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尋蹤

馬兒雄壯,人亦矯健。馬上之人各個玄衣束帶,鞍帶槍弓,人佩長劍。那數十騎倏然而止之時,一股煙塵霍然飛出,衝到秋長風的身上。

煙塵中,秋長風動也不動,微皺下眉頭。

青田知縣遠遠見到,心中叫苦,暗想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敢得罪錦衣衛大爺,難道不要命了嗎?這些人不要命不要緊,可他這個小知縣還是要命的。

正忐忑時,數十騎士勒馬分開,後方行出一騎,紅衣勝火,面如花嬌,略帶挑釁望著秋長風道:「鞦韆戶,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正是雲夢公主。也好像只有雲夢公主,才敢這麼肆無忌憚的橫行而來。

秋長風心中微奇,暗想雲夢公主若是沒料到見我,或多或少會有分驚奇,但她只有得意挑釁,竟像是專程為我而來。

斜睨過去,見孟賢目光閃爍,居然和雲夢公主交換個眼神。秋長風看在眼中,心中明白,可表面還是平靜道:「卑職見過公主殿下。」他目光一掠,看到葉雨荷就在雲夢公主身後不遠,清冷地坐在馬上,秋長風眼中閃過分異樣,轉瞬泯滅。

那知縣終於趕到,聽這二人又是千戶,又是公主的稱呼著,兩腿發軟,跪倒在地道:「青田知縣李求安叩見公主殿下,千戶大人。」他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麼公主,但想著禮多人不怪、遇廟多燒香總是不錯。

雲夢公主根本不理知縣,輕叱道:「秋長風,我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為何不答,可是看不起本公主嗎?」

秋長風不卑不亢道:「卑職不敢。卑職來此,是奉上師之命。」不待公主詢問,秋長風就先道:「上師曾吩咐過,此次要秘密行事,恕卑職不能奉告。」

那李知縣聽說又扯上了上師,汗水再也止不住地滾下,心中駭然,不知青田有什麼事情,可驚動這些大人物關注?

雲夢公主心中冷笑,暗想,好你個秋長風,以為這樣,我就奈何不了你嗎?眼珠一轉,突然笑道:「鞦韆戶如此謹慎,自是應該的。既然是秘密的事情,你可千萬不要說出來,不然有了問題,難免會懷疑到是我泄漏了出去。」

秋長風心道,你個刁蠻公主帶著燕勒騎跟隨而來,就是針對我的,你突然換了口氣,又轉著什麼歪念頭?

他早看到離葉雨荷不遠處,立著衛鐵衣。而這數十騎的馬臀上,均烙印著「燕勒」兩字。他知道五軍都督府有一隊鐵騎叫做燕勒騎,其勢如虎,馬快如風,素經沙場,極為剽悍,眼下看來,果真不假。

徐欽派衛鐵衣帶燕勒騎護送雲夢公主快馬來此,不用問,還是來搶上師的任務。

二人心中轉著念頭,可表面還是一團和氣,雲夢公主突然道:「不過鞦韆戶若做完上師吩咐的任務,不知道能否陪本公主四處轉轉呢?」她眨眨眼睛,秋波盈盈,神色中突然帶分溫柔之意。

李知縣瞥見,心道,哎呀,看來這公主是對這個錦衣衛大人有了意思,不然何以用這種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這錦衣衛大人?

秋長風心中冷笑,硬的不行,來軟的了嗎?他絕非那些毛頭小夥子,只因個女人的眼波軟語就想入非非,平靜道:「公主殿下,卑職做完事後,要立即回去復命。恕不能奉陪。」

雲夢公主心中惱火,暗想本公主一個媚眼拋出去,瞎子都動心,看你秋長風還不如個瞎子。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道:「那你趕快做事吧,不用陪我了。」

秋長風立即望向那李知縣道:「李知縣,聽聞青田出了命案,劉能被指戲嫂殺父,劉老成的屍體呢,我想看看。」

那李知縣微怔,暗想這個錦衣衛千里趕來,只是為了青田的命案?命案今晨才發現,這錦衣衛幾天前就知道了?傳言中,錦衣衛神通廣大,不想竟神通到這種地步。

李知縣心中嘀咕,但怎敢違背秋長風的意思,忙恭敬道:「大人這面請。」

他不敢怠慢錦衣衛,當然也不能怠慢公主,正頭痛如何安排公主,不想雲夢公主道:「出命案了?本公主正沒事,也去看看好了。」

李知縣暗自舒了口氣,趕快低聲吩咐主簿去準備,陪秋長風、雲夢到了縣衙。

縣衙堂上有個擔架,擔架上蓋著白布。李知縣見秋長風望來,忙道:「大人,這是劉老成的屍體,仵作早就驗過……」說話間,眼神示意身邊的手下。

一仵作打扮的人上前施禮道:「大人,劉老成確是被人勒斃。」那仵作五短身材,山羊鬍子,說話時自信滿滿。

賈一刀上前道:「啟稟兩位大人,劉能在案發後逃走,顯然是做賊心虛。此案應無疑點,已可定案。屍體晦氣,不如卑職將屍體移走,早些入土為安,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李知縣連忙點頭,賈一刀一擺手,命衙役上前,秋長風一旁突然道:「等等。」

眾人錯愕間,秋長風緩步到了擔架前,輕輕掀開白布。

雲夢公主蹙眉扭頭,她雖看似膽大,什麼都敢做,可對於死屍,心中厭惡,不敢觀看。

葉雨荷卻輕移腳步,走到秋長風身邊不遠,低頭望去。她身為浙江十一府的頭名捕頭,見屍體倒如家常便飯,只是望了一眼那屍體,神色突然有些異樣。

屍體脖頸有道勒痕,很像被人勒殺!

秋長風放下了白布,回頭看了葉雨荷一眼,微微而笑。葉雨荷卻移開了目光,神色清冷依舊。

秋長風移開目光,略帶沉思道:「這位仵作貴姓呢?」

那仵作怔了下,說道:「小人姓甄。」

秋長風緩緩道:「甄仵作,我不太清楚驗屍一法,但人命關天,我倒希望你詳細再驗一次。」

甄仵作見秋長風似乎質疑他的權威,臉露不悅。

李知縣見狀忙道:「大人,這甄仵作一直在我縣做事,有十數年驗屍的經驗,判斷應該無差。」向甄仵作使個眼色道:「甄仵作,再驗一次也無妨了。」

甄仵作見知縣吩咐,有些不情願地走到屍體前查驗。他手法熟練,很快的再次檢驗完屍體,加重語氣道:「大人,屬下再次查驗後,發現屍體只有一道致命傷痕,就在脖頸,是被勒死的無疑!這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再去找別縣的仵作查驗。」

葉雨荷又皺了下眉頭,欲言又止。

秋長風眼中有分古怪,半晌才道:「你真的查清楚了?」

甄仵作本是自信的表情,見到秋長風望過來,目光中似乎藏有深意,不知為何,心中發寒,可不甘示弱,挺胸道:「不錯,查得再清楚不過!」

秋長風嘴角露出分哂然,凝望甄仵作,一字字道:「你查清楚了,可我有件事卻越來越糊塗了。」略頓片刻,秋長風緩緩道:「我知道一個人被勒殺和自縊還是有些區別的……」

甄仵作突然變了臉色,眼露驚詫之意。秋長風還是望著甄仵作,略帶嘲弄道:「劉老成被劉能用什麼兇器勒死的?」

甄仵作遲疑片刻,「是帛繩。」

秋長風道:「死者脖頸傷痕是在喉上,若被勒死,人必因掙扎等原因,現眼開、手散等現象!但我看劉老成死相為眼合、手握,很像自縊而死,不知道甄仵作你如何解釋呢?」

甄仵作眼中閃過分慌亂,強自鎮定道:「你也說了,很像自縊而死罷了。屍體檢驗法門千差萬別,有些差別不足為奇。」

秋長風瞥見,嘴角笑容更是譏誚,「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但人會說謊,屍體卻不會!你想必認為我怕麻煩,不會找別的仵作揭穿你的謊言,是以仍舊大話欺人?你真以為我不通驗屍嗎?我就算不通驗屍,身邊這位葉雨荷捕頭,身為浙江十一府的頭名捕頭,如何會看不出問題?」

甄仵作心中有鬼,一聽這話駭了一跳,望向葉雨荷時,臉色慘白。他身在浙江,也聽過葉雨荷之名,不想這頭名捕頭是這種嬌滴滴的樣子,更不想這捕頭會到了青田。

秋長風冷望甄仵作,緩緩道:「更何況,我也是懂得驗屍法門的。被勒死和自縊的人,脖子雖都會出現一道傷痕,但死法不同,傷痕差別還是很大!若是被人勒死,因發力角度會致死者傷痕極深,色澤黑黯,但痕迹不會出現在耳後髮際。若是自縊,傷痕是深紫色,勒痕一直到左右耳處。劉老成傷痕符合自縊的痕迹,並非勒殺!此種自縊,因在喉上,死後屍體舌必抵齒,而若被勒殺,舌頭不會有此現象。你若不信,我和你賭一賭!」

葉雨荷眼中有些異樣,她其實亦看出那屍體像是自縊,而非勒殺。她並未出聲,不過想看看秋長風的本事,不想秋長風的本事還超過她的意料。

這個秋長風,不過是個錦衣衛千戶,恁地也會這些?葉雨荷越想越奇怪,目露思索之意。

甄仵作臉色灰敗,汗水順著臉頰流到嘴角,澀澀發苦,已不能言。他驀地發現,眼前這人,實在比他這個仵作還像仵作。雲夢公主一直聽著,不想一具屍體還有這麼多說法,聞言問道:「賭什麼?」

秋長風看了雲夢公主一眼,冷然道:「撬開劉老成的牙關,若劉老成舌不抵齒,我把腦袋給他。可若是屍體舌頭抵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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