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魔軍

那一劍狠辣、快捷、剛勁、突然,竟似要將雲琴兒和秋長風對穿在一起,做個同命鴛鴦。

這實在是極為突兀的一劍。

要殺秋長風的人,顯然善於把握機會。他算準了秋長風此刻正意亂情迷,決然躲不開這要命的一劍。

秋長風臉色終變。

劍尖及前,劍氣寒了眉間時,不過剎那彈指,他只來得及雙臂一震,震起雲琴兒,讓雲琴兒先避開了那劍。

可雲琴兒避開那奪命的一劍,那劍卻遞到秋長風的胸前。

秋長風遽然倒了下去,在長劍未曾刺及胸口時,平平地後仰下去。

冬的聲響,秋長風摔在地上,但終究避開了那劍。他的招式或不離奇、詭異,可他的舉止卻是簡單有效。

那劍刺空,刺客似乎也是一怔,不想這勢在必得的一劍也會刺空。可刺客轉念亦快,長劍如蛇,倏然向下,要將秋長風活生生地釘在地上。

秋長風倒的雖狼狽,可像早料到刺客的連環出擊。他倒地之時,左腳一點床腿,整個人就順著光滑的硬木船板倒滑了出去。

玎的聲響,長劍入地,只劃破秋長風的褲腿一線。

那刺客兩劍落空,心中凜然,不想這種溫柔的時候,秋長風還有這般身手,如斯敏捷。

月色如水,透過雕花窗子,斑駁地落在船艙內,滿是溫柔迷離之意,但誰又想得到,這種月色下,竟是殺機四起?

刺客長劍再次落空,整個人雙腿一曲,就要如弩箭般地射出,追刺秋長風。

他絕不能給秋長風半分喘息的機會,如果這種時候,還殺不了秋長風,他此生只怕再沒有其他的機會。

就在這時,呼的聲響,有暗影張牙舞爪撲來。

那刺客驚凜,一劍刺出,這才發現撲來的不過是紗簾——秋長風拋來的紗簾。秋長風倒滑之前,一隻手早就扯住了紗簾,趁那刺客追來之時,反手拋出。

那紗簾如網,轉瞬就將刺客包在網內。

砰的聲響,雲琴兒這才掉在了大床之上。

雙方交手光電火閃,那刺客瞬間由獵人變成了獵物,一劍刺錯,就知不妙,陡然大喝一聲,口中居然噴出一股火焰。

火焰一閃,噴到那紗簾上,紗簾瞬間燃起成灰。而那火焰一閃,用意也在阻止秋長風攻來。

這本是一舉兩得的妙招,也是絕招——忍者伊賀部的絕招。

但火焰才起,網未化灰之時,刺客就感覺身側風動,又有一物撲來。他想也不想的一劍向旁刺去,只聽哧的一聲響,長劍刺穿那物,刺客卻再次被圍,天昏地暗。

秋長風拋出紗簾之時,並不搶攻,只是就地一滾,到了床前,伸手扯下紅緞鴛鴦大被,手腕一抖,漁夫撒網般向刺客罩去。

他不用拔刀,身邊隨便的一物,看起來都能讓他利用破敵。因為多年前的地獄般苦練,早讓他習慣,不用刀也能殺死敵人。

長劍出被,刺客卻如死魚般被秋長風包裹在被中。刺客不給秋長風機會,秋長風亦是不會給對手片刻喘息餘地,他手腕再動,竟將那刺客凌空拋起。

被裹刺客,空中陀螺般地急旋,再落地之時,砰的一聲大響,滾撞在船艙牆壁上,長劍噹啷啷落地。

哧啦啦聲響,鴛鴦被四分五裂,刺客竟能在此絕境中破繭而出。可他才一破繭,卻不敢稍動,因為秋長風早就獵豹般縱出,抄起刺客的長劍,一劍光寒,逼在刺客的喉間!

「是誰……」秋長風才待喝問刺客是受誰主使,突然臉色遽變,手腕一振,長劍沒入了刺客的咽喉。他一劍得手,縱身躍起,突然撞在雕花窗子上。

窗子破裂,秋長風並未衝出。兩刀交錯,從窗口上划過,若秋長風撞破窗子隨即躍出,只怕就被這兩刀砍成三段。

窗外亦有埋伏。

這船上竟不止一個刺客。

這本是一個局,是要殺他的局?刺客這般狠辣心機要殺他,究竟是為了哪般?

秋長風腦海轉念間,左手一翻,指尖多了兩枚銅錢,只是一抖手,兩枚銅錢電閃出窗,擊在懸掛窗欞上兩個刺客的手腕。

那兩個刺客只覺得手腕一痛,悶哼一聲,再也捏不住長刀。秋長風雙腳飛出,踢在刀柄上。

兩刀飛虹電閃而出,沒入黑暗。黑暗中有人慘哼,鮮血飛濺。

原來有兩人正沖了過來,想要攔截秋長風,不想卻被那兩刀洞穿,死在當場。

秋長風縱到了甲板上,卻不再走。他的一張臉,益發的蒼白。他立在那裡,身形再不如長槍挺直,已如風中楊柳,搖搖欲墜。

這會的工夫,甲板上人影憧憧,竟聚集了數十人之多。那些人神色謹慎,緩緩向秋長風逼來。

月色下,那些人均是一身黑衣,黑巾罩面,只露出一雙野狼般的眼眸,月色下,泛著令人心冷的寒光。

秋長風目光掃過眾人,長長地吸氣,臉上有了少見的凝重。

呼的聲響,一黑影在空中盤旋而下,落在秋長風的身前不遠,冷冷笑道:「秋長風,你也有今日嗎?」

那人並未蒙面,臉色如蠟,人中處留著一簇鬍鬚,兩條眉毛居然連在一起,讓人一眼望去,有著說不出的陰冷之意。

他當然不是從天落下,而是從船頂躍下。畫舫頂端高有數丈,他躍下之際,竟如蒼鷹而落,黑衣也如羽翼般靈動。他雖說是借用了黑衣的浮力,但輕身功夫端是妙絕。

秋長風目光一凝,緩緩道:「藏地九天?」

那人微愕,不想秋長風一口道破他的來歷,放聲笑道:「想不到你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竟也知道我的大名。」

秋長風哂然道:「你如此大名,原來也不過是個只會暗算的鼠輩。看來你們藏地部果然沒有起錯名字,每個人都帶點地鼠的特徵,鬼鬼祟祟。」

他終於明白對手為何要殺他,當初在青田小連山的破廟內,藏地九陷就是因他而死,藏地九天顯然是來報仇。可對手不但用了美人計,還調動這多人殺他,也讓秋長風吃驚不已。

很顯然,雲琴兒也是藏地九天的一步棋,用來拖住秋長風,讓藏地九天等人潛到船上。

藏地九天眼中突然噴出了怒火,盯著秋長風道:「我若讓你痛痛快快地死了,我就跟你姓。」

秋長風嘲弄道:「你想跟我姓,總得問問我答不答應了。」

藏地九天雙臂一張,黑衣抖起,如同蒼鷹展翅,眼看要撲過來,陡然長舒一口氣,收斂了黑衣,微笑道:「你想死,可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了。你當然覺得奇怪,不知道為何會突然中毒。」

秋長風身軀晃了下,嘆口氣道:「不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會中了毒。」原來他方才急於撞出船艙,只是因為中了毒。

藏地九天笑容中帶了分猙獰,「這船艙內燃的是一種龍涎香,本名叫火黃,原產自遙遠的天竺……」

秋長風簡潔道:「火黃無毒。」

藏地九天笑道:「不錯,火黃的確無毒。你這人好像有點門道,我們若在香爐中下毒,只怕你一進船艙就發現了,於是我讓伊賀火光在劍柄上又抹了風絮。」

伊賀火光當然就是藏在船艙中的那個刺客,出劍毒辣,忍術火光也不差,但被秋長風一劍洞穿了咽喉,死在艙內。

見秋長風瞳孔收縮,藏地九天更是得意道:「風絮亦無毒,本是東瀛所產的一種植物提煉出來的,無色無味,遇風而走,如柳絮飄拂。」

秋長風握緊拳頭,咬牙道:「風絮和火黃加在一起,會讓人中毒?」

藏地九天撫掌笑道:「不錯,你實在很聰明,但比老子還差了點。伊賀火光出手之時,風絮就侵入你的鼻息,你若不是拿了他的劍,也不會這早發現中毒。可就算你發現了,也於事無補,眼下東瀛四部的高手在此,你已是瓮中之鱉。你若能逃走的話……」

秋長風冷冷道:「你就跟我姓?」

見藏地九天臉色鐵青,秋長風目光流轉,突然嘆口氣道:「你既然穩操勝券,不急於出手殺我,當然是要取《日月歌》了。」

藏地九天眉頭一聳,緩緩道:「不錯,你把《日月歌》給我,我不殺你。」他倒不怕秋長風拖延時間,只因為他太了解風絮和火黃加在一起的威力。

秋長風身軀又晃了下,伸手入懷道:「事到如今,這本書不給你……恐怕不行了……」他右手還未掏出之際,左手遽然一展,幾點寒光陡向藏地九天打去。

藏地九天怒吼聲中,凌空而起。

他不是沒有防備秋長風使詐,但未想到秋長風障眼法使得也是出神入化,他雖縱起,但倉促之間,只是旱地拔蔥,遠沒有往日的從容。

他振衣一展,本以為秋長風偷襲於他,就要倒退反向而走,因此空中稍頓,就要向秋長風撲去。這本是想當然的事情,藏地九天本性高傲,自恃功夫,知道秋長風中毒,絕不認為秋長風敢向他這方向逃命。

可秋長風偏偏選擇了藏地九天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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