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命案

春花迎風,天邊雲晚。

如愁緒的細雨非但沒有歇止,反倒密密麻麻落下來,編織成斬不斷,理又亂的雨幕,如愁如嘆。

雲夢公主坐下來的時候,突然重重一拍桌案,怒道:「這個秋長風,是什麼來頭,敢壞本公主的好事?」

楊士奇方坐下,又震得差點站起來,皺眉道:「公主殿下少安毋躁,徐都督已派人去查,想必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雲夢公主霍然站起,在廳中走來走去,不停地張望道:「徐欽辦事也是拖拉,怎麼這久還沒有消息?」

楊士奇只能苦笑,心道這個公主如此心急,實在讓人有些吃不消。

此刻的雲夢公主,未在慶壽寺,而是在楊士奇的府邸。

誰都沒有料到,最後得姚廣孝賞識的居然是不起眼的秋長風。秋長風憑認識火鶴花,看出那幅畫是姚廣孝所畫,就被姚廣孝留下。

雲夢公主本對此行勢在必得,卻鎩羽而歸,難免鬱悶得不得了。出了慶壽寺後,立即讓徐欽調查秋長風的底細,同時帶葉雨荷找楊士奇商量對策。

終於停下了腳步,雲夢公主望向葉雨荷,帶分期待道:「葉姐姐,你是捕頭,最能猜了,你想那個和尚道士,究竟找那個死秋長風做什麼事情呢?」

她愛屋及烏,恨屋自然也恨不得燒了那烏鴉。秋長風雖未得罪她,但她早把秋長風看作是敵人。葉雨荷並未勝出,她卻沒有半分責怪,只感覺姚廣孝出的問題太刁鑽,而秋長風的運氣又太好了些。

葉雨荷安靜地坐在角落處,目露沉思,不知想著什麼,聞雲夢公主詢問,蹙眉道:「上師設立兩關,考究人對機關和書畫的識別能力,在我看來,上師要人做的事情,只怕和這兩點有關。」

雲夢公主眼前一亮,迭聲道:「是呀是呀,可究竟要做什麼事情呢?難道是盜墓嗎?」

她倒是從正常思維去推測,感覺此事大有可能。又是機關,又要認識書畫,這些事情都很神秘,難道說姚廣孝讓秋長風去古墓盜畫?雲夢公主越想越覺得可能,可想不通姚廣孝眼下要什麼有什麼,為何要找人去盜墓,又有什麼畫這麼神異,值得姚廣孝興師動眾?

楊士奇暗自皺眉,雖認為雲夢公主異想天開、不切實際,可也想不到姚廣孝讓人做什麼。

葉雨荷有些錯愕,終於搖搖頭,卻又道:「我不能確定。但這件事多半也很兇險,這點從上師的口氣中能夠推知。」她身為捕頭,當然善於察言觀色,回想姚廣孝當初的表情,感覺周身泛寒。

不知為何,葉雨荷總覺得姚廣孝讓人做的事情,又險惡、還神秘、其中甚至還帶著詭異、離奇的味道。當然,這不過是她的直覺,並無證據,因此她未對雲夢公主提及。

雲夢公主越想越感覺到心癢,更恨秋長風奪了她探尋秘密的權利,重重再拍桌案道:「可無論如何,若幫上師做成了事情,肯定讓他賞識,再向他提要求,他也不能拒絕了。我們讓上師幫助大哥,對父皇說說大哥的好,他也會幫。楊學士,你說是不是這樣?」

楊士奇訥訥道:「多半是這樣了。可眼下做事的是秋長風……」

雲夢公主不理楊士奇的提醒,目光閃爍,很得意道:「做事的是他,但我們就不能把這事先一步做成嗎?」

楊士奇更是詫異,不知道什麼事情都不明白,怎麼就能將事情做成?

就在這時,腳步聲傳來,衛鐵衣到了廳前。楊士奇顧不得公主,迎上去道:「衛千戶,事情怎樣了?」

衛鐵衣神色如鐵,立即道:「徐都督已查到秋長風的底細,特讓在下向楊學士回稟。秋長風本是前禮部侍郎秋耿收養的一個孤兒,因此跟隨秋姓。」

雲夢公主暫時放下了心中的算盤,忍不住側耳傾聽。

楊士奇沉吟道:「秋耿十年前已經去世,家道中落,如今已無人在京城。」他身為內閣大學士,自然對朝廷之事頗為熟悉。

他知道秋耿是個清官,可卻不知道,秋長風居然是秋耿的養子。

衛鐵衣露出欽佩的神色道:「楊學士記得不差,秋耿雖死,但臨終前卻請求朝廷給秋長風一個事做。秋耿為人忠正,所求循朝廷福蔭慣例,因此秋長風十年前被調入錦衣衛,當了個校尉。」

楊士奇皺眉道:「這事其實不符常理,秋耿也有子女,為何不為子女求官,反為秋長風討得官職?難道說……秋耿對撿來的孤兒,比對親生子女還親嗎?」

他知道徐欽雖全力去查,多半也還查不到這些細節。果不其然,衛鐵衣搖頭道:「這個嘛,徐大人也不知道。」

楊士奇心思轉動,問道:「秋長風是在這十年來,逐級升遷,到了千戶一位嗎?」

衛鐵衣搖頭,臉色古怪道:「他在三年前還是個校尉。」

楊士奇長眉一挑,滿是驚詫道:「你是說他在這三年來,從校尉升遷到了千戶的位置?」

衛鐵衣只是慎重地點點頭,也是滿臉的驚奇之意,他當然知道楊士奇驚奇的是什麼。

錦衣衛以指揮使最大,官職正三品,其下有同知、鎮撫、千戶等職。千戶正五品,職位已經不低,更重要的是,錦衣衛是皇帝最信任的親軍,若出京查案,多是奉皇帝旨意,不要說同等五品大員,就算各地衛所的指揮使,官至從二品的各省布政使,都不敢輕易得罪錦衣衛。

而千戶之下,有副千戶、百戶、試百戶、總旗、小旗等職,小旗是從七品官。小旗之下,才是將軍、力士、校尉等職。

這也就是說,一個錦衣衛中的校尉,最多不過是個九品芝麻官,地位很低。可秋長風竟能在三年的時間內,從校尉躍升為官至五品的千戶,不能不說是個奇蹟。

半晌後,楊士奇這才道:「這人究竟立了什麼功勞,能升遷的如此之快?」他雖說對朝廷的升遷任免極為熟悉,但對錦衣衛這支,全不知情。因為錦衣衛內部的一切事物,只有皇帝和指揮使才能過問。

果不其然,衛鐵衣也搖頭道:「徐都督也不清楚,但他會去查查。」

楊士奇喃喃道:「錐立囊中,其鋒自現。這人能用七年的時間隱忍,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本對秋長風並不在意,但經慶壽寺一事,調查秋長風的底細後,這才察覺,原來這個尋常錦衣衛千戶,居然也很神秘。

葉雨荷本是沉默,聞言道:「紀綱得秋長風這爪牙,可說是如虎添翼。」她似乎對錦衣衛沒什麼好感,這才這麼說,但她顯然也覺得秋長風這人,遠比表現的還要深不可測。

雲夢公主沒有聽出葉雨荷的言下之意,卻如得知音般,連連點頭道:「是呀,秋長風為虎作倀,我總有一日要收拾他。」

楊士奇沉默半晌,等衛鐵衣退下後,突然道:「公主,秋長風橫空殺出,其實並非全是壞事。」

雲夢公主秀眸困惑,詫異道:「看到那死人臉就討厭,怎麼會有好事呢?」

葉雨荷清冷的臉上突然帶分異樣,一旁道:「楊學士可是說一山不容二虎嗎?」

楊士奇略帶詫異,讚賞地望了葉雨荷一眼。他也只知道葉雨荷是浙江省十一府的頭名捕頭,和雲夢公主很是投緣,不想此女秀外慧中,不但劍法高強,而且心思細膩,居然看出他的心意。

雲夢公主卻是想了片刻後才遲疑道:「楊大人是說,紀綱雖用秋長風,但不能容他?」

楊士奇點頭道:「不錯,紀綱為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雖能用人,但無容人之量。秋長風眼下鋒芒已露,只怕很快就會引發紀綱的猜忌,錦衣衛內鬥,對我們並非壞事。」說罷嘴角帶分笑,意味深長道:「因此嘛……公主其實也不必太反感秋長風。他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葉雨荷一旁道:「楊學士的意思是……如果公主能夠利用秋長風,甚至可牽制紀綱?」她本是冷漠,但一提及錦衣衛的事情,倒很有興緻。

楊士奇心中略帶奇怪,可只以為葉雨荷和雲夢公主交好,是為雲夢著想,點頭道:「不錯。」

雲夢公主終於明白過來,扁嘴道:「楊學士,你讓我向那個死人臉示好?」

楊士奇沉默不語。

雲夢公主見狀冷笑道:「哼,讓我向他示好,下輩子吧。我不但不會向他示好,還會讓他後悔,後悔今天為何要搶我要的東西。等著瞧吧。」

她笑容突然變得得意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這時一道閃電劃破雲端,耀照了半邊的天空。

有驚心雷響,動人心魄。

楊士奇暗自皺眉,不知道雲夢公主為何這般得意,可他心中更是不安,隱約覺得暮色沉沉,雷電驚心,姚廣孝今日的舉止更讓人驚心。只有葉雨荷坐在那裡,神色不動,望著天空的閃電,目光中似乎也有光芒閃爍。

烏雲散去,碧空如洗。晨風蕩漾,有如柔軟的歌聲。

有小船順水而下,伴著潺潺流水,好似天籟之樂。

槳兒盪水,船到橋頭,一人躍上岸來,詢問道:「船家,前面就是分水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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