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身份

葉雨荷渾身顫抖起來。她雖是捕快,但畢竟是個女人。這種荒島,陡然見了這種情形,不要說是女人,只怕男人也早就駭得喊起來。

秋長風竟然沒有喊,他簡直不是人。他的神經也如鐵煉過一般,早就堅逾金石,驀地見到那鬼好像從地下冒出,他除了臉色更顯蒼白,居然還能平靜問道:「你在等我們?等我們做什麼?」

那個五彩鬼面的妖怪向秋長風招招手,輕飄飄道:「秋長風,我乃閻王座前無常。知你中了青夜心,雖用刀斷四脈法續命,但難改命數。如今你陽壽將近,閻王爺特命我拘你前往地府。」

孤島荒深,那鬼說話斷斷續續,實在是鬼氣森森。他舉動飄忽,遠遠望去,讓人只感覺這裡已非人間。

那岩石突然活化,難道說……那裡就是地府的入口?

葉雨荷雖是害怕,聞言心中大痛,突然上前一步,嘶聲道:「該死的是我,你要是索命,就找我好了。」她心中絞痛,不止一次地在想,當初秋長風若不是救她,就不會中了青夜心。她欠秋長風實在太多太多,如果真有選擇,她寧可中毒的那個是她。

如此迷離驚怖的場所,她突然變得說不出的軟弱和疲憊。而很多人,往往在這種時候,才會現出真情。

那鬼兒不為所動,只是道:「閻王註定三更死,誰都活不到天明,秋長風也不例外。葉雨荷,你……改不了命運的。」

葉雨荷凄婉欲絕,還待再求,就聽秋長風冷漠道:「她不能改命……那你呢……行不行?」

那鬼兒似乎從未想到秋長風有此一問,略帶錯愕,一時間竟無法作答。命運難揣,天意難違,就算是無常,顯然也沒有改命的能力。

秋長風目光如炬,盯著那鬼兒道:「但我知道,你實在有改命的能力。」

那鬼兒嘎嘎笑了起來,並不作答,但笑聲中似乎也有了不安之意。葉雨荷聞言卻是心中震顫,不解秋長風為何如此肯定。

秋長風目光一直不離那鬼兒的身上,突然又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那鬼兒見到秋長風的冷靜,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詫異道:「在哪裡?地府嗎?」

秋長風這次回答更是奇怪:「不是地府,是在神廟。」葉雨荷還是不解,那鬼兒立在那裡,似乎連笑都已經忘記。秋長風凝望那鬼兒,緩緩道:「你做人不明智,做鬼也不高明。葉歡,你真以為可以騙得過我嗎?」

那鬼兒一震,失聲道:「你……」鬼兒的臉色好像也變了,那一刻變得極為的難看。

鬼是葉歡!

秋長風本不信鬼。他見到那鬼的時候,立即認定那是人假扮的。但那人是誰,他還不敢確定,但一聽那鬼說刀斷四脈之法的時候,他腦海中就靈光閃動,立即肯定那人就算不是葉歡,也多半和葉歡有關。

除了葉雨荷外,知道秋長風中毒的人,也只有葉歡才會出現在這裡。

見到那鬼臉五彩,秋長風似曾相識,突然發現這個鬼兒好像和青田那鬼面人有幾分相像。一念及此,他立即想到,在青田時遇到的那個鬼面人,很可能是葉歡。

葉歡一直攪亂大明的江山,在青田參與日月歌的爭奪,再正常不過。

秋長風想到這裡,冷靜出言試探時,見鬼兒有異,心中倏冷。他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做錯了一點。他若是一人的時候,揭穿葉歡的真相可反客為主,查明真相,但他不該在葉雨荷面前提及葉歡。

秋長風話音才落,那鬼兒震駭之際,葉雨荷就躥了出去。

那鬼兒竟是葉歡。葉雨荷聽到這裡,立即恍然明白了一切。這島上多半有密道,葉歡是從密道中走出,只有葉歡才知道秋長風中了毒,所以裝鬼索命,也只有葉歡才能為秋長風解毒。葉歡持有金龍訣,因此葉歡可以改命,制住葉歡,搶回金龍訣,一樣可以為秋長風改命,救回秋長風。

葉雨荷怕鬼,但不怕葉歡。葉雨荷拔劍。

鏘啷聲響,劍發鳳鳴之聲,劍泛白光,清冽雍然。光芒柔和,如出水芙蓉,可殺氣凝寒,似北風凜冽。

誰都沒想到葉雨荷有這麼快的身手,秋長風亦沒有料到。他心知不好時,已伸手去拉葉雨荷。他知道那鬼兒若是葉歡,必定會有埋伏,他不想葉雨荷冒險。

可差之一線。

那青影帶著白光,幾乎在電閃之間,就刺到了那鬼兒的身前。

鬼兒突然不見。葉雨荷一凜,生死關頭,立即發現鬼兒身後的岩石早就移開,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她幾乎想都不想,長劍瀲灧,追刺入洞口。

洞中多半會有機關,葉雨荷當然知曉,因此她一定要盯住那鬼兒,不讓他啟動機關。洞口幽暗,她一入洞口,立即發現前方有黑影晃動,聽到腳步聲響,毫不猶豫持劍急追。

片刻間,葉雨荷只感覺追出了最少數十丈的距離。

她追不上葉歡,但葉歡也逃不出她的視線。

葉雨荷追命之際,心中也忍不住的有分駭然。她從未想到過,這無人荒島的下面,竟然有如此洞天。

她追出數十丈的距離後,只感覺越奔前方反倒越寬闊,這條路好像竟是沒有盡頭的。

陡然間,有光華一現,前方遽亮,亮得刺人眼目,恍惚間,她好像進入了一間寬廣的石室。

這地下,怎麼會有石室?葉雨荷來不及多想,立即微眯雙眼,俯身連出三劍,劍刺前方和左右兩處。她這完全是本能的自衛反應,認為葉歡藉助地利,發動了機關,很可能隨即對她反擊。

她三劍刺出,均是刺在空處,立即覺得不妙。閃目之間,發現一道人影,突然間沒入了左手處的牆壁之中。

人怎麼會沒入牆壁之中?

葉雨荷心驚,但幾乎隨之就跟著沖了過去。牆壁內定有機關,就如方才那岩石中有入口一樣。

她人未到,劍先至,一劍刺入了牆壁,鏘的一聲大響,純鈞入了牆壁半尺,發出刺入金屬的聲響。劍是寶劍。葉雨荷一劍刺出,一顆心卻沉了下去。牆竟是實心的,牆上只有面銅鏡。

葉雨荷覺察到這點時,迅疾拔劍,心思轉念間,立即明白上了葉歡的當。

方才光芒初現時,葉歡的確在逃,逃向銅鏡相反的一面。葉雨荷只注意銅鏡,被幻象誤導,追錯了方向。眼下她可以肯定葉歡逃向了相反的方向,那面牆壁上定有機關,可她是否還來得及補救?

葉雨荷想到這裡,就要舉步。無論如何,她總要拚命一試。就在這時,她腳下陡然一軟。那種感覺來得極為突兀,好像是地面遽然裂出道口子,又像是地底突然鑽出個洪荒怪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葉雨荷不但一顆心沉了下去,整個身軀也是倏然下墜。有陷阱,葉雨荷想到這裡的時候,陡然間落入了無窮無盡的黑暗……

墜入黑暗之時,她心中居然沒有半分驚怖,腦海中只閃過那蒼白的臉龐……

她已儘力,她有遺憾,遺憾的不是她先秋長風一步而去,而是還未能為秋長風挽回將死的命運。

火光一閃,秋長風手持火摺子,站在了銅鏡前。銅鏡中的秋長風臉色蒼白如舊,持著火摺子的手卻有些發抖。

石室黝暗,沒有半分光亮。秋長風來到了石室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葉雨荷。但他不能不止步,因為前方沒有了去路。

葉雨荷追蹤葉歡,秋長風接踵而至。他也知道這地下甬道中多半會有危險,但他怎能不追?

他晚了一步,完全看不到葉雨荷和葉歡。在這黝暗的地下,直如睜眼瞎子一樣。但他還是迅疾前行,如暗夜蝙蝠一樣地行走。

因為他嗅得到一股香氣在前方蔓延,那是葉雨荷的體香。他這段日子和葉雨荷如影相隨,早就熟悉了這股香氣。

因此,他能及時地追到這石室。亮起了火摺子,看到了銅鏡,不但看到了銅鏡中的自己,而且還看到了銅鏡上的劍痕。

他根本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亦不知道葉雨荷、葉歡去了哪裡。

這裡是個頗大的石室,一面是來路,另外三面中,兩面是粗糙的岩石牆壁,一面就是這銅鏡。葉雨荷、葉歡到了這裡,好像突然化作空氣,消失不見。

若是別人遇到這種情況,只怕不明所以、疑神疑鬼,秋長風卻依舊神色不變,只是滅了火摺子,立在銅鏡前半晌,突然轉身到了銅鏡對面的牆壁。

能刺穿銅鏡的劍,定是寶劍。葉雨荷拿的就是寶劍,這是葉雨荷刺的一劍。葉雨荷不會刺這無用的一劍,這說明她從鏡子中看到了什麼。

可鏡子反出的東西,一定是在鏡子的對面。

他想到這裡的時候,在黑暗中,已緩緩地閉上了眼,伸手在牆壁上摸索。他五指如彈琴般輕動,陡然感覺到什麼,用力微壓下,本來堅硬的岩石突然無聲無息地滑到兩側,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

前方依舊是無邊的黑暗,這洞口深不可測,好像是通往冥府的鬼門關。

秋長風平靜如昔,緩緩舉步前行,行走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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