周身發冷,可臉卻紅得發熱。她當然知道鄭和,也知道鄭和的威名,可從未想到過,鄭和的威勢,竟然比想像中還要威猛百倍。

鄭和素來先禮後兵。可若有人不講禮,他亦不怕動兵。

山岡上一陣歡呼,捧火會的大船卻已亂了起來。那數十炮齊射帶來的震撼,頓時讓本來還有些自信心、決心與鄭和一戰的捧火會亂了分寸。

號角長鳴,捧火會的群船列成弧線。剎那間火炮齊發,炮彈卻盡數落在海面上,激起了一道道的水柱。可鄭和寶船上發射的炮彈,卻準確無誤地落在捧火會的船上。

剎那間,只見捧火會的船隻、桅杆如風吹草偃般倒下,海面狼藉一片,雲夢公主不由得大奇問道:「為何捧火會一炮也打不到鄭大人的船,難道說……鄭大人真的有神靈保護?」

她本不信,但見到眼前的情形,無法不信。

秋長風笑笑道:「聽聞寶船上安裝的利炮是目前天下射程最遠的火炮。捧火會的火炮雖不差,但比寶船上的炮還差得遠了。這就如強弩、長弓對射一樣,捧火會以短擊長,勝敗早定。」

捧火會很快發現了問題所在,立即再變陣形,試圖縮短和寶船的距離。不想捧火會的船隻一進,寶船立退,可火炮不停,轉瞬間又將衝來的捧火會船隻擊得粉碎。

不多久,捧火會的船隻就已折損大半,掉入水中的黑衣人難以盡數,呼叫連連。

捧火會終於發現事態不妙,有船隻揚帆要逃,但鄭和麾下寶船早成弧狀圍住對手。海面上硝煙瀰漫,晚霞如血,炮彈如亂石穿空般縱橫狂嘯。又過片刻,捧火會終於抵抗不住壓力,紛紛棄船,反逃到了岸上。

還有人試圖號召餘眾與鄭和陸地一戰,可陣形才聚,就被海面上亂炮轟來,四分五裂。

現世報,果然來得很快。捧火會在轟擊漢王之時,從未想到過,不到半天,他們竟面臨和漢王一樣的窘境。

同時,那寶船上放出近百艘快艇,飛射到海岸。每艘快艇上都有數十名官兵,一到海岸立即列隊成弓形,長槍手、盾牌手在前,刀斧手居後,長弓手射住兩翼,弩箭手壓住陣腳。

那陣形一張,就有無數枝羽箭如飛蝗般射出。那陣形一縮,陣列中不知有多少長槍刺出,閃爍的寒光如銀河飛落。

那隊下船的官兵足有三千人之多,他們遠射近刺,強悍無比。還有那捧火會剽悍之徒能躲過利箭,試圖衝過來一戰,可不等到近前,就被陣中擲出的標槍短斧砍成肉醬。

那三千人的大陣雖不可能同時在前,但陣中的每個人,無疑都發揮了最大的作用。

就算強悍的天策衛,見到這種陣形,見到那些官兵的冷酷幹練、鐵血剛硬,也不由得悚然變色。

忍者詭異、捧火會離奇、葉歡神秘,可無論如何詭異、離奇和神秘的手段,在這種堂堂正正的官兵的面前,都如雪遇三伏,轉瞬即融。

漢王在高岡上見到那隊官兵如潮水般的漫過,漫過處,捧火會屍體遍地,血流成河,不由得輕嘆一聲。

他並未再讓手下出擊,因為他知道,鄭和的寶船一來,就再不用他出手。

這時,夕陽入海,殘紅如血,似乎這荒島上殘酷的屠殺的血氣,已染到了天邊。那最後一分餘暉落在了高高在上的漢王身上,卻有些說不出的蕭索落寞。

海岸上走來一人,徑直到了高岡之下。眾天策衛見到那人前來,居然並不阻攔,放那人到了漢王面前。

那人面黑無須,容顏普通,不普通的卻是從容之意。

見到居高冷傲的漢王,那人不卑不亢,只是深施一禮道:「侯顯見過漢王殿下。」那人叫做侯顯,平平常常的一個名字,但那人卻是鄭和的副手。

鄭和的一幹事務,通常都是交給侯顯來處理,因此天策衛很多人都認識此人。反倒是鄭和其人,素來低調,很少有人見到廬山真面目。

漢王淡漠道:「免禮。鄭……大人呢?」他其實想問為何鄭和會出現。他也知道鄭和又下西洋許久,如今已在歸途,卻不想正好在此遇見。

漢王厭惡鄭和,並非因為鄭和的功績,而是因為鄭和素來與太子關係不錯。

侯顯微笑道:「鄭大人吩咐,請漢王上船。」

漢王冷冷笑道:「鄭和知道本王在此,居然讓本王去見他?他真是好大的面子。」

侯顯還是笑容不減,只是道:「鄭大人不在船上。」漢王一怔,皺了下眉頭,就聽侯顯道:「鄭大人現在在觀海……請漢王也去。」

雲夢公主和葉雨荷其實都想看看這聞名天下的奇人,突然聽說鄭和竟在觀海,忍不住地失望。她們卻沒有留意到,秋長風的眼中閃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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