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為甚麼?」

沉默籠罩室內後,最先開口的是佃潤一。

「你有證據能證明我說謊嗎?」

「我有證據證明園子小姐不是自殺。」

「甚麼證據?」康正對加賀說。

「在這之前,可以請您解除這些裝置嗎?」加賀指著康正手中的開關說。「我絕不會阻撓和泉先生追查真相,所以想請您不要用這種危險的東西。」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話?」

「希望您能相信我。」

「很遺憾,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人格,而是警察本來就不能相信。這種事我太了解了。要是我放手的那一刻你朝我撲過來,我可沒有打贏你的把握。」

聽到這些話,加賀嘆了一口氣。

「我現在對自己的臂力也不是那麼有自信了,但既然您不肯相信也罷。那麼,和泉先生,請您答應我一件事,千萬不要在衝動之下打開那些開關。要是您這麼做,就永遠無法知道令妹死去的真相了。」

「這我知道。我也認為如果不知道真相,就算報了仇也沒有意義。」

「那好。」加賀的手伸進上衣,取出記事本。「和泉先生,您還記得發現令妹遺體時,屋裡的照明是甚麼情況?」

「照明……」

康正回想當時的情況。由於他曾再三回想過當時的情景,已經能夠像電影般鮮明地重現現場。

「燈是關著的。對。因為是白天,屋裡不會很暗。」

「是這樣沒錯吧,當時您也是這麼說的。換句話說,如果園子小姐是自殺的,她就是關了燈才上床入睡的,而且還要先以定時器設定好通電的機關。」

「這有甚麼好奇怪的?」潤一一臉不解地問。「睡前關燈不是再自然也不過了嗎?就算是為了赴死而入睡。」

年輕人的問題令刑警苦笑。

「好文學的說法啊,為了赴死而入睡……」

「請別說笑。」

「我並不是在說笑。這一點很重要。」加賀恢複嚴肅的神情,看著記事本。「其實是有目擊者。」

「目擊者?」康正睜大了眼睛。

「雖說是目擊者,卻不是目擊兇手或行兇過程的那種。住在這間公寓正上方的酒店小姐,當晚下班回來時看到這間公寓的窗戶亮著燈。因為這裡很少那麼晚還亮著燈,所以她就記住了。後來看到報上報導房客自殺的消息,她非常吃驚。」

「那個酒店小姐是甚麼時候回來的?」康正問。

「不知道正確的時刻,但確定是凌晨一點之後。」

「凌晨一點之後……」

「我真不懂,這件事怎麼會得到園子小姐是他殺的結論?只不過是指出了那個時間她還活著而已啊?」潤一有些歇斯底里地說。一定是無法動彈助長了他的焦躁。

「指不出來的。」

「為甚麼?」

「因為定時器設定在一點。若園子小姐是自殺而死,凌晨一點一切就已經結束了。換句話說,燈必須是關掉的。」加賀清亮的聲音在狹小的室內迴響。

「那是……」說了這兩個字,潤一就不作聲了。想必是想不出如何反駁。

康正咬住嘴唇,抬頭看加賀,點點頭。

「這確實是很有力的證詞。」

「一點也沒錯。只是有力歸有力,要是和泉先生不肯供述鏈條鎖沒有鎖上,這個證詞也就很難被採用了。」

加賀說得諷刺,但康正不予理會。

「凌晨一點過後燈還亮著,就表示當時兇手還在這裡……」

「那麼,至少兩位能了解我不是兇手了吧。那個時間我在自己的公寓里,這一點和泉先生已經做過充分調查了。」

潤一的說法令康正難以駁斥。要推翻潤一在半夜一點前的不在場證明是可能的,但只要住在同一棟公寓的佐藤幸廣沒有說謊,他在一點到兩點之間的不在場證明就是完美的。

這麼一來,還是──康正看向仍在睡夢中的弓場佳世子。

「不,就算燈亮著,兇手當時也不見得在這裡。」這時加賀卻唱反調。「也許當時園子小姐還活著,行兇是更晚以後的事。」

「我在半夜兩點之前都在自己的公寓里。」

「只要搭計程車,兩點半就到得了吧。其他人就算了,但既然是你,就算是在那個時間,園子小姐也會毫不懷疑地讓你進屋吧。」

「我來這裡是十一點的時候。」

「你能證明嗎?」

「我怎麼可能提得出證明!我為了證明沒有來這裡,甚至連不在場證明都準備好了。」

「那還真諷刺。」

「但是,」康正開口了,「這傢伙來這裡的時間,應該就像他本人說的,是十一點左右吧。」

「這時候您卻轉而為他辯護了?您為甚麼會這麼想?」加賀問。

「因為住在樓上的酒店小姐的證詞,她說只有當晚一點多房間還亮著燈,所以當時應該已經出事了。還有行李也是。」

「行李?」

「如果沒有遇害,園子本來預定隔天要回名古屋的。她當然會為了遠行有所準備。可是屋裡卻沒有那樣的形跡。所以推測她在收行李之前有人來了,才比較符合事實。」

「所以那就是我。」潤一扭動身體,一副死命力爭的模樣。

「如果是這樣,那麼為甚麼一點過後房間的燈還亮著?」加賀問。

「那是因為房間一直是我走的時候的樣子……」

「你是說園子小姐還活著?那定時器的矛盾呢?」

和剛才那段對話的結果一樣,潤一再度沉默。但這次他不久後又開口了。

「那個酒店小姐的證詞錯了。一點多燈還亮著,是她的錯覺。」

加賀舉起手,做出投降姿勢,但是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玩笑的模樣。

康正構思當時的情景。假如潤一沒有說謊,那麼他就是在中止殺人後,於十二點多離開這裡,否則他無法在一點之前回到自己的住處。這時門是鎖上的,園子還在沉睡。這個狀態持續了一陣子。酒店小姐一點多目擊房間的燈亮著也是說得通的。

然而後來園子死了,房間的燈也關了,而定時器是設定在一點。

康正抬頭看加賀。

「只有一個可能。」

「是啊,」加賀似乎也已經想到同樣的情況,立即表示同意,「但是能證明嗎?」

「不需要證明,因為我沒有審犯人的意思,但是……」康正朝仍在睡夢中的佳世子看。

「看來有必要叫醒睡美人了。」

加賀語帶揶揄,想來是懷疑在這種狀況之下要如何叫醒弓場佳世子。佳世子睡得很熟,看樣子光是出聲是叫不醒的。

「你出去。」康正對加賀說。「剩下的我自己解決。」

「只靠您是找不出真相的。」

「我可以。」

「您不知道最重要的關鍵。您以為我能提供的情報只有酒店小姐的證詞而已嗎?」

「如果你還有別的情報,就現在說。」

「恕我無法從命,因為那是我的王牌。」

「我一樣有王牌。」康正舉起兩手的開關。

「按下那個開關,您甚麼都得不到。不知道真相就不算報仇。」

加賀對康正投以銳利的眼光,而康正正面迎向他的眼光,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你出去。」康正說。加賀搖頭。康正看他這樣,繼續說:「只要在我叫她起來這段時間出去就好。等她醒了,我再讓你進來。如何?」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出去以後不會從外面把電源切斷。要是你這麼做,你當然不用想再進來,而我只要想別的報仇手法就行了,反正這屋裡也有菜刀。」

「我明白了。」

加賀轉身開鎖,把門打開。寒氣一涌而入。加賀回頭看了康正一眼,才走出去關上門。

康正提防著加賀突然闖進來,維持著隨時可以沖向開關的姿勢,朝門走過去。但是加賀並沒有乘虛而入。康正把門鎖上。

他打開包包,取出那瓶阿摩尼亞,拿進寢室。弓場佳世子在脖子不自然彎曲的姿勢下睡著,發出規則的呼吸聲。

他打開瓶蓋,往她的鼻子靠過去。很快就有反應,她馬上皺眉仰頭。瓶子湊得更近一些,她眉頭皺更緊,眼睛微微睜開。

「起來。」康正略微粗暴地在她臉上拍了兩下。

弓場佳世子的腦袋似乎還不太清醒。康正再次把裝了阿摩尼亞的瓶子拿到她的鼻子前。這次她的身體大大地向後仰。

康正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再回到她那裡。然後打開她的嘴,把水倒進去。她開始喝水,但沒喝多少就嗆到咳嗽,這一來她反而清醒了。只見她眨了眨眼,環視四周。

「現在……怎麼樣了?」

「目前還在追查真相。輪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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