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人之大義

章雷震很是納悶:黑色鬱金香三人組一向最沉穩的是宗敏,她怎麼會突然對焦京芳起殺機?這中間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者說是陰險的勾當,要不然謝長亭不會這麼大失常態……

想到這,他站起身,笑了笑,字斟句酌地道:「各位不要衝動,現在,站在這裡的人,都不是要生要死的敵人,雖然,曾有人誤入歧途,但是,我相信,人是會變的,會因為對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卑鄙欺騙而徹底醒悟!所以,不要把槍口對準自己人!」

焦京芳從地下爬起來,狠狠地瞅了章雷震一眼,捂住耳朵,連喊著「我不聽,我不聽」,蹬蹬地順著樓梯跑了上去。

謝長亭叮囑章雷震要小心,追著焦京芳去了。

宗敏放下槍,臉色一變,討好地走到章雷震身邊道:「14號長官,沒傷著你吧?剛才我也是被焦京芳氣糊塗了……簡直就是個瘋女人!」

「她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咱們得對她寬容些。」章雷震說著,在胸前划了個十字,故意將錯就錯地道:「阿彌陀佛,背十字架的上帝,讓迷途的羔羊清醒了吧,一切的罪過由我來承擔……」

「別承擔了,讓不會說話的基督雕像承擔去……過來,有事跟你商量,鬼見愁,鬼大英雄。」澹臺雷英出現在教堂一樓的樓梯口,態度很是親和,她還微笑著跟白麗、宗敏招了招手。

章雷震應聲上了教堂一層。

澹臺雷英很親切地拍了拍章雷震的肩:「你計取川香櫻子,重創了小鬼子在龍海的特務機關,功勞不小啊。」

「哪裡哪裡,有此小小的成績全賴總指揮英明果斷決勝千里。」章雷震舉手沖澹臺雷英敬了個還算像樣的軍禮,轉身對跟在後面的沈翰祥道:「你小子成了副總指揮了你,穿得板整整的,說,忙什麼大事了啊?」

沈翰祥擠眉弄眼:「澹臺姨不讓說。」

章雷震佯怒:「你小子還是不是組織里的人啊,組織內部無秘密,說!」

「你還是去問亞男吧,見了她,你什麼都明白了。」沈翰祥道。

「哦,對了,亞男是負責教堂重任的,我只不過敲了敲邊鼓。」章雷震看了一眼神秘微笑的澹臺雷英,「你們?一切順利,你們是不是又要飛新疆去蘇聯?這一次該有我的份了吧?」

澹臺雷英正色道:「跟你說多少次了,地名一律用代號,剛表揚完你,又違犯紀律……咱們先到765干一件大事。」

765即福升客棧的盈字型大小房——遠東中國特遣諜報隊駐龍海一號總部。

進了盈字型大小房,澹臺雷英伸手掏出五次三番無數人為之折騰的那封密函,兩手一對,竟唰的一下撕開了……

「哈哈,這可怨不得我了,總指揮帶頭違反紀律,我要先看看我用命換來的成果。」章雷震像在學校上課似的,舉手說道。

「這次不用你爭,給你。」澹臺雷英把信扔給了章雷震,接著道,「不過,在看以前,你要清楚你的任務,你要把此人的寫字特點研究透,然後,給你一天的時間,完完整整地抄完我給你的東西。」澹臺雷英又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信封,一些同樣的信紙,一本某人語錄的筆記,「你的武器都全了,開始工作吧,我們就出去遊山玩水了,晚上10點回來,取你的仿製大作。」

章雷震將澹臺雷英交給他的「武器」都擺在桌子上,這才明白了澹臺雷英的用意,她是要章雷震模仿領袖的筆跡來個狸貓換太子,以假信取代真信……這可是破天荒地違反紀律……

待澹臺雷英和沈翰祥離開房間後,章雷震並沒有動手仿製那封蔣大總統煞費苦心寫就的密函,而是在房間里踱開了步子。

他腦子裡老是轉著四個字——民族大義……

這四個字趙銘謹也有過類似的提示。有人以服從領袖為大義,比如,復興社的發起人戴笠戴雨濃,就曾經以「君乘車,我戴笠,一個僕人『秉承領袖意志,體念領袖苦心』」作為他的生存大義,為了領袖,他可以不問是非,斬殺抗戰英雄吉鴻昌……而焦京芳則在蒙昧愚執的情況下,為報「殺父之仇」,可以背叛民族,將民族之大義棄而不顧!

章雷震想著想著,竟忽然想到了董先生在北平,在他的學生宿舍,講的一個很不起眼的故事。董先生說,1922年的某一個偶然的歷史時間段,有三個人在做著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有一位布衣青年夾著一把油紙雨傘,在通往安源礦山的路上行走著。那是湖南地區的剛剛成立的組織的一名普通委員,他姓毛。這也是那個剛成立的組織的旅歐支部的一名負責人,他姓周。一位憨實的漢子在上海的街區里打探著他要去的地方。這是滇軍名將,此時已退出滇軍的一名姓朱的軍人。

董先生把這個看起來不相干的人和事起名為:有大義的三名普通中國人的1922年的探索。

章雷震又想:若是把1937年的6月的這個午後,澹臺雷英等人和他所做的事起個名字的話,應該叫成:有大義的幾名年輕的中國人的冒險!

是的,這是很大的一次冒險!但是,這樣的冒險值得,哪怕是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章雷震伏案對著原文很快地寫出一篇仿製信,他搖了搖頭,又臨寫了第二遍……

從日臨中午到太陽落山,他自己也不知道臨寫了多少遍……最後一次的筆走龍蛇,他按照澹臺雷英擬好的內容,完整地將信寫完了。

好累,比乾死一大批鬼子還累,不過,這累卻有諸般悶塞去後的輕鬆。

封好了信,章雷震哼著小曲,把一切作案的材料,全部燒掉了。

他舒心地打開了門。

門一開,一陣吵嚷聲傳了過來。

「我要找人,我要找鬼見愁,他是我男人,我要見他!」

唉,唉,是差不多恢複正常了的焦京芳,卻仍然相當不理智地尋她自家認定的未婚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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