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暗算

葉歡臉色轉冷,冷哼一聲,他當然明白張定邊的意思。

張定邊要造反,張定邊一直不服,不服當年的落敗。如今金龍訣再現,張定邊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可張定邊就算要造反,也只會糾集舊部,舉起義旗,而不會勾結番邦海外。

有些事情,是有些人一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做的。

這種人或許在一些人看來,有些傻、有些呆、有些難以理解,但他們是英雄。這世上的英雄本來就是落寞的——不能被人理解的落寞!

不但葉歡明白,莫四方也明白,因此他很是惶惑,有些膽怯,他也知道張定邊不是和他們一路,從來都不是。

終於嘆口氣,葉歡道:「張將軍,想昔日唐太祖李淵太原起事,也是借突厥之兵,這才成就大唐偉業。張將軍何不效仿唐太祖……」

不待葉歡說完,張定邊就打斷道:「李淵是李淵,張定邊自是張定邊。」

聲音中滿是蕭索、寂寞和不容置疑。黃葉伴隨那執著的聲音緩緩而落,落的也是寂寞。

秋長風聞言,一顆心卻沸騰起來。

張定邊自是張定邊!

原來,張定邊還是那個張定邊!

秋長風雖被張定邊所傷,但對張定邊並沒有半分怨恨。相反,他還有些佩服張定邊。因為在這世上,有些人,註定是要被人佩服的。

秋長風望著那對立的二人,他掙扎著坐起來,略帶喘息,看起來傷得很重的樣子。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傷勢並不礙出手。

他裝作負傷很重,不過是要麻痹對手。

這本來就是一個局,他秋長風布下的一個局。方才他本已陷入了死局,只要他站著,無論排教、張定邊還是葉歡,都要視他為頭號敵人。

他只有一人,就算再加個葉雨荷,也遠遠不是這些人的對手,所以他傷了,裝作傷重不起。他的確避不開張定邊的那一鞭,但他及時地躲過要害,運氣於背脊,硬生生地承受了那一鞭。

他傷的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他雖負傷,但破了死局。他知道自己一倒,張定邊立即會對付葉歡,那他的機會就來了。

秋長風還有機會挽回敗局。他本來就不是個會輕易認輸的人,姚廣孝亦是從來不會挑錯人!

突然察覺到什麼,秋長風扭頭望去,就見到一雙霧氣朦朧的雙眸。那雙眼眸中,不知藏著多少關心探問……

秋長風一怔,一時間忘記了當前的局勢……

葉雨荷並沒有避開目光,她甚至沒有再用冷冷的表情來掩飾內心的情感,她只是問:「你傷的如何,還能不能走?」

秋長風就算不能走,她也要背秋長風跑。她當然也看得出來,張定邊和葉歡若起爭執衝突,那就是他們逃命的最好機會。

聽秋長風道:「傷勢不重。」葉雨荷一顆心終於放鬆了些,嘴角也有了分柳絲般淡絮的笑容,可轉瞬又聽秋長風道:「但我不能走。一會兒張定邊動手,你立即離去,走得越遠越好。」

秋長風不望葉雨荷,只望那面的情形。他看得出,張定邊和葉歡一定會動手。

葉雨荷一顆心沉了下去,目光從秋長風背脊的血痕望過去,望到那蒼白執著的臉龐、嘴角的血痕。半晌,她靜靜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秋長風愣住,心中焦急。

他自有打算,他真的不能走,他一定要想辦法再破了眼前的亂局。

張定邊要造反,秋長風自知很難控制。但他能控制住排教,他的底牌就是陳格物,也就是那個小乞丐。

那小乞丐是排教教主陳自狂的兒子,手持星河玉牌,陳格物和秋長風有個約定,幫秋長風取了夕照,秋長風幫陳格物當上教主。

這本來就是雙贏的事情。陳格物父親突死,勢力單薄,要依仗朝廷之力。而朝廷也需要陳格物來維持排教的穩定、大明的安定。

秋長風必須擊敗張定邊和葉歡,順便幫陳格物當上教主,所以他不能逃。他一逃,事態立變,陳格物會對朝廷失去信心。排教若反,再挽回從前的局面,就最少要花百倍的氣力。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秋長風對挽回敗局沒有五成的把握,但他必須試試。

因為他是錦衣衛,大明的錦衣衛,擔當維護大明法紀、保天下安定的錦衣衛。

這些話,秋長風不能對葉雨荷說,他不想、不願,也不能。他從來不想葉雨荷把他看做是心機太複雜的人,他也知道這件事很兇險。

生死一線。

他雖知回不到當年,但他多想回到當年?他有秘密——太多說不出的秘密,他一直在努力,努力等待有一天,能挽著葉雨荷的手,說出那些秘密。

但現在不是時候,葉雨荷必須離去,因為危險。可葉雨荷竟然不走,秋長風幾乎憤怒,霍然望向葉雨荷,就想呵斥……

可他終究沒有呵責出聲,因為他看到了一雙眼。

那雙眼中,有堅毅、有執著,亦有關切、有溫柔,那眼中的含義,千絲萬縷,毫無保留。

秋長風只感覺,霍然又回到了當年。

那時,柳色依依,春風溫柔……

葉歡眼中有冰,數九寒天的冰冷雪凍。

他早聽說過張定邊,但亦是沒有想到過張定邊如此頑固不化。他還沒有放棄說服張定邊,因此他激將道:「張將軍,我本以為你是個英雄。可英雄自成偉業,何懼後人評說?李淵成其霸業,後人均看其輝煌偉業,又有誰記得他曾經事突厥為父、借突厥出兵的往事?」

張定邊笑了,笑容中帶分秋的蕭瑟:「張定邊是否英雄,何須你小子評說!李淵輝煌偉業又如何,到如今不過,王圖霸業,轉瞬成土。張定邊不懼後人評說,說我是忠臣孝子也好,說我是亂臣叛逆也罷,張定邊唯一介意的就是……」

伸手指心,淡然而笑道:「能否過得了這一關。」

心關!

一人在世,就看能不能過得了自己內心的那一關。

葉歡緩緩吸氣、吐氣,終於平息了心境。他放棄了說服張定邊,因為他知道那比戰勝張定邊的風雲鞭還要困難。

他突然拱手為禮,嘆口氣道:「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張將軍縱橫天下多年,當然知道,很多道理素來都是掌控在強者手上。」

張定邊笑了,笑容中滿是感喟:「你說了這麼久的廢話,這句話倒是不錯。」

葉歡一伸手,手上多了把連鞘的寶劍。劍鞘稍短,黝黑光亮並不起眼,但劍柄上有古樸的花紋。花紋如星,星隱流動,有如星宿漫天。

那劍鞘雖平凡,但只看劍柄,就知道那不但是把古劍,還是把寶劍,甚至是把通靈的寶劍。

張定邊眼中光芒一現,突然道:「純鈞?」他手中的風雲鞭帶分風動。風雲鞭本來如線如蛇,這一抖動,如烏雲凝聚,隱見天暗。

葉歡雙手舉劍齊眉,一手扶著劍鞘,一手握著那刻著星宿的劍柄道:「不錯,正是純鈞。小子葉歡不才,請來純鈞古劍與張將軍一戰。」

風吹,葉動,堂中氣凝,所有人再望葉歡,神色有些異樣。

葉歡竟敢和張定邊一戰,他恁地有這般勇氣?

可誰都看得出來,葉歡一劍在手,整個人都已不同。他一直懶散不羈,輕衣緩帶,看起來不過是個花花公子。但他握劍在手,整個人都變得肅殺肅立,有著說不出的狂熱。

葉歡無疑也狂、也傲,因此他想求與張定邊一戰。只要是熱血男兒,有誰不夢想和天下第一英雄一戰?

張定邊望著葉歡,眼中帶著瑟瑟,他心中更是多少帶分感慨和蕭索。他活了百年,看起來真的老了,老得不但秋長風敢和他對敵,連這個葉歡也敢向他挑戰。

若是多年前,只要一個張定邊的名字,就可嚇破敵膽。到今日,這小子竟然敢單獨對他張定邊?

張定邊白眉垂落,沒有狂怒憤然,只是平靜道:「好,請。」對手既然尊重他,他就會尊重對手,不論強弱,因為他還是張定邊。

眾人呼吸停頓時,葉歡拔劍。

劍出。

鏘啷聲響,如鳳鳴九天,卻掩不住寶劍本身的光芒。有光芒綻放,清冽雍然,如星光閃爍。

那寶劍光芒看似柔和,乍一出,如出水芙蓉,但就算光華綻放,也掩不住寶劍本身的凜冽寒光。

劍刃如壁立千丈,巍峨險惡;劍尖如天星垂地,輝煌燦爛。

葉歡拔劍、出劍,動作如行雲流水。剎那間,一劍就刺到了張定邊的面前。

這無疑是犀利、狠辣,甚至高貴、奢華的一劍。十分威力中有三分劍法,七分有仗於寶劍本身的榮華。

因為那劍本是古劍,叫做純鈞,位列天下十大名劍之列,是鑄劍大師歐冶子嘔心瀝血所做的最後一把名劍。

名劍出,大師逝。名劍一出,雖萃取天地之精華,風雲貴氣,但本身亦帶著天地殺機,一腔血意。

葉歡凝神靜氣,似用全身的氣力,刺出了一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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