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官復原職 一、三個女人

從駐京辦回到東州後,因「肖賈大案」的牽連,丁能通說清問題後,組織上派他到省委黨校學習,在黨校學習結業後,便賦閑在家,組織上遲遲沒有給丁能通下結論。

正值兩會,由於剛剛發生了肖鴻林、賈朝軒腐敗大案,所以這次換屆備受矚目。其實,結果也都在人們的意料之中,市委老書記王元章調任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市委副書記洪文山順理成章地接替了王元章,成為新任東州市市委書記。

讓洪文山主政東州市新一屆領導班子,省委書記林白和省長趙長征起初意見並不統一,趙長征認為,洪文山一直主抓紀律檢查工作,根本不懂經濟,東州市是清江省經濟騰飛的發動機,應該派一位既講政治又懂經濟的市委書記;林白則不敢苟同,他覺得肖鴻林、賈朝軒之所以腐敗掉了,就是因為市委一班人重經濟輕政治,一味追求GDP,為了追求GDP,不惜違規違紀違法,終於釀成了一場重大政治災難。

省委常委會經過再三討論,報中組部同意,還是林白的意見佔了上風,洪文山終於走馬上任,但是林白不是沒有考慮趙長征的意見,他為東州物色了一位經濟專家型的市長,爆出了東州兩會最大的冷門。

起初一直傳言東州市新任市長有可能是省委副書記劉光大或者是常務副省長梅紅軍,誰也沒有想到剛剛就任清江省副省長不到一年的原清江大學副校長、經濟學博士夏聞天奪了個頭彩,剛剛過完四十四歲生日就走馬上任,以高票當選了擁有八百萬人口的清江省省會古城東州市市長。

這讓東州官場上那些摸爬滾打了十幾年、二十幾年的宿將老兵們產生了許多質疑,東州可是擁有八百萬人口的省會工業大市,是清江省乃至北方地區經濟騰飛的發動機,這麼年輕的市長會不會只是個紙上談兵的馬謖,就連新任市委書記洪文山也捏著一把汗。

新任市長夏聞天並沒引起丁能通的興趣,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心灰意冷的丁能通心裡清楚自己因為生活作風問題,組織上給個處分是躲不過去了,就是不知道會給個什麼樣的處分,以丁能通的性格是不會坐以待斃的,但是「肖賈大案」過後,自己似乎失去了政治根基,過去肖鴻林當東州市市長時,自己因為曾經給他當過秘書,人人高看一眼,再加上自己任駐京辦主任這幾年,左右逢源,苦心經營,有了很好的人脈,可是肖鴻林一倒台,自己這麼一受牽連,好像一夜之間經營多年的人脈關係都沒了。奶奶的,都說世態炎涼,丁能通現在才深有體會。

更令丁能通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與自己資歷相當的林大可和何振東雙雙當選東州市副市長,這難免讓他心裡酸溜溜的。自己現在不敢奢望有林大可、何振東那樣的前程了,但是對重返駐京辦主任的崗位還沒有死心。

為了自己的前途,丁能通曾幾次下決心去找林大可,讓他出面替自己說幾句話,可是又礙於臉面,不願意出頭,找市委書記洪文山就更沒有勇氣了,因為洪文山是紀委書記出身,又配合中紀委、省紀委主抓了「肖賈大案」,丁能通一想到洪文山心裡就發緊。

異常苦悶的丁能通非常思念遠在加拿大的妻子和兒子,內心的孤獨如同一個巨大的水母,透明得讓他什麼也看不見,可它那無數帶刺的觸角卻無時無刻不在向他揮舞。此時,他有些後悔讓衣雪和兒子去了加拿大,以至於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

時值冬末,春寒料峭的東州古城一片肅殺,窗外黑漆漆的,抽冷子響了幾聲春雷,雨絲均勻得像用籮篩過的細沙,窸窸窣窣地霧一樣地糊在玻璃上。

丁能通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握遙控器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左手的香煙即將燃盡,長長的煙灰搖搖欲墜,丁能通雙目直勾勾地盯著電視,心裡卻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茶几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丁能通嚇了一跳,長長的煙灰抖落在睡褲上,把純棉睡褲燒了一個洞,他趕緊胡嚕掉煙灰,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內,接聽電話。

聽到甜滋滋的一聲"通哥",丁能通像從頭到腳激了一盆冷水,頓時清醒了,打電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讓自己即將背上處分的原皇縣駐京辦主任,也是他從北京回來後一直想見上一面的情人羅小梅。

"通哥,別悶著了,我請你喝酒!"羅小梅溫柔地說。

"什麼由頭,請我喝酒?"

丁能通對羅小梅的突然出現有幾分欣喜,但是口氣上卻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通哥,去了一趟北京恭王府還沒想明白,恭王府里不僅有福字碑,還有獨樂峰,條條大路通羅馬,有的是你發揮才能的舞台,小妹有好事相告!"

丁能通苦笑了笑放下電話,他已經不企盼有什麼好事了,對他來說最大的好事就是組織上對自己的問題趕緊有個結論,哪怕是開除公職也比這麼不清不白地耗著強。

丁能通穿上衣服,又照著鏡子梳了梳頭,鏡子里的面孔一臉的惆悵,兩鬢落腮鬍子茬泛著青黑,顯得臉色憔悴,這還是那個風流倜儻、左右逢源,詭譎圓滑的丁能通嗎?他想刮刮鬍子,又搖了搖頭,隨手從茶几上拿了盒中華煙揣在口袋裡,匆匆忙忙下了樓。

涼絲絲的風裹著雨絲,針扎一般打在臉上,丁能通精神一振,他一頭鑽進了羅小梅的紅色賓士,車內不僅暖融融的,還飄蕩著縷縷馨香。

羅小梅嫵媚地看著他沒說話,丁能通卻冷冷地說了一句:"小梅,一年多不見,鳥槍換炮了?"

丁能通的意思很明白,羅小梅一直開著紅色本田車,怎麼一年多不見,就換成賓士了?看來花卉餐廳經營有方,羅小梅顯然已經發財了。

丁能通之所以口氣冷是因為他一直生羅小梅的氣,這個自己一直深愛著的女人在自己被放出來後,就一直拒絕見他,就連"肖賈大案"後,丁能通停職反省就再也沒見過羅小梅的影子。丁能通心裡清楚,羅小梅突然要見自己,決不是僅僅請自己喝酒這麼簡單。

羅小梅似乎看透了丁能通的心思,莞爾一笑說:"通哥,還生我的氣呢?我知道你挑我理了,沒及時來看你,是不想給別人以口實,而且我堅信你不會有大事,因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通哥,你愛財,但是不貪財,是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人,這次你受''肖賈大案''牽連,我不想因為我愛你,被你的對立面或肖鴻林、賈朝軒的對立面所利用,對你落井下石,其實,在這場大案中,你經受了考驗,基本把握住了自己。"

羅小梅的話坦誠實在,讓丁能通孤寂的內心湧進一絲暖流,他情緒好了許多,溫聲地問:"想請我吃什麼?我一天到晚凈吃速食麵了!"

羅小梅把車發動著,緩緩踩動油門,微笑著說:"給你補一補,去秦都魚翅庄吧。"

一提秦都魚翅庄,丁能通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羅小梅很快察覺到,嬌柔地問:"通哥,怎麼?不想去秦都?"

丁能通疑惑地問:"小梅,陳富忠被抓以後,秦都魚翅庄一直停業,怎麼又開業了呢?"

羅小梅嬌嗔地說:"你呀,一直在家悶著,都快悶傻了,秦都魚翅庄早換主人了,現在不僅開業了,而且生意比以前還火。"

丁能通更加疑惑了,他好奇地問:"誰有這麼大的膽量敢接黑老大陳富忠的生意?"

羅小梅賣關子地說:"通哥,陳富忠無親無故,敢接手他生意的還能是誰?是個美女唄!"

"不會是林娟娟吧!"

丁能通話一出口便圓睜二目地望著羅小梅。

羅小梅笑盈盈地說:"通哥,陳富忠被抓,還是你報的案,林娟娟因為這事流了產,如今袁錫藩被抓,林娟娟不願意守著囚犯過一輩子,兩個人離了婚,陳富忠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又沒有什麼親人,便把北都集團所有的企業都轉給了林娟娟,林娟娟現在不僅擁有秦都魚翅庄,還擁有與香港黃河集團共同開發的五星級酒店北都大飯店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這個小女人簡直是一夜暴富。"

袁錫藩這位昔日東州市的副市長是和肖鴻林、賈朝軒一起栽倒的,當時黑老大陳富忠為了掌控袁錫藩,竟然把自己的情人林娟娟安插在副市長家當保姆,結果雞飛蛋打。陳富忠被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一千五百萬,但是辦案的原則是對人不對公司,畢竟企業養活著兩三千員工。

"那北都大廈呢?"

"北都大廈被罰沒給銀行抵債了。"

丁能通聽得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有想到,陳富忠和袁錫藩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小保姆的命運會如此傳奇,簡直可以寫一部小說了。

丁能通點了一支香煙,靜靜地吸著,情不自禁地端詳著羅小梅,很長時間沒有與眼前的女人有肌膚之親了,那是怎樣的一種纏綿!

羅小梅從來都不是那種嬌艷的美人,但楚楚風韻,眼波生動,一顰一笑,顧盼生姿,這是一個既有魅力又有主見的女人,儘管組織上對丁能通的生活作風問題給予了嚴厲的批評,但是丁能通仍然放不下眼前這個讓他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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