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歲月蹉跎 二、楚楚

一個星期後,我接到白鴻儒打來的電話,讓我明日啟程進京,我為自己又將開闢一塊新天地而興奮。楊娜為我打點了行李,連牙籤都帶上了,她從心底希望我在北京干一番事業。遲小牧開車送我去了東州機場。他現在生意興隆,春風得意。當年遲小牧本來可以留校任教,由於馮皓使壞毀了他的前程,對此遲小牧懷恨在心。

這麼多年過去了,胡艷麗對遲小牧一直也沒死心,這女人天生就是個風流貨,因此遲小牧求上門等於羊入虎口。再加上馮皓工作忙,又身不由己,胡艷麗也是個女強人,兩個人一個月也見不上幾面。這就為遲小牧勾引胡艷麗創造了條件。

遲小牧跟我也不避諱談這些事。最近這段時間,遲小牧經常睡在胡艷麗和馮皓的床上。他和胡艷麗瘋狂地做愛,遲小牧每次睡胡艷麗都像在殺馮皓,覺得很過癮,而胡艷麗是個性亢奮的女人,馮皓在外面拈花惹草,吃喝嫖賭,身體上根本滿足不了胡艷麗,所以馮皓每次躺在胡艷麗身邊心裡都愧愧的,怯生生的。

「女人一旦學會偷情,比男人還瘋狂。其實,胡艷麗跟自己的司機也有一腿。」遲小牧輕蔑地說。

我提示他別把火玩大了,遲小牧卻說:「人與人之間就是相互玩的,你不玩她,她玩你。」我聽了遲小牧的話,感到遲小牧開始放縱,心裡為他捏把汗。

我到北京的時候是下午四點鐘,晚霞剛剛聚集起來。我在首都機場候機大廳里給白鴻儒打了個電話。

「白大哥,我已經到北京了。」

「雷默,從現在起,不要再喊我白大哥了,要喊我白社長。」白鴻儒口氣很冷淡地說。我聽後,心裡很不舒服,剛下飛機就有點吃蒼蠅的感覺。

「好吧,白社長,不過,楚楚也沒派人來接我,我怎麼去呀?」

「坐機場大巴到市內再打個車,晚上咱們在一起吃個飯。」白鴻儒不耐煩地說。

我想也只好如此了,我上了機場大巴車坐到市內,又打了一輛計程車。我對出租司機說,去廣電局。然後我拿出手機與楚楚公司聯繫。我打了好幾遍楚楚的手機都沒人接,我又撥通公司的電話,好半天才有位女孩接電話。

「請楚楚老師接電話。」我客氣地說。

「對不起,我們楚總不在,去美容院做美容去了。」女孩冷漠地說。

「我是雷默,她應該知道我要來的。」

「對不起,你還是打她的手機吧。」

我心想,算了,到公司再說吧。楚楚跟我說過,公司在廣電局對過兒。正是下班高峰,北京的交通本來就堵得厲害,總算到了廣電局,我卻怎麼也找不到北京楚楚服裝有限公司。

計程車在廣電局門前來回走了十幾趟也沒有找到這家公司,我又給公司打了電話,還是那個女孩接的。

「我們公司就在廣電局斜對過兒。」

於是我又讓計程車司機來回找,還是找不到。這時,天已經擦黑了,路燈也已經亮了起來,我心急如焚。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我接了手機,是楚楚打來的,「雷先生,你怎麼還沒到啊?」她很生氣地問。

「我早就到了,就是找不到你的公司。」我焦急地說。

「就在廣電局斜對過兒。」楚楚說。

「我都來回走二十多趟了。」

這時,我突然發現一個穿著中式服裝很典雅的中年女人站在一個服裝店旁,正在打電話。我在網上看過楚楚的照片,這個女人有點像網上的照片,我想這個女人一定是楚楚,我又抬頭一看,在一棵大楊樹後面掛著一個牌子,正是北京楚楚服裝有限公司,這個不起眼兒的小時裝店掩映在一排大楊樹後面,淹沒在十幾家小時裝店裡。

我終於找到了,我讓計程車停車,車費都夠回東州的飛機票錢了。我拎著兩大包行李向馬路對面的楚楚走去。

這是一個個子不高,身材適中,有點江南水鄉風韻的女人,實際年齡已經五十歲了,看上去卻像三十五歲。

「是雷先生吧?」楚楚試探地問。

「是。」我心裡很不自在地說。

楚楚讓我趕緊把行李放到公司里,然後去酒店,怕白鴻儒兩口子等急了。

「我先看看你的公司吧。」我說。

公司的面積也就有六七十平米,前店是賣服裝的,都是楚楚自己設計的服裝,後店是打板車間和倉房,楚楚的辦公室擺了一張老闆台,佔去了房間的三分之二。後店亂得很,還有些臟。我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感覺這根本不是什麼公司,而是一個手工作坊。我心裡很失望。

「楚總,我的行李放在哪兒呀?」我心裡有些失望地問。

「放在我辦公室吧。」楚楚滿不在乎地說。

「我住哪兒呀?」

「老白說,你就住在我辦公室,一會兒,我讓人給你支張摺疊床。」

「有水嗎?洗手間在哪兒?」

「沒有水,上廁所出門左拐五十米處有公廁。」

我是不怕吃苦的,可是這裡連刷牙洗臉的最起碼生存條件都沒有,更沒有迎接總經理的熱情。我心裡很不自在。起碼眼前的這個楚楚沒有我想像的好,她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雷先生,走吧,我們先去吃飯。」楚楚催促道。

我和她過了馬路,她的車停在公司對面,這是一輛新買的帕薩特。

「雷先生,會開車嗎?」楚楚不經意地問。

「會,但是北京的路不熟。」

我們倆上了車,看得出她開車是個新手。大約開了二十分鐘,來到一家海鮮大酒店,我也沒心思看酒店的名字,心裡亂得很。我們剛下車,就從酒店走出一位儒雅的男士。

「這是我們公司的投資人、副董事長趙先生。」楚楚介紹說。

趙先生很客氣地跟我握手。這時,開過來一輛桑塔納2000型轎車,從車上下來的正是白鴻儒和夫人。

「白社長、何大姐。」我連忙上前打招呼。

白鴻儒「嗯」了一聲徑直走進大堂。

「以後不要叫我何大姐,叫我何老師。」何大姐小聲對我說。

「為什麼?」我有些不滿地問。

「不為什麼。」何夫人嚴肅地說。

我對白鴻儒在東州和在北京判若兩人耿耿於懷,我心想,還沒怎麼樣就跟我擺老闆派頭了,時間長了還得了啦。我辭職無非是想圖個自由自在,若要委曲求全也不會在你的門下,現在仍然是東州市政府辦公廳的處長哩。我心裡一邊想著,一邊隨他們走進包房。

白鴻儒坐下來第一句話就問服務小姐,結賬用支票行不?我心想,怎麼吃頓飯結賬還用支票呢?吃了成千上萬頓飯,這還是第一次遇見。

席間,白鴻儒高談闊論很少提及我,眼神盯著楚楚繼續闡述他對《紅與黑》的理解。在他眼裡,楚楚好像是木爾侯爵的女兒瑪特爾。

「於連不甘心現狀,一心想成為上流社會的人物的精神是可嘉的。」老白點上一支煙說,「這種不達目標不罷休的勇氣還是應該肯定的。只有不甘平凡的人,才想著去改變,就像攀登山峰一樣,如果你站在山腳觀望,是永遠也看不到山頂的風光的。」

我知道這些話是說給我聽的,我認為一個人想出人頭地本身沒有錯,關鍵是看你採用什麼手段和途徑。從這一點上說,「紅」可以象徵於連追求人生的意義,「黑」就代表社會中形形色色的人,為了自己利益而拚命奔波,卻不理解自己存在的真正意義。其實,於連的故事每天都在發生。不過,我不會成為於連,我必須成為我自己。儘管我和於連都有拿破崙式的野心。

席間,楚楚不斷地謾罵前任總經理半年之內如何糟蹋了她二百多萬,臨走時還騙她六萬多塊。

「我是無意再選總經理的。不過,白社長介紹的人,一定錯不了。」楚楚言不由衷地說。這話讓我聽得心裡發酸,我明白了為什麼從下飛機到現在受楚楚冷落的原因。原來人家本無意用總經理,是白社長的面子強加於她的。同時,我也能感覺到楚楚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的人。

我心想,不管我在不在公司做,我都要讓她知道我的分量。我不能因為一份工作而失去尊嚴。人的尊嚴是一種高度和重量,再不起眼的人有了這種重量,也能面對權貴不卑不亢,面對不義之財不饞不貪,面對不公之事不忍不避,尊嚴是一個人支撐信仰與生命的骨架。我也是見過風浪的人,不能讓他們小瞧了自己。

「楚總,恕我直言,」我從容地說,「我覺得你的服裝公司不能稱其為公司,我的第一印象是連起碼的管理都沒有,你作為公司董事長二百多萬花在哪兒了都說不清楚,而且是短短的半年,這說明公司的財務狀況非常糟糕,連起碼的財務制度都沒有,這對一個有限責任公司是很危險的。」

楚楚被我說到了痛處,「我本來對管理公司就沒興趣,我的興趣在服裝設計上。」她解釋說。

「你的興趣只在中式服裝設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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