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七節 迪耐瑟的火葬堆

當正門的魔影退卻之後,甘道夫卻依然動也不動地騎在馬上,皮聘把握機會站起來,覺得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擔。他傾聽著號角聲,覺得天下再也沒有比它更美妙的音樂,小心臟高興得彷佛會因此而爆開。在那之後,每次只要一聽見號角聲,他就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不過這時,他突然想起此行的任務,於是趕忙跑向前;就在那一刻,甘道夫動了動,彎身和影疾說話,似乎正準備奔出正門。

「甘道夫,甘道夫!」皮聘大喊著,影疾停了下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甘道夫問道:「城裡的律法不是規定穿著黑銀制服的人,必須留在要塞裡面,只有在王上下令時才能離開?」「他頒下命令,」皮聘說:「他趕我離開,可是我覺得很害怕,上面可能會發生糟糕的事情,我想城主瘋了。我擔心他會自殺,也一起將法拉墨殺死,你能做些什麼嗎?」甘道夫看著門外,此時平原上已經傳來斯殺的聲音。「我必須趕快走,」他握緊拳頭說:「黑騎士就在外面,他還是可能徹底擊敗我們。我沒時間了!」「那法拉墨怎麼辦?」皮聘大喊著:「他還沒死,如果沒人阻止他們,他們會把他活活燒死的!」「活活燒死?」甘道夫質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快點說!」「迪耐瑟去了陵寢,」皮聘說:「他把法拉墨一起帶過去,對我們說大家都會被燒死,他不願意繼續等,他命令僕人堆起火葬堆,把他和法拉墨一起燒死在上面。他已經派人去找柴火和油了,我告訴貝瑞貢,但我擔心他不敢離開崗位,他正在站崗。他又能怎麼做呢?

」皮聘一口氣把經過全都說完,伸出顫抖的手,抓住甘道夫的膝蓋說:「請你救救法拉墨!

」「或許我可以,」甘道夫說:「如果我這麼做,我擔心會有其他人因此逝去。好吧!既然別無選擇,我必須前往伸出援手,但這會帶來哀傷和悲慘的結果。沒想到連在我們最堅強的堡壘中,魔王也可以打擊我們,這背後一定是他的意志在運作。」他下定決心,立刻付諸行動。甘道夫一把抓起皮聘,將他放在身前,命令影疾調轉頭。他們飛奔而上米那斯提力斯的街道,身後戰鬥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兩人所到之處,每個人都正掙扎著從絕望和恐懼中站直身,拿起武器,扯開喉嚨大喊:「驃騎終於來了!」將軍們在發號施令,各處都有部隊集結,已經有人開始朝向正門衝去。

他們遇上了印拉希爾王,他對兩人喊道:「米斯蘭達,現在該怎麼辦?驃騎們正在剛鐸的平原上奮戰!我們必須集結所有的兵力去支援!」「光是所有的人還不夠,」甘道夫說:「你還必須要快才行,我一能夠抽身就會立刻趕過去,但目前我必須先趕到迪耐瑟王身邊。城主不在,就由你接管了!」他們繼續沖向前。要塞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們可以感覺到微風吹拂在臉上,遙遠南方的曙光正逐漸揭露。但這無法帶來希望,他們不知道眼前會是什麼樣的景象,只擔心自己來得太遲。

「黑暗已經消退了,」甘道夫說:「但在城中卻依舊濃重。」他們在要塞門口沒有遇上任何衛兵。「那麼貝瑞貢已經走了,」皮聘燃起希望,兩人轉過頭,沿著小路來到封印之門前。門敝開著,看門人倒在旁邊,他被殺死,而鑰匙也被拿走了。

「這是魔王的計謀!」甘道夫說:「他最喜歡這樣,同胞◆牆,人們因為困惑而起爭端,不知該效忠何人。」他下了馬,叫影疾回到馬廄去。「朋友,」他說:「我們早就該到戰場,但眼前的事情讓我無法抽身,如果我發出訊號,還是請你趕快過來!」兩人走過大門,來到蜿蜒的道路上,兩旁高大的石柱和雕像有如灰色鬼魂般地緩緩掠過。

突然間,寂靜被打破了,他們聽見底下傳來刀劍撞擊的聲音。自從要塞建成之後,此地從來沒傳出過這種聲音。好不容易,皮聘和甘道夫才來到亡者之街,兩人立即沖向宰相陵寢,它在曙光中更讓人有種不祥的感覺。

「阻止它!不要亂來!」甘道夫奔向門前的石階說:「停止這種瘋狂的行為!」門前是迪耐瑟的僕人,手中拿著劍和火把;穿著黑銀制服的貝瑞貢,則是單槍匹馬地站在門前,不準這些人進入。已經有兩名僕人被他所殺,讓這聖地沾染了他們的血液;其他人不停地咒罵他,詛咒他是叛徒,不肯效忠王上的命令。

就在甘道夫和皮聘拚命狂奔的時候,他們可以聽見陵寢中傳來迪耐瑟的嘶吼聲:「快點,快點!照我說的做!殺死這個叛徒!難道我必須自己動手嗎?」貝瑞貢用左手擋住的門被拉開了,城主站在他面前,高大而瘋狂,眼中有著可怕的怒火,手上拿著出鞘的寶劍。

此時,甘道夫躍上台階,人們遮住雙眼,不住後退;他的到來似乎替這個地方帶來耀眼的白光,而他的怒氣也讓人不敢阻擋。他手一揮,迪耐瑟的寶劍就飛了出去,落回陵寢內。曾經權傾天下的迪耐瑟,楞楞地連退了好幾步。

「這是怎麼一回事,王上?」巫師說:「亡者居住的地方,不應該是活人嬉戲的處所。當外面戰火正熾的時候,為什麼你的部下要在此自相殘殺?難道連拉斯迪南都淪入魔王之手了嗎?

」「剛鐸之王何時開始要向你負責了?」迪耐瑟問:「難道我不能指揮自己的僕人嗎?」「你可以,」甘道夫說:「但當你變得瘋狂,發出邪惡的命令時,其他人可以挑戰你的權威。你的兒子法拉墨呢?」「他躺在裡面,」迪耐瑟說:「發燒,一直燒著,他們在他的血肉里點燃了火焰,但很快的,一切都會化為飛灰。西方已經失敗了,一切都將被大火吞噬,一切都將結束……飛灰!都會灰飛煙滅,隨風而逝!」甘道夫發現他已經徹底地瘋狂,很擔心他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因此,他領著貝瑞貢和皮聘衝進去。迪耐瑟退到一旁,站在石桌旁邊。他們發現法拉墨還是躺在石桌上,處在半夢半醒的高燒狀態,石桌底下和旁邊已經放滿了柴薪,上面全是燈油,連法拉墨的衣服和被單都沾滿了油,只等著火焰來吞噬一切。甘道夫展現他真正的力量,披著灰袍的他縱身一躍,將病重的法拉墨抱下來,走向門口;但是,當他這樣做的時候,法拉墨發出哀號,在昏迷中叫著父親的名字。

迪耐瑟彷佛大夢初醒,眼中的火焰瞬間熄滅。他哭泣著說:「不要帶走我的孩子!他在叫喚我了!」「他是叫了,」甘道夫說:「但你還不能見他,他必須在生死之間尋求解脫,也可能根本找不到出路。你的工作是出城迎戰,或許是迎向自己的死亡,你自己也應該知道。」「他不會再醒過來了,」迪耐瑟說:「戰鬥是徒勞無功的,我們幹嘛還要苟延殘喘呢?

我們為何不一起離開人世?」「剛鐸的宰相,你沒有權力選擇自己死亡的時間,」甘道夫回答:「只有那些墮落的君王,才會在黑暗力量的影響下,因為驕傲和絕望而自殺,或是殺死自己的血脈來陪葬。」他抱著法拉墨走出陵寢,將他放在被抬來的擔架上。迪耐瑟跟在後面,渾身顫抖地站著,疼愛地望著兒子。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年邁的王者掙扎著。

「來吧!」甘道夫說:「其他人需要我們,你還可以做很多事。」突然間,迪耐瑟笑了,他挺起胸膛,又露出自傲的神情。他飛快地走回之前所躺的石桌,拿起他所躺著的枕頭。他走到門口,揭開枕頭的布,底下竟是一顆真知晶石!當他舉起晶石的時候,旁人似乎見到裡面有著火焰,城主瘦削的面孔也沾染了紅光,看起來像是雕像般冷酷無情。

「驕傲和絕望!」他大喊著:「你以為凈白塔的眼睛瞎了嗎?不,灰袍蠢漢,我看見的比你知道的還要多,希望只是無知的代名詞。儘管去醫治他吧!儘管去戰鬥吧!沒用的,你們或許可以暫時贏得勝利,爭取幾寸土地,苟活幾天,但是,要對抗這正興起的力量?我們絕無勝算,整個東方都出動了,即使是現在,原先替你們帶來希望的海風,也吹送來一整支黑色艦隊。西方已經失敗了,不想成為奴隸的人都該離開這裡。」「這樣的想法的確會讓魔王穩贏不輸。」甘道夫說。

「那你就繼續懷抱希望吧!」迪耐瑟哈哈大笑。「米斯蘭達,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嗎?你想要取而代之,坐上四方的寶座,統治北方、南方和西方。我已經猜到你的想法和計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讓這半身人守口如瓶?或是沒看出你把一名間諜送進我的殿堂中?但是,在我們談話的過程中,我已經知道你所有同伴的名號。看來,你將會先用左手操弄我成為抵抗魔多的擋箭牌,然後再以右手安排這個北方遊俠取而代之。

甘道夫米斯蘭達,我挑明了說吧!我才不願意當你的傀儡!我是安諾瑞安家族的宰相,我才不願讓位給乳臭未乾的小子,當他的下屬。即使他真的擁有血統證明,也只不過是埃西鐸的繼承人。我才不會向這傢伙低頭,他只不過是個沒有國度和榮耀的窮酸王族罷了!」「那麼,如果你能夠照自己的意思進行,」甘道夫說:「你會怎麼做呢?」「我會讓一切和我這輩子的每一天都一樣,」迪耐瑟回道:「以及和我之前所有的祖先一樣,安心地成為城主,把我的王位留給兒子,他將會是自己的主人,不是巫師的玩物。但是,如果命運不讓我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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