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秦朗捧著花往「心雨」趕。

一路上都有些躊躇,有一種想回頭的衝動,要不是昨天那一個吻,他實在是沒有勇氣這樣做的。

明明知道也許會失敗,但是還是會這樣做,這就是青春吧,寧可失敗,也要去嘗試。因為去的話是一,不去的話是零,零就是什麼都沒有了,就為了一點點的可能性,所以,還是要堅持。

因為我真的好喜歡你,那樣的喜歡,連我自己都在驚訝,想到要失去你,甚至只要想到不能再守護在你的身邊,就覺得世界空蕩蕩的,連呼吸都沒有力氣了。沒有你的世界,呼吸,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我就是這樣的喜歡你,喜歡到了這樣,就沒有救贖了吧?只能這樣義無反顧地走下去,一直往下走。

我就是這樣喜歡你,喜歡到可以放棄整個世界。只有你。

有人說喜歡是淺淺的愛,愛,是濃濃的喜歡,那我這樣喜歡你又叫什麼呢?這是不是就叫做義無反顧?就像是飛蛾撲火,明明知道烈火中只有滅亡,但是卻還是這樣的執著,因為,是沒有退路的啊!

心蕾。

俞心蕾。

先把嘴唇撅起來,做出一個接吻的樣子,然後咧開嘴,淡淡的微笑。之後笑容擴大,接吻,微笑,甜蜜的笑——就是這樣,這個名字就從你的齒縫自然地流淌了出來,就像秦朗此時的表情,如此的甜蜜而生動。

於是路上的人看到一個臉上掛著甜蜜微笑的男人,手捧著一束好美的鮮花,匆匆地向前。

走到「心雨」的門口,他反而停下來。

有些慌恐,有些害怕,真的是很複雜的心情呢。因為重視,所以才害怕,害怕被拒絕。

透過櫥窗,看到裡面防護水幕中間是一架巨大的三腳鋼琴,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鋼琴的前面,彈奏著一首哀婉的歌曲。雖然只是在咖啡廳裡面,卻給人一種華麗的感覺,好像是正坐在維也納的金色音樂廳里,四下全是穿著晚禮服、衣冠楚楚的人們,四周是香檳、鮮花和美酒。

好像也只有這樣的地方,才和心蕾整個人,和她的氣質相配。她好像天生就應該如此,而不是坐在自己家低矮的房子里,吃自己做的蚵仔煎。

一時間,本來充盈得滿滿的心忽然到了最低點。

自己,真的有把握給心蕾這樣的幸福嗎?給她汽車洋房,周圍的一切,上流的酒會、舞會、奢華的生活、華麗的服裝……這樣的幸福嗎?給她以前那樣的生活,自己辦得到嗎?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吧。

就像是兩個世界,距離,不是有愛就可以磨滅的。自己難道真的忍心讓心蕾在這樣的小房子里,穿著廉價的衣服,吃著路邊攤過一輩子嗎?自己,可以嗎?

真的可以這樣自私嗎?可以給她所謂的幸福嗎?真的,可以嗎?

正在思考著,忽然看到了一幅景象。

一個手捧鮮花的男子站了起來,走到台上給心蕾獻上,那是一束好大的鮮花,自己的和人家的一比,簡直小得不能提。

那男人穿著黑色的西裝,顯得十分的瀟洒,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身上帶著一種很優雅的味道,就好像是一個微服出巡的王子一樣。他走到她的跟前,嬌小的心蕾剛好到了男人襯衫上的第二顆紐扣的地方,正是書上說的最適合戀愛的高度。

男人把花送到了心蕾的手裡,然後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吻,那模樣簡直是般配極了。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球鞋和牛仔褲,秦朗苦笑了一下,站在離門不遠的地方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推門進去,而是悄悄地轉頭離開了。

那樣的畫面太美,美得令人不忍觀看,但是在秦朗的眼裡,恐怕只有「慘烈」兩個字才能形容吧。

愛情在兩個人的時候,就是最為甜美的蜜糖,但是當第三個人出現,對於那第三個人來說,它就是最為傷人的毒藥。

對於秦朗,就是如此。

那一束鮮花,孤零零地躺在垃圾箱里哭泣。

……

心蕾也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再彈鋼琴。

破產的時候,家裡的鋼琴也拍賣了,自己好像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雖然咖啡廳有鋼琴,但是一直有請鋼琴師來彈奏,所以心蕾沒有能如願。

今天因為鋼琴師臨時有事情,找不到代班的人,老闆娘很是著急,所以,在一時情急之下,問問自己人有沒有會彈鋼琴的。本來孔彥祥想要毛遂自薦,在佳人面前表現一下,但是沒有想到心蕾也會彈鋼琴,而且彈奏得還相當不錯,這倒是很出乎孔彥祥的意料,尤其讓他更為開心的是又發掘出了心蕾的新的優點。

那一大束心蕾喜歡的百合和藍色妖姬足有九十九朵。很大很大的一束花,美麗得就像夢境一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嫉妒、羨慕,那樣目光的交匯,隱隱約約讓心蕾好像覺得回到了原來,回到了那個還屬於俞心蕾的時光,那個自己還是公主、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時光。

秦朗的憂傷和心蕾夢幻般的笑容匯合到了一起。

形成了一幅鮮明的畫面,交織在一起。

沒有想到的是,回到公司,秦朗就體會到了什麼才是禍不單行。

公司被查封了。

原來,這家公司早就負債纍纍,現在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副空殼,已經沒有錢了。正因為如此,秦朗才被提升為了總經理,領導卷著錢跑了,剩下秦朗變成了替罪羊。

夢,終於崩塌了。

小人物就是小人物吧,無論怎麼樣,都是自己的命,人真的能和命運作鬥爭嗎?能和命運抗爭的,畢竟只是少數人吧,多數人還是跟隨著命運,在隨波逐流而已。

一般這樣的失意人會出現在哪裡?

酒吧?

恭喜你,答對了,因為阿達就是在酒吧找到秦朗和陪著他喝得醉醺醺的阿強。不過兩個人的待遇完全不同,阿強被塞進了計程車里就沒有人再理會他了,而秦朗被阿達和心蕾架著回到了家。

那一身的酒味兒熏得阿媽直搖頭,估計要是有一隻蚊子在這個時候吸了秦朗的血的話,肯定是要醉死在當場的。

阿達趁機捏著鼻子問秦朗的銀行密碼,但是秦朗雖然是醉了,神志還是相當的清醒,誓死不吐露,令阿達白歡喜一場,倒是害得心蕾一晚上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之後的幾天,心蕾早出晚歸,秦朗卻閑在家,有大把的時間來畫他的插畫,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畫出來的插畫顏色和調子都十分的陰暗,和他的人一樣,散發著頹廢的氣息。

有時候閑得無聊的時候,到阿媽的鋪子去幫忙,但是往往還沒有做什麼就被阿媽和阿達趕了出來,阿媽堅持說這樣的事情不是他應該做的。

日子變成了一種無聊,每天的事情就是在打發這種無聊。生活就是看著太陽升到頭頂,然後在山邊落下,秦朗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馬上就該長出蘑菇來了。

心蕾越來越遙不可及了。

本來就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又看到那個英俊的男人對她親昵,然後自己又失了業,這一系列的事情下來,把他本身就不多的信心打擊得幾乎沒有了。看看柜子里,那一件禮物,好像永遠沒有送出去的可能了。

那是自己在剛升職,躊躇滿志的時候買下的,就是那件心蕾十分喜歡、最後卻扔在了黃鼠狼車裡的衣服。花了秦朗幾乎一個多月的工資。本來想在心蕾生日的時候送給她,但是現在,她已經不稀罕了吧?

距離,越來越遠了。

就像是飛鳥和魚。你能想像到飛在天空的鳥兒愛上了魚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嗎?根本不是生活在一個地方的生命,要怎麼樣才能融合?也許只有那個男人才和她是一路的,他們才是一個國度的,但是,自己不是。

這一天,秦朗出去閑逛。

街上的人不多,年輕人就更少了,多數的年輕人在這個時間都在上班,只有自己還是這樣漫無目的地閑逛。

走到了那天安慰心蕾的花園,秦朗有些感慨,雖然過去沒有多久的時間,但是現在看來,好像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就像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一樣。

陽光下的小公園好像一個褪掉了濃妝的年老色衰的女子,露出了疲態:鞦韆上、轉椅上、還有滑梯上的漆已經掉得斑駁了,還長著紅色的鐵鏽;幾棵樹病病殃殃地站在那裡,無精打采地舒展著枝條;地上的草皮也像是被剃了癩頭的孩子,露出一塊塊淺層的紅褐色的泥土。

坐在轉椅上試著轉動一下,還發出難聽的、吱扭扭的響聲。原來,當自己月光下的回憶——那樣美麗的回憶,真實地擺在面前時,卻是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也許,這就是生活的背後。

現實,一直都是這樣的殘酷。

……

沈娉婷最近倒霉透了,先是送來的花是染過色的,掉到了客人的衣服上,被人索賠洗衣費;之後掉了錢包;然後送花的小弟也不願意幹了,留下她自己,所以連她這個老闆都要親自出來送花。再這樣下去,她的下場也只有一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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