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克麗絲的秘密日記 11月16日,星期五

我不知道之後發生的事情。在本告訴我那是他的生日以後,我做了些什麼?在樓上發現那些照片又回到我撕下它們前所貼的位置以後,我做了些什麼?我不知道。也許我洗了個澡換了衣服,也許我們出門吃了頓飯,看了場電影。我說不好。我沒有把它記下來,所以不記得了,儘管事情就發生在幾個小時以前。除非我問本,否則這些記憶就再也找不回來。我覺得我要瘋了。

今天早上清晨時分,我醒來發現他躺在身邊。又一次,他是個陌生人。房間很黑,安靜。我躺著,嚇得四肢僵硬,不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處。我能想到的只是跑,要逃跑,卻一下也不能動彈。我的腦子好像被掏空了,空蕩蕩的,可是緊著一些詞語浮出了水面、本、丈夫、記憶、車禍、死亡、兒子。

亞當。

這些詞懸在我的面前,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我沒有辦法把它們串起來,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它們在我的腦子裡打著轉,發出迴響,變成了一段咒語,接著那個夢又回來了,那個弄醒我的夢。

我在一個房間里,一張床。我懷裡是一個男人。他壓著我躺著,感覺頗為沉重,他的背後很寬。我感覺事情蹊蹺,頭重腳輕,屋子在我的身下震動,而我睜開眼睛發現天花板抖動著怎麼也看不清楚。

我認不出那個男人是誰——他的頭離得我太近,看不見臉——但我能感覺到一切,甚至感覺到他粗硬的胸毛挨著我赤裸的乳房。我的舌頭上有種味道,毛茸茸的,甜甜的。他在吻我。他讓我不舒服。我想讓他停下來,卻一句話也沒有說。「我愛你。」他喃喃細語。這些話消失在我的頭髮里、我的脖子旁邊。我知道我想開口——儘管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的嘴似乎不聽從思維的指揮,因此他吻我,在我耳邊低語的時候,我就躺在那兒。我記得我既想要他又希望他停下來,記得他剛剛開始問我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不要跟他做愛,可是他的手已經沿著我後背的曲線滑到了臀上,我卻沒有攔住他。接著當他掀開我的襯衫把手伸進去,我想只能到這兒了,我最多只能允許你到這兒了。我不會攔著你,不是現在,因為我也很享受這一切。因為你放在我乳房上的手讓我感覺溫暖,因為我的身體一陣陣快樂地微微戰慄著回應你。因為,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像個女人。但我不會跟你做愛,今晚不行。我們只能到這兒,再也不能多越一線。然後他脫下我的襯衫解開內衣,貼到我的乳房上的手變成了他的嘴,而這時我還在想我馬上就會攔住他。「不」這個字已經開始形成,在我的腦子裡逐漸扎了根,可是還沒等到我說出口他已經把我按回床上剝下了我的內褲,喉嚨里的「不「字變成了一聲呻吟,我隱隱約約能夠聽出其中的歡愉之意。

我感覺到兩個膝蓋之間抵上了什麼。硬邦邦的。」我愛你。」他又說了一遍,我意識到那是他的膝蓋,他正用一隻膝蓋分開我的腿。我不想縱容他,但不知怎的,同時又知道我應該讓他繼續,知道現在抽身為時已晚,我已經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可以開口阻止這一切的機會一個又一個地溜走。現在我別無選擇。在他解開長褲笨拙地脫掉內褲時我感覺到了慾望,因此現在,躺在他的身下的時候,我也一定仍然是想要的。

我努力想要放鬆,他拱起了背,呻吟著——從身體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驚人的呻吟——然後我看見了他的臉。我認不出這張臉,在我的夢裡它是陌生的,但現在我知道了。本。「我愛你。」他說,我知道我該說些什麼,他是我的丈夫,即使我覺得今天早晨我才剛剛第一次遇見他。我可以攔住他,我可以相信他會自己停下。

「本,我——」

他用濕潤的嘴封住了我的嘴,我感覺到他攻進了我的身體。痛苦,或者快樂。它們交織著,我分不清哪裡是二者的界限。我緊緊地抓住他汗濕的後背試著回應他,先是嘗試享受正在發生的一切,發現做不到之後,我又試著把一切當做沒有發生。是我自找的,我想,可是同時我又想,我從來沒有要求過這一切。會有既渴望又抗拒某件東西的時候嗎?慾望凌駕於恐懼之上是可能的嗎?

我閉上了眼睛。我看見了一張臉。一個陌生人,黑髮蓄鬚,他的臉頰上落著一道傷疤。他看著眼熟,可我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當我看著他,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這時我喊出了聲,在我的夢裡。這時我醒來發現自己安安生生地在一張床上,屋子裡一片寂靜,本躺在我的身邊,而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我起了床。為了去上洗手間?還是為了逃避?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裡、要做什麼。如果早知道它的存在,我一定已經輕手輕腳地打開衣櫃門取出了放著日記的鞋盒,但我不知道。於是我只是下了樓。前門上著鎖。藍色的月光從磨砂玻璃漏了進來。我意識到自己光著身子。

我坐在樓梯的盡頭處。太陽出來了,大廳從藍色變成了燃燒著的橙紅色。沒有一件事說得通:其中那個夢最沒有道理。它感覺過於真實,而我醒來正好躺在夢中所在的卧室,身邊有個出乎意料的男人。

而現在,在納什醫生打過電話後,我已經看過日誌,一個念頭蹦了出來。也許那個夢是個回憶?是昨晚留下的印象?

我不知道。如果是的話它意味著治療有所進展,我猜。但也意味著本對我用了強力,更糟糕的是他那樣做的時候我眼前閃過一個蓄鬍須的陌生人的影子,他臉上有道疤。在所有可能的回憶里,記下的這一幕似乎格外令人痛苦。

不過也許它沒有什麼意義,只不過是一個夢。只是場噩夢。本愛我,而那個蓄鬚的陌生人並不存在。

可是什麼時候我才能完全肯定?

後來我去見了納什醫生。我們坐著等紅綠燈,納什醫生用手敲著方向盤的邊緣,跟音響里放著的音樂不太合拍——放的是一首流行音樂,我沒有聽過也不喜歡——而我直直地瞪著前方。今天早上我讀完日誌,記下了那個可能是回憶的夢,便立刻打了個電話給他。我必須跟什麼人談談——知道「我是個母親「對我來說原本只像生命里一個小小的裂口。現在卻似乎要漸漸裂開,撕碎我的生活——他提議把本周的見面改到今天,讓我帶上日誌。我沒有告訴他出了什麼事,原來打算等到了他的診所再說,但現在我不知道我是否忍得住。

紅綠燈變了。他不再敲方向盤,我們的車猛然啟動。」為什麼本不告訴我亞當的事?」我聽見自己說,「我不明白。為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卻沒有說話。我們又開了一小段路。前面一輛車的雜物架上擺著一隻塑料狗,正在滑稽的點頭,在它前面我可以看見一個小孩子的金髮。我想到了阿爾菲。

納什醫生咳嗽了幾聲:「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那麼,這一切是真的了。我隱隱希望他會問我在說什麼,可是一說出「亞當「這個名字,我就已經發現這個希望是多麼徒勞,完全沒有走對路。在我的感覺里亞當是真實的。他並不虛無,而是真真實實地在我的意識里存在,佔據著其他人無法代替的位置,本代替不了,納什醫生代替不了,甚至我自己也不行。

我覺得憤怒,他一直都知道。

「還有你,「我說,「你給了我日記本讓我寫。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亞當的事?」

「克麗絲。」他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盯著汽車的前窗玻璃。」我回憶起了一件事。」我說。

他扭頭看著我:「真的?」我沒有說話。」克麗絲,「他說,「我是想幫你。」

我跟他說了。」那天你把日記給了我以後,我看著你放在裡面的照片,突然想起了拍照那天的情景。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是記起來了,而且我記得我懷孕了。」

他沒有說話。

「你知道他?」我說,「你知道亞當?」

他說得很慢。」是的。」他說,「我知道,你的檔案里提到了。你失去記憶的時候他大概幾歲大。」他停頓一下。「再說,以前我們談到過他。」

我覺得自己的身上起了寒意。儘管車裡很暖,我卻在顫抖。我知道有可能(甚至大有可能)以前我記起過亞當,可是眼前赤裸裸的事實——之一切我已經經歷過而且還將再次經歷——還是讓我震撼。

他一定察覺到了我的驚訝。

「幾個星期前,「他說,「你告訴我在街上看到了一個孩子。一個小男孩。剛開始你無法自控的覺得你認識他,這個孩子迷路了,不過他正要回家——回到你的家去,而你是他的媽媽,。然後你想起來了。你告訴了本,他告訴了你關於亞當的事,那天晚些時候你再講給了我聽。」

這些我一點也不記得。我提醒自己他不是在談論一個陌生人,而是在談論我自己。

「不過那以後你就沒有跟我提過他了?」

他嘆了口氣:「沒有——「

毫無預警地,我突然記起今天早上在日誌里讀到的東西,裡面提到當我躺在MRI掃描儀里時他們給我看的照片。

「有他的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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