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三節 洛汗全軍集結

此刻,一切的力量都開始朝向東方集結,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火和魔影的攻擊。正當皮聘站在主城的大門口,看著多爾安羅斯王帶著旗幟前來的時候,驃騎王也正好從山脈中走了出來。

太陽正漸漸消逝,驃騎們在最後一絲陽光中疾行,身體往前投射出長長的陰影。黑暗已經將山腳邊的松林全都吞沒,驃騎王在黃昏時降低了速度。小徑繞過一顆裸露的岩石,俯頭衝進低聲呢喃的樹林中。驃騎們排成長長一列隊伍不停地往下走。最後,他們終於來到這座峽谷的末端,夜色已經降臨了此地。太陽消失了,最後的夕陽照在眼前的瀑布上。

山下還有一天行程的地方,有座跳躍的溪流從隘口一路流下,在松樹聳峙而成的高牆間開出一條道路,穿越了多岩的山谷,流入寬廣的河谷中。驃騎們跟著小溪前進,哈洛谷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出現在眾人面前。雪界河在此和諸多的支流會合,在多岩的河床上衝激出巨大的聲響,一路流向伊多拉斯和底下翠綠的山丘及平原。在山谷右方則是高聳的厲角山,它頂端參差不齊的山峰漂浮在雲海上,蓋著永恆不化的積雪,以無比的霸氣俯視著東方,渾身沐浴在夕陽的猩紅光輝中。

梅里驚奇不已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國度,在這漫長的旅途上,他曾經聽過許多關於這裡的傳說。這是個沒有天空的山谷,在他的眼中只能看見不停攀升的岩壁,層層相疊,看起來毫無空隙,無數的山峰則是包圍在迷霧中。他半夢半醒地坐在那邊,傾聽著流水的聲響、樹木的低語、岩石的撞擊,以及在這一切之後等待的寂靜。他喜歡山,或許,他喜歡的是走在傳說邊緣的感覺。只不過,現在他的肩頭也必須同時背負著中土大陸沉重的負擔,他只想要拋開這一切,躲在爐火邊的安靜小房間中。

他覺得非常非常的疲倦,雖然他們前進的速度並不快,但中間沒有多少休息的時間。在這三天中,他們不眠不休的攀上爬下,穿越狹長的山谷、度過許多小溪;有些時候,當路比較寬廣的時候,他會和驃騎王比肩共騎。他並沒有注意到有許多的驃騎看見這景象都露出微笑:

哈比人騎著毛髮蓬鬆的灰色小馬,驃騎王騎著高大的灰白駿馬,兩者形成了非常強烈的對比。在這些時候,他會和希優頓王聊天,述說他的家鄉和同胞們的故事,或是聆聽驃騎們的傳說,以及遠古時先祖的偉大功業。不過,大多的時間,特別是在最後一天的時候,梅里只是跟著國王后面,一言不發地聆聽著驃騎們所使用的緩慢語言。這種語言中似乎有許多他認識的字眼,但發音的方法卻比夏爾的念法更為豪邁和富感情。只不過,雖然幾乎每個字眼都認識,但他還是沒辦法把所有的字都湊在一起。有些時候,會有驃騎提高音量、唱起軍歌,即使梅里完全聽不懂歌詞的內容,卻還是會覺得熱血沸騰。

但不論狀況如何改變,他還是覺得十分的孤單,這天傍晚時,情況更是變本加厲,他開始想念不知混到這大千世界何處的皮聘,思索亞拉岡、勒苟拉斯和金靂的下場又會怎麼樣。然後,突然間,他想到了佛羅多和山姆,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我幾乎都忘記他們了!」他懊悔地說。「但是,他們的任務其實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重要,我來此就是為了幫助他們。如果他們現在還活著,恐怕已經距離此地數百哩了!」光是想到這樣的遭遇,他就覺得渾身發冷。

「終於到了哈洛谷!」伊歐墨說:「我們的旅程就快到終點了。」眾人停了下來,離開峽谷的道路十分陡峭,他們只能透過狹窄的縫隙觀看外面那座巨大的山谷。唯一可以清楚看見的,是河邊有盞孤單的燈火閃爍著。

「或許這段旅程已經結束了,」希優頓說:「但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昨晚是月圓,明天一早我就必須騎往伊多拉斯,集結驃騎全軍。」「如果您聽我的建議,」伊歐墨壓低聲音說:「在那之後您就可以回到這裡來,靜觀這場戰爭的變化,不管是贏是輸都一樣。」希優頓笑了。「不,吾兒,請讓我這樣稱呼你,也請你別用巧言那一套溫言軟語來說服我!

」他挺起胸膛,看著麾下的戰士排成長列,融入夜色之中。「距離我策馬西征以來,我感覺似乎經過了好多年,但我絕不會再倚靠任何的拐杖了。如果這場仗輸了,躲在山中又有什麼用處?如果這場仗贏了,就算我耗儘力氣,馬革裹屍又有什麼好遺憾的?現在先不提這個,今晚我們先暫時在登哈洛過夜,至少我們還可以平靜地度過一晚。走吧!」在逐漸籠罩的暮色之中,他們進入了山谷。雪界河在此流近山谷的西邊,很快的,這條小徑就帶領他們來到可以通過激流的渡口。留守的人在渡口安排了重兵守衛,當驃騎王靠近的時候,許多男子從岩石的陰影間跳了出來,當他們發現眼前的正是國王時,紛紛歡欣地大喊:

「希優頓王!希優頓王!驃騎王回來了!」然後,有人吹響了號角,號角聲在山谷中回湯,其他的號角跟著回應,河流兩岸立刻燃起了點點燈火。

從高山上突然傳來了雄壯的號聲,聽起來似乎是從某個空曠的地方發出的,這滾滾如潮的樂音就這麼合而為一,在山壁間不停回湯著。

就這樣,驃騎王凱旋歸來,回到了白色山脈下的登哈洛。他發現大部分的子民都已經聚集在這裡了;當他出現的消息一傳開來,將軍們立刻騎馬來到渡口晉見王上,並且帶來了甘道夫的口信,哈洛谷的領主登希爾率領著其他人前來。

「王上,三天以前的黎明,」他說:「影疾像是一陣風般地從西方趕來伊多拉斯,甘道夫通知了我們您所打的勝仗,讓我們感到歡欣鼓舞。但他也同時傳達了您的旨意,要讓驃騎迅速集結,然後,那有翼的魔影就出現了。」「有翼的魔影?」希優頓說:「我們也看見了它,但那是在甘道夫離開之前的深夜。」「或許吧,大人,」登希爾說:「但是那可能是同樣的,或是另外一個會飛行的黑暗,它有著飛鳥的外形,那天早上越過了伊多拉斯,讓所有的人都因恐懼而顫抖。它在宮殿上盤旋,當它往下俯衝,幾乎撞上屋頂時,那刺耳的尖叫聲幾乎讓我們心臟停止跳動。然後,甘道夫建議我們不要在平原上集結,而是在這山脈的掩護中和您會合,他也要求我們把燈火的數量降到最低。我們都照著做了,甘道夫說的話讓人無法質疑,我們相信如果是您也會這樣做的。後來,這些邪惡的東西就再也沒出現在哈洛谷了。」「做的很好,」希優頓說:「我現在可以去找個地方休息了,在我就寢前,把所有的元帥和將軍都請到我的房間來。不要拖延!」小徑直越過山谷,此處大約不過是半哩寬而已,四處都雜草叢生,但在夜色的灰光照耀下顯得有些死氣沉沉。在另外一邊,梅里則是注意到一座岩壁,這是厲角山往外延伸的山腳,在許多年前被河水所切割開來的痕迹。

在所有平坦的地形上聚集著無數的人們,有些只是毫無章法的擠在路邊,夾道歡迎國王和從西方凱旋的驃騎們;但是,在那之後是整齊劃一的帳篷和隊伍、堅固的馬圈、大量的武器,如同茂密樹林一樣的長槍架在地面上。即使此地集結了這麼多的部隊,但在夜風的吹襲下,此地依然沒有任何不必要的燈火,披著厚重斗篷的哨兵們毫不懈怠地來回巡邏。

梅里不知道眼前究竟有多少的驃騎,在這一片黑暗中,他無法算清楚確切的數量,他只知道從對方的氣勢判斷起來,至少有數千人。正當他在四下打量人數的時候,國王率領的部隊來到了山谷東方的峭壁下,道路從這裡突然開始往上攀爬,梅里驚訝地抬起頭來。他所在的道路和他之前所見過的都不一樣,這是遠在歷史記載、歌謠讚頌以前的人類所建造的,它不停地往上攀升,像是巨蛇一般蜿蜒,在陡峭的岩石間鑽來鑽去。馬匹可以在上面前進,車輛也可以緩慢地拖拉上去,不過,除非敵人生出翅膀,否則是無法進攻此地的,因為,這裡的防衛都是建造在上方的。在每一個道路轉彎處,路旁都有一座巨大的雕像,這雕像描摹著手腳粗大的人類,每個都盤腿坐著,手臂放在肥胖的肚皮上。有些在歲月的磨蝕下變得完全無法辨認,只能夠用兩眼深深的凹洞憂傷地望著路過的旅人。驃騎們並不在乎這些雕像,他們都叫這些為普哥人,對它們視若無睹,在歲月的侵蝕之下,它們連一點威嚇力都不剩。梅里則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們,同時又感覺到一絲絲的同情,這些雕像只能這樣子動也不動地看著道路,直到永遠。

過了好一陣子,他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距離底下的山谷好幾百尺,但他依然可以看見底下的驃騎正排隊騎過渡口,秩序井然地進入為他們準備好的營帳中,只有國王和侍從們準備進入高高在上的要塞中。

最後,國王的隊伍來到了一個轉彎處,進入了兩邊都是懸崖的狹窄道路中,再又經過了一小段斜坡之後,他們來到了一塊寬廣的平地。人們叫這裡費瑞安台地,它是一塊長滿了青草的平原,距離底下雪界河所切割出的深谷有數百尺之遠。這塊平原緊靠著厲角山的南端,以及愛蘭薩加山的北緣;在兩者之間,面對著這些驃騎的則是被包圍在松林之間的黑色丁默山,也就是亡靈之山。有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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