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妖之間 五、北京結

金冉冉的長篇小說《天堂雨》終於出版了。由於出版社很看好這本書,出版過程中進行了精心的策劃和宣傳,書一經出版,便受到了幾十家媒體的熱烈追捧,金冉冉一夜之間就成了"80後"作家的領軍人物。

丁能通得知金冉冉的《天堂雨》獲得了巨大成功,心裡由衷地為冉冉高興,為了慶賀成功,丁能通心血來潮,約冉冉一起去登懷柔的箭扣長城。

早晨八點鐘,從人民大學出發,賓士車很快駛出了北京城。太陽照耀在斑斕的原野上,大地是五顏六色的,火紅的高粱,金黃的穀子,幹了鬍子的棒子,老了莢的豆秧,連地邊地沿上的野草都變成了墨綠色,結出各種果實的莊稼,全都顯示出心滿意足的樣子。

一路上,冉冉都放著一首叫《天堂里沒有車來車往》的歌:

十月的天空,

依稀晴朗,

陽光下許多故事緩緩醞釀,

車來車往,

最後你是否看見天使在飛翔,

月兒高高,

黑夜長長,

匆匆你走了,

命運沒有方向。

"冉冉,如果《天堂雨》拍成電視劇這首歌可以做主題曲。" 丁能通深情地說。

"哥,你說我的小說能拍成電視劇嗎?" 金冉冉充滿希望地問。

"別著急,凡事水到渠成,歌里不是唱了嗎,命運是沒有方向的。" 丁能通故作深沉地說。

"哥,你的朋友顧懷遠最近又寫什麼了?"

"他好像要寫一本《大拆遷》的書,是寫官場的。"

"他的《心靈莊園》最近我看了,有點像盧梭的《懺悔錄》,寫得很靈魂!" 金冉冉敬佩地說。

"冉冉,命運的確沒有方向,誰能想到顧懷遠會成為作家,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有想過。"

"哥,多虧你沒有事,但是我和鳳雲大姐為你擔心死了!"

"冉冉,經過這場劫難,我明白了人有兩怕,一怕活得不明不白,二怕活得過於明白。"

"為什麼?"金冉冉不解地問。

"活得不明不白太可悲了,活得過於明白太可怕了。我過去有些方面活得不明不白,有些方面活得過於明白,結果險些鑄成大錯。"

"哥,我看你都快成哲學家了,你們官場上的人活得就是累,為什麼不學著做一頭快樂的豬呢?"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是屬豬的。"

"哥,你不也是屬豬的嗎?"

"這麼說這輛賓士就是豬圈了!"

丁能通說罷,兩個人哈哈大笑,卻不知道有一輛悍馬正尾隨而來。

開悍馬的不是別人,正是皇縣駐京辦主任羅虎,車上還坐著兩個皇縣公安局的警察,都是黃躍文的死黨,一個叫大李,一個叫老於,兩個人是為查找魏國山的下落住在皇縣駐京辦的。

羅虎早就嗅到了丁能通與金冉冉的關係,羅小梅上次到北京交給羅虎一個任務:"虎兒,通哥是姐的,決不能讓別的女人纏上他,姐不在北京,你時不時地幫我盯著他點,一旦發現有別的女人纏她,趕緊告訴姐姐。"

"姐,你放心吧,他要是敢找別的女人,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你可不許胡來,傷了通哥,我可不饒你!"

"姐,還沒嫁給他呢,就偏心眼兒了!"

"記住,他早晚是你姐夫。"

從那兒以後,羅虎經常開車尾隨丁能通。很快就發現丁能通果然與一個女研究生打得火熱,他還單獨尾隨過金冉冉,羅虎發現一個規律,丁能通一到周末就開車接金冉冉,羅虎心中一直憋著一口氣,"丁能通,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姐對你多好啊,你竟然背著她拈花惹草,小心點,找機會老子就把花給你掐了,把草給你拔了。"

機會果然讓羅虎遇上了。周六一大早,他就領著自己的兩個死黨尾隨丁能通,丁能通果然開車去了人民大學,但讓羅虎沒有想到的是,丁能通接完金冉冉,開車竟出了北京城。

羅虎開車一路尾隨,一直跟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到了箭扣腳下的西柵子村,這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是遊覽箭扣長城的大本營。

丁能通和金冉冉停好車後,進了一家叫"趙氏山莊"的農家飯莊,羅虎怕把人跟丟了,沒敢找飯莊吃飯,而是讓大李到雜貨店買了麵包和香腸。羅虎見一戶農家曬著白布單子,讓老於偷來,大李和老於誰也不知道羅虎偷白布單子幹啥。

"羅主任,偷這白布單子有啥用啊?"老於納悶地問。

"我估計丁能通和金冉冉今天回不去了,吃完午飯爬長城,弄不好要夜宿箭扣了,還他媽的挺浪漫的,我要他們浪漫不成!" 羅虎惡狠狠地說。

丁能通和金冉冉在"趙氏山莊"飽餐後,兩個人背著登山包走了出來。金冉冉今天裝扮得格外美麗,一副專業登山隊員的打扮。

丁能通的心情好極了,從坐落在土坡上的老趙家的院子里,向南望去就是"箭扣長城",向西南方向可以遙望到"北京結",那是丁能通和金冉冉此行的目的地。

幾場霜後,漫山遍野奼紫嫣紅,柿樹、杏樹、紅楓都已經被秋霜染上了顏色,雖然白樺已經樹葉凋零,但是,襯托在一片金黃或者火紅之中,別具一番風韻。

古老的長城蜿蜒在五顏六色的群山之中,異常壯美!丁能通背著登山包,牽著金冉冉的纖纖玉手,向南出了村口,很快就來到了長城腳下。

經過一段爬升後,從一段坍塌的牆體的開口登上去,便開始走在起起伏伏的箭扣長城上了。放眼望去,是連綿起伏的蒼茫野山,蜿蜒的長城在群山間跌宕起伏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哥,你在駐京辦整天迎來送往,應該來這裡很多次,怎麼感覺像是第一次來呢?" 金冉冉忽閃著大眼睛氣喘吁吁地問。

"當官的才不會來這種野長城呢,頂多陪他們或者他們的家屬到八達嶺長城看看。"

"為什麼?八達嶺的長城人工雕琢得就像故宮的城牆一樣,哪裡有這裡的長城有氣勢,別看這裡的長城經歷千年的洗禮,變得殘破、荒蕪,未經後來人的修整雕琢,但撫摸這些殘破的城磚,我能體會到千百年前它雄壯的氣勢,更能感受到長城所見證的那些金戈鐵馬的歷史煙塵。"

"說得好!不愧是作家,但是官當大了都難免養尊處優,他們才吃不了這份苦呢,我給肖鴻林當秘書時,每次出差只去三個地方。"

"什麼地方?"金冉冉好奇地問。

"五星級酒店、桑拿浴中心、KTV夜總會。"

"真無聊,難道去福州不去武夷山,到長沙不看張家界?"

"的確如此。"丁能通圓滑地笑了笑。

"唉,不到箭扣看日落,怎知人間有悲歌!" 金冉冉嘆道。

"箭扣的日落很特別嗎?" 丁能通不解地問。

"當然,箭扣這個名字本身就很特別,足以讓所有長城地名中的嶺、關、峪、台等字眼全都黯然失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箭扣在手嚴陣以待,多有氣勢,古樸、殘破、雄奇、蒼涼,再加上日落,難道不是一首人類歷史的悲歌嗎?"

"冉冉,你可真會聯想,別說,還真有道理。不過,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浪漫,我看這長城就像橫在中國山河大地上的一柄巨大的權杖,昭示的是權力至高無上的神秘力量,冉冉,只有權力才能有這麼大的力量,移山填海都能做到,何況修築萬里長城了,帝王們把長城看作自家院牆,都想江山永固,可是到頭來,哪個不是自毀長城,自掘墳墓。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官場就像這蕩氣迴腸的長城一樣,盤踞在人類社會之上,如同一座永不閉幕的人生大舞台,上演的永遠是雲詭波譎的爭鬥!" 丁能通一番感慨,讓金冉冉頗為驚訝。

"哥,想不到你的話這麼入木三分,真有點陳子昂登幽州台的感覺。"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幽幽,獨愴然而涕下。" 丁能通大聲朗讀道。

"哥,你很孤獨嗎?"

"冉冉,人是孤獨的,能面對孤獨的人內心是充實的,狂歡放縱是對孤獨的逃避和恐懼,面對孤獨會體悟到人生的另一種真諦:超然物外,敢問蒼天。其實,人的尊嚴不是身居高官要職的顯赫,也不是名利雙收後他人的青睞,人的尊嚴是孤獨地展現自我。"

"哥,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像什麼?"

"就像一個仰天長嘆的孤獨英雄!"

丁能通拍了拍城牆上的青磚,恍惚間覺得長城活了,像一條蒼龍在山脊上蜿蜒前行。

經過艱難跋涉,兩個人來到北京結的兩棵松,兩棵松樹既不高大,也不挺拔,卻凜然屹立,北京結的兩棵松樹是箭扣的標誌之一,這裡是難得一遇的長城會合處,三個不同方向的長城在這裡會合,北面往九眼樓的方向通向黑坨山;向西方向舒展而去的長城通向黃花城;由此沿著長城,向南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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