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憂國憂民

「姓章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其中一位蒙臉的黑衣暗襲者聲音煞是狠厲。聽聲音是女人無疑。

以章遠成的老於世故,還沒把這種勾當看在眼裡,他笑著對章雷震道:「五嶽,你可知想要咱父子二人性命的人是准?」

章雷震處變不驚地道:「敢情是從咱龍海出去的兩位名伶吧。」

對面持槍的兩位不是別人,正是焦京芳與謝長亭。兩女本欲攜了鬼見愁去見川香櫻子,沒想到橫生枝節,好好的一番擒賊先擒王的局面,讓那個「武田一夫」給攪亂了。丟了鬼見愁,沒法跟川香櫻子交差了。她們尋川香櫻子不著,問一個日本特務,知悉川香櫻子要對龍海的軍政要人動手,還請了大仇人章遠成赴鴻門宴,兩女頓感機會難得,遂不顧川香櫻子的告誡,跟蹤著從飯店出來的章遠成、章雷震等人,要讓父子二人橫屍街頭,以血還血地報了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

章遠成沖著兩位名伶一抱拳,淡然道:「老夫一生隨國父南征北戰,確也殺過不少人,可是,對兩位龍海出去的國之名優,卻自信沒做對不起你們和你們家人的事,你二人如果不是家庭慘遭變故,當不會這麼輕易地替日本人賣命,你們頗多坎坷,誤蒙家恨……但這賬卻不應算在老夫的頭上,想必是有人又給我章遠成栽了不少罪名。」

「你休想脫掉干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我就先留著你這條軍閥老狗,」焦京芳忽然掠近,把槍抵在了章雷震的太陽穴上,「我要讓你唯一的寶貝兒子橫屍荒野,斷了你章家的香火,你就等著給你的兒子收屍吧。」

焦京芳惡狠狠地踢了章雷震一腳,「走,往山上走。」她臨時改變注意了,要讓章遠成嘗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

章雷震裝做害怕,哆嗦著走著,結結巴巴地道:「兩位女……先生,我……跟你們沒……沒仇啊,你們要是……殺了我,會遭報應的……你們一定會後悔的。」他卻拿眼示意金鳳護著章遠成趕緊離開。

接著,章雷震又朝章遠成道:「老爺子,你們回……回去吧,我福大……命更大,沒事兒,就當我……到山上……跟……跟兩位老闆看天數星星了。」他的聲音仍是驚中帶怕。

金鳳和墨鐵蘭倒也並沒有啰嗦,與章遠成一拐彎,走上了濱海大道,坐上候在那裡的汽車。

章遠成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他一出門時,就聽金鳳跟他講,一會兒肯定有人要來行刺,當然,只是有驚無險,少爺的那個組織給小鬼子上上眼藥而已。

上了汽車,章遠成透過車窗,隱約看見章雷震被兩位名伶押著,慢慢在路上走。他轉頭對金鳳道:「你們跟五嶽又搞什麼鬼,看今晚這安排,是不是澹臺在幕後指揮,一會兒還有後戲?」

「老爺真是洞若觀火,明察秋毫,不過,今晚上唱主角的是老爺您,澹臺四少奶奶和五嶽小少爺都是配角。」墨鐵蘭笑著道。

「主角?」章遠成搖了搖頭,往後仰了仰身體,靠在了車椅背上,微閉了眼睛,沉思著道:「這大概就是你們所說的新革命時代了,軍閥混戰那十幾年,我們也叫革命,為了割掉滿清遺毒,拿剪刀剪男人的辮子……想一想,也是很可笑的事,整個漢民族,竟然叫一個守舊的野蠻之族整整統治了二百多年……如今大清的八旗子弟們依然還在留戀他們的辮子……你們要把舊世界打個落花水,重造一個新世界……這,讓我們這些老舊國故們如何能理解?」

開著車的鐵梁回頭道:「老爺,你沒到東四省去看看,日本人在那裡橫行霸道,還一步步緊逼咱們的北平古都,小日本敢舉著槍在東北軍的大營里亂竄亂蹦耀武揚威,這……國軍如此地守邊固防,咱老東北人看著寒心哪!」

「中華當自強!可惜的是,咱們的基業被大清的皇親國戚們幾乎給敗光了,連火柴都要靠進口,這怎麼合乎四萬萬人口的大國身份,國力貧弱,各地的軍閥擁兵自重,是謂國之無防的根源所在,你們的新革命時代,雖有些新氣象,但,這麼多年,自家人鬧不和,殺來殺去,兄弟倪於牆,勢成水火,仇恨難彌……當下龍海這地面又被五嶽這混小子鬧得全盤亂局,幾與日本人發生正面衝突,這小子有勇無智……一旦戰局一開,咱們拿什麼跟日本人去拼……軍隊不能一統,政令不行,怎能與日人決戰!」

章遠成不擔心自己那寶貝兒子的性命,倒憂國憂民起來。

不過,章雷震確乎沒有性命之憂,他被兩位名伶押著,還沒走到山上,就碰上了三個醉鬼。

這幾個醉鬼可不是一般的醉鬼。三個醉鬼在別開生面地打架,不僅打,還互相罵。

「你奶奶的,你個山西佬,洪洞縣裡沒好人,你還我的酒錢……」處在中間的中年醉鬼里拉歪斜地往左邊的漢子身上掏。

左邊的高個子,怪叫一聲:「咦,你敢罵額山西老,割下你的命根子下酒……」

中年醉鬼忽然驚叫一聲,驀地就撲到章雷震和焦京芳的中間來,跳著腳地罵:「好你個王八羔子,你敢傷你爺爺的命根子,我他娘的炸死你。」

他喊聲一出,突然從懷裡掏出那黑瓜快雷,引信一拉,就這麼用手提溜著圍著兩個女人轉,嚇得兩個女人顧不上監押章雷震,飛身奔躍出去。

這正中中年醉鬼的下懷,他準頭奇佳地順著焦、謝二人跳躍的方向扔出了黑瓜快雷。

轟的一聲悶次拉乎的巨響,焦謝二女的眼前爆起了黑煙。

扔雷的正是從玲瓏山金礦趕回來的鐵梨,旁邊那個嬌俏的「漢子」卻是劉亞男。另一個學著山西人講山西話的是鐵心。

一見得手,劉亞男即拉著章雷震躲進一條衚衕,迅捷地給他換上了鬼見愁的鬍子和衣裝,臨末了,她又故意把章雷震的那道長鬍子給拉去半截,說是為了更逼真。

收拾停當,劉亞男對章雷震道:「趕緊二次遇美去吧,沒得,那兩位行動失敗的女人心裡沒了主心骨。」

章雷震朝劉亞男眨巴了幾下眼睛,折轉身,從另一條衚衕竄出,正遇上鐵梨與鐵心扮的兩個醉鬼,他們醉眼朦朧地跟焦、謝兩人糾纏不清,打不是打,走不是走的。

焦京芳被黑煙雷弄成了黑包公,章家少爺又不知什麼時候趁亂跑了,一怒之下,要教訓這兩個不識時務的男人。可是,她細瞧之下,卻發現,兩個醉鬼雖然醉得東倒西歪,可手裡仍有那地雷一樣的東西,不辨真假之下,不敢輕易出手。

章雷震暴吼一聲:「何方鼠輩,天上明月當空,竟敢調戲良家婦女,你們這是找打嗎?」話出人到,不分五六地這就跟兩位醉鬼鬥上了。

鐵梨歪著眼,醉么些地道:「你……就……你是鬼見愁,老子等的就是你,看……我不把你蛋黃子打出來。」

「打,往死里打!」

章雷震以一對二,跟兩位身手極佳的醉鬼呼呼生風地繼續惡鬥,而且,斗得是驚心動魄,險象環生。

焦京芳在一旁看得芳心亂顫,生怕這兩個不知從哪兒來的下手不知輕重的醉鬼,把她的第二次恩人給傷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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