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節:三人成行

「你最好不要大肆聲張,趕快離開這裡,」甘道夫說。已經過了兩三個星期,佛羅多似乎還沒有準備好要出發。

「我知道!但是要兩全齊美很不容易,」他抗議道。「如果我像比爾博一樣神秘失蹤,消息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遍夏爾。」

「你當然不能神秘失蹤!」甘道夫說。「這樣不行的!我說的是趕快,不是叫你馬上走。如果你暫時想不出來悄悄離開夏爾的方法,我們再遲一點也是值得的。但也不能夠拖延太久的時間。」

「秋天再走如何?在我過生日之後?」佛羅多問。「我想那個時候多半我就可以安排好一些計畫了。」

說實話,到了這個地步,他有些不太願意作準備。袋底洞突然間變成溫暖的家,他想儘可能享受在夏爾的最後一個夏天。當秋天來臨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會比較有心理準備,秋天本就是告別舊事物的好開始。他暗自決定,要在五十歲的生日那天離開:那天也是比爾博的一百二十八歲生日。要跟隨比爾博的腳步,似乎就是那天最適當。追隨比爾博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念頭,也多虧這個念頭才讓他感覺好一點。他盡量不想起那戒指,或是戒指可能帶他們前往的終點。但他並沒有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甘道夫。巫師倒底猜到多少永遠都讓人摸不透。

他看著佛羅多,臉上露出微笑。「好吧,」他說。「我想這也可以,但絕不可以再拖延。我越來越緊張了。在這段時間之中,小心照顧自己,千萬別讓人知道你要去哪裡!也關照山姆不要多嘴。如果他敢亂說,我可真的會把他變成蟾蜍。」

「提到我要去哪裡這檔子事,」佛羅多說,「這就很難泄漏了。因為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要去哪裡。」

「別多慮了!」甘道夫說。「我並不是說你不能在這邊的郵局留下聯絡地址!但在你走遠之前,絕不能讓人知道你要離開夏爾。總之,你一定得離開這裡,不管是往南往北、往西往東,你的去向更是不可以讓人知曉。」

「我一心一意只想要離開袋底洞,如何向大家道別,根本忘記考慮自己該往那邊走,」佛羅多說。「我該去那裡?我該沿著什麼路走?我的目的是什麼?比爾博是去找寶藏,最後歷險歸來;而我是去丟掉寶藏,可能永遠都回不來。」

「你也沒辦法確定未來怎麼樣,」甘道夫說。「我也不行。你的任務可能是找到末日裂隙,但這任務也可能會交由別人完成:我現在還不清楚。反正你也還沒做好遠行的準備。」

「的確還沒!」佛羅多說。「但以後我到底該何去何從?」

「間接、迂迴的朝向危險邁進,」巫師回答。「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建議,那麼就去瑞文戴爾。雖然比起往日來,最近路上比較不安全,但這段旅程應該不會太驚險。在可見的未來,旅行會變得越來越危險。」

「瑞文戴爾!」佛羅多驚嘆道。「好極了:我要往東走,去瑞文戴爾。我可以帶著山姆拜訪精靈,他一定會很高興的。」他的聲音雖然很低,但心中卻突然湧起了激烈的渴望,想要看看半精靈愛隆的住所;呼吸一下那些高貴人種依舊居住的山谷中的空氣。

某個夏日的午後,一個讓人吃驚的消息抵達了「長春樹叢」和「綠龍」旅店。夏爾邊境的動湯和巨人的傳言都被更重要的消息給掩蓋了:佛羅多先生竟然要賣掉袋底洞,而且還已經把它賣給了塞克維爾巴金斯一家人!

「賣的價錢不錯,」有人說。「討價還價很激烈,」另一個人說,「羅貝拉大媽的手段可不是蓋的。」(傲梭幾年以前就死了,不算英年早逝,但卻不夠長命;才一百零二歲而已。)

佛羅多先生賣掉那美麗洞穴的原因比該處的價格更引人爭議。有幾個人的理論經過巴金斯先生親自點頭和暗示認證:佛羅多的財力已經大不如前,他準備要離開哈比屯,在雄鹿地找個安靜的地方住下來,以後可以常常和烈酒鹿家的親戚往來。「離塞克維爾巴金斯一家人越遠越好,」有人補充道。但袋底洞中如山財寶的傳說早已根深蒂固的奠基在人們心中,他們實在很難相信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不管這個理由多麼合理,他們都會自然想到背後有超乎想像的力量在作祟,許多人甚至認為這又是甘道夫的邪惡陰謀。雖然他這次的到訪十分低調,但眾人也都已經知道他「躲在袋底洞」內。不過,即使這背後可能有魔法的陰謀在作祟,至少有件事情是大家確知的:佛羅多?巴金斯要返回雄鹿地了。

「是的,我這個秋天就要搬走,」他說。「梅里?烈酒鹿正在替我物色一個溫暖的小洞穴,甚至是間小房子。」

事實上,梅里已經在巴寇伯理外的鄉間溪谷地買了一棟小房子。除了山姆之外,佛羅多對每個人都聲稱要真的搬進去。往東走的計畫讓他有了這個點子,因為雄鹿地本來就靠近夏爾的東部邊境,而且要他回到小時住的地方也蠻合常理。

甘道夫在夏爾整整待了兩個多月。六月底的一天晚上,在佛羅多的計畫終於塵埃落定之後,他突然間宣布自己第二天一早必須離開。「希望只是一陣子而已,」他說。「但是我得去南方邊境之外收集一些情報。我在這邊已經荒廢許多寶貴的時間。」

他的聲音很輕鬆,但佛羅多覺得他似乎有些憂鬱。「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問。

「不算什麼事,但我聽說了一些讓人不安的消息,必須親自去看看。如果我覺得你應該馬上動身,我會立刻回來的,最少也會送口信給你。在這段時間內,你還是繼續照著原訂計畫行動。但請務必小心提防,特別是關於這枚魔戒!我再強調一次:*千萬不要使用它*!」

第二天清晨他就離開了。「我隨時可能回來,」他說。「至少我會回來參加歡送會。我想你這段旅途還是需要我的陪伴才行。」

在隨後的日子裡,起初佛羅多感到相當擔憂,經常擔心甘道夫到底聽到了什麼消息;但他慢慢的也就鬆懈了,夏日溫和的天氣讓他忘卻了煩憂。夏爾極少經歷這麼溫和的夏天,秋天也很少這麼富麗。蘋果長滿枝頭、蜂蜜滿溢出蜂窩,玉米又高又結實。

當佛羅多又開始擔憂甘道夫的時候,已經是深秋了。邁入九月以後,甘道夫還是音訊全無。佛羅多的生日和搬家的日期逐漸逼近,甘道夫依舊全無消息。袋底洞開始忙碌起來。有些佛羅多的朋友前來暫住,協助他進行打包的工作;佛瑞德加?博格和法哥?波芬當然沒有錯過;他的密友皮聘?圖克和梅里?烈酒鹿自然也不會缺席。這一夥人把袋底洞幾乎翻了過來。

九月二十日時,兩輛蓋上油布的車子緩緩駛向雄鹿地,載著佛羅多所有沒賣掉的傢具,取道烈酒橋前往他的新家。第二天佛羅多開始真正的緊張起來,不時張望甘道夫的身影是否出現。當周四,也就是佛羅多的生日當天,依舊如同比爾博宴會那天一樣的清朗明亮。甘道夫還是沒有出現。傍晚時分,佛羅多舉辦了他的告別宴會;這次非常的儉樸,只有他和四名幫手一起用餐。但他煩心的幾乎吃不下飯。不久之後就要與這群好友分離的念頭讓他心頭沈重不已。他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

四名年輕的哈比人則是非常的亢奮;即使甘道夫沒來,宴會也很快的熱絡起來。飯廳裡面除了桌椅之外,空無一物。但食物並不遜色,好酒也沒缺席:佛羅多的酒並沒有一起賣給塞克維爾巴金斯一家人。

「不管我其他的東西會如何遭到那些塞巴家人的摧殘,至少這些好酒有人賞識!」佛羅多將美酒一飲而盡。這是老酒庄最後的珍品了。

他們又唱又笑,聊著過去一起作的許多瘋狂事,最後他們還照著佛羅多的習慣,先祝比爾博生日快樂,再敬佛羅多。接著,他們走出屋外,呼吸新鮮空氣,看看美麗的星空。佛羅多的宴會結束了,但甘道夫依舊沒出現。

第二天一早,他們又忙著將剩下的行李裝上另一輛車。梅里負責這個部分,和小胖(喔,這是費德瑞加?博格的綽號)一起送貨過去。「在你住進去之前,總有人先幫你暖暖屋子,」梅里說。「再會啦,後天再見,希望你不要在路上睡著,耽誤了搬家的時間!」

法哥吃完午餐之後就回家了,只有皮聘留了下來。佛羅多十分的不安和緊張,甘道夫趕到的承諾意外落空了。他決定等到天黑。在那之後,假設甘道夫急著要找他,就只能去溪谷地的屋子,甚至可能還比他們先到。因為佛羅多準備徒步走去。他的計畫是準備步行從哈比屯走到巴寇伯理渡口,輕輕鬆鬆的欣賞夏爾最後一眼。

「我也該讓自己多練習一下,」他在空曠的屋中透過滿是灰塵的鏡子打量自己。他已經很久沒有健行了,鏡中的影像似乎有點臃腫。

在午餐過後,塞克維爾巴金斯一家人,包括了羅貝拉和他黃頭髮的兒子羅索出現了。這兩位不速之客的身影讓佛羅多相當不快。這有些唐突,也沒有遵守合約;袋底洞的所有權轉移是要等到午夜才生效的。不過,其實也不能苛責羅貝拉;畢竟她苦苦盼望袋底洞七十七年了,現在也都一百歲了。反正,她出現的目的就是確保自己花錢買的東西沒有被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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