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吳蜀聯盟 一、兩翼受敵

「吳蜀聯盟已經結成,諸葛亮大軍已經抵達漢中郡,我關西邊境形勢實是岌岌可危!」司馬懿指著大將軍府署議事廳正壁上的關中軍事地形帛圖,開門見山地肅然言道,「各位將軍、大人,你們以為此番諸葛亮進兵北犯的所由途徑應在何處?」

涼州刺史孟建雙眉緊鎖,顯得甚是憂慮:「諸葛亮前幾次發兵進犯,都是從祁山方向來襲——這一次他莫非仍是直攻祁山大營而來?」祁山位於他所轄的涼州境內,萬一諸葛亮真的再次兵取祁山,他肩上所承受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這如何不讓他愁眉不展?當年在「青雲山莊」求學之時,他已知道自己的才識遠遠不及諸葛亮,而今在關西與他正面對敵,自己豈有招架之力乎?

破虜將軍鄧艾卻不以他的深憂多慮為意,換了另外一個角度說道:「依鄧某之愚見,諸葛亮這一次應該不會再重複前幾次進兵北犯的路線了——因為他知道咱們一定會在涼州一帶層層設防,不斷消耗他的銳氣。一個祁山、一個街亭、一個陳倉,這三大要害中任何一個都足夠讓他『啃』上個一年半載的了!說不定,他會劍走偏鋒,自秦嶺往東,再由子午谷而北,闖過武功山,以最快的速度走最短的捷徑,只需十餘日便可打到長安城下……」

司馬懿認真聽了他倆的意見,一言不發,又把目光轉向了趙儼,款款問道:「趙軍師,您的意見呢?」

趙儼是當今魏國軍事經驗最為豐富的一代宿臣,而且自諸葛亮首出祁山之時起他就一直在協助曹真對付蜀軍,所以他對蜀軍的戰術戰法之了解始終是遠超常人之上。他聽得司馬懿點名而問,便在座席上將上身一挺,凝神斂氣,一邊撫著白髯,一邊慢聲而道:「這個……依本軍師看來,諸葛亮一生行事最是嚴謹周密,決不輕易弄險!況且,他蜀國的家底只有那麼薄,他也捨不得浪費——再加上我大魏在武功山、子午谷一帶的沿山棧道上設立了重重崗哨,他們稍有異動,而我軍就在長安立即有所察覺!這樣一來,蜀軍以『奇兵』偷襲長安,便再也『奇』不起來了!那咱們只需待在子午谷棧道出口給他來個兜底包抄就行了!」

他這話一出,帳中其他將領都哈哈大笑了起來。鄧艾「騰」地一下漲紅了臉,便要前來爭辯。趙儼卻不理他,把目光倏地落在了關中軍事地形帛圖的一個地址之上:「本軍師這幾日思之爛熟,愚見如下——這斜穀道倒有可能是諸葛亮此次進兵北犯的一個重要來向!」

「斜穀道?」雍州刺史郭淮愕然一驚,「趙軍師您有沒有搞錯?斜穀道是渭河平原通往漢中的出入口,也是咱們關中大軍平時最為著意的關隘……諸葛亮他不會傻到在咱們眼皮底下運兵來襲吧?這不是自己送上門來受死嗎?」

「唔……本帥倒認為趙軍師所言甚是。」司馬懿這時才開口了,深深地贊了趙儼一句,同時轉頭看向郭淮,「郭牧君啊!你有所不知,這世間有時候看起來最危險的地方,說不定恰巧正是最安全的地方!」

「趙軍師和大將軍您是不是都太過慮了?」郭淮微微搖了搖頭,直接便提出了自己的反面意見——這種「暢所欲言、無話不談」的議事氛圍是在司馬懿的極力倡導之下建立起來的。他有根有據地辯駁道:「首先,咱們在斜穀道北關放了八千精兵把守,諸葛亮意欲偷襲得手幾乎是有如登天之難;其次,就算諸葛亮運兵奇襲得了斜穀道北關……那裡山道崎嶇、坡斜路窄,他的後方糧草供應又如何跟得上來?咱們只要揮師一卷,他們就再也站不住腳了,還不得乖乖地沿著原路退將回去?」

司馬懿聽著,卻是沉吟不答——據他派去潛伏在蜀國內部的「眼線」送訊來報:諸葛亮在此番北伐之前已經發明了一種名叫「木牛流馬」的運輸器械,運送糧草又多又快又小巧便捷,只怕諸葛亮這一次進兵來犯時的後方糧草供應可謂順暢自如、毫無遲滯矣!

但目前「木牛流馬」的樣圖,司馬懿還沒有親眼看到。所以,他也不好向帳下諸將明說什麼,就隨口而道:「郭牧君,身為將士,千萬不可存有『依險自恃』之念。斜穀道北關固然險要,但它亦決非不可逾越之天塹。司馬昭,你替本帥擬寫一份手令給斜穀道北關守將何遲,提醒他切要小心。還有祁山大營那裡,就仍由孟建刺史回去親自駐防。子午谷那邊,梁機你立刻親自前去巡查,讓那些守將晝夜不息地加緊警戒……」

他正說之間,突然廳門外傳來了「嘩啦啦」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連自己的話聲都被一下掩蓋住了,什麼也聽不到……

司馬懿靜默了片刻,待得那陣巨響逝盡之後,廳內重又歸於寂然,他才將兩眼朝梁機一橫,示意他出去看看是何緣故。

這時,卻聽廳門外又是一陣長笑之聲響起,太史令、贊善宣化大夫兼關中大軍軍祭酒周宣一邊施施然邁步而入,一邊搖頭晃腦地說道:「哎呀!你們關西的朔風好大啊!連操練場上碗口那麼粗的帥旗旗杆都被吹斷了!」

原來是帥旗旗杆被大風吹斷了呀!廳中諸將這才回過神來——平蜀將軍胡遵當場就叫道:「這個鬼天氣!看來今後這旗杆要換成海碗那樣粗才行了!」

周宣仍然旁若無人地抬步走到司馬懿書案之前,右手一伸,向他遞了一張紙條過來,口中稟道:「大將軍,這是周某今日觀風望氣而得出的占斷。」

聽到他這樣的話,廳上諸將當中有不少人忍不住掩口暗暗竊笑。而周宣卻仍是雙目直視司馬懿,一點兒也沒有因遭別人嘲笑而失神失態的模樣。

「唔……真是有勞周大夫了。」司馬懿伸手接過那張紙條,在它上面飛快地掃了一眼,就收進了自己的袍袖之中。然後,他舉目環視了一下廳中諸將,強調道:「剛才本帥的吩咐,你們聽清楚了嗎?」

「末將聽清楚了。」司馬昭、孟建、梁機三人開口而答。

司馬懿低下頭沉思片刻,還是感覺斜穀道那裡的情形不能讓人完全放心,冷聲又道:「不行!斜穀道乃我大魏進出漢中之地的咽喉之道,千萬不可怠忽——胡遵、牛金,你二人齊率三萬兵馬前去進駐斜穀道北關,一方面對它嚴加把守,一方面須得伺機而動。在必要的時候,咱們還須得握緊拳頭主動出擊、御蜀寇於國門之外!」

「末將遵令!」胡遵、牛金二人出列,齊齊抱拳躬身而答。

司馬懿吩咐完了這些軍機要務之後,便讓諸將退下遵命而行。他用拳頭輕輕捶著自己的腰桿,坐回到了胡床之上,正欲與周宣談話。

就在這時,廳門外突又進來一個親兵稟道:「稟大將軍,斜穀道北關守將何遲派了一名特使乘八百里加急快騎前來稟報緊急軍情……」

「斜穀道北關?」司馬懿心頭「砰」地一跳,暴吃一驚,「快快讓他進來!」

「啟稟大將軍,斜穀道北關告急!三日前蜀軍一批為數不少於四千的敢死之士乘夜狙襲了北關城池……他們是從懸崖峭壁上偷攀進來的——何大人帶領眾兄弟在那裡拚死抵抗,也沒能將他們盡驅而出。這三日之間,蜀寇援兵已是源源不斷地增調而來,其中的南蠻『藤甲兵』最是厲害,力氣又大,身手又刁,皮厚肉粗,咱們軍士十個合起來才打得贏他一個……」

何遲派來的那名特使一進大廳便跪在地上急聲稟報著,語調快得就像被火焰焚燒的干竹筒一般噼里啪啦直響。他渾身衣衫血跡斑斑、殘破不堪,到處是披一塊、吊一縷的,一看便知是從槍林箭雨中奮命拼殺而出的。

「唔……你是何遲手下何人?目前何遲那裡的戰況究竟如何?還撐持得住嗎?」

司馬懿雙眉暗皺,臉色卻平如秋水,沉沉而問。

「啟稟大將軍,下走乃是何遲帳下的親兵校尉劉鞏,前天夜裡奉了何大人一道告急血書,拚命殺出重圍,特來向您緊急求援。」那特使一邊朗聲說著,一邊從懷裡摸出一卷殷紅點點的帛書,雙手高託過頂,呈了上來。

司馬懿見狀,將眼色暗暗一使,侍立在他身畔的司馬昭會意,疾步過來便接了劉鞏呈上的那份「告急血書」。

司馬懿是認得何遲的字體筆跡的,一眼便辨出了這份血書實為何遲的真跡。他細細看罷,有些驚訝地問道:「何遲在這『告急血書』上談起,他還有緊要事宜委託了你前來口頭稟報……那是何等樣兒的緊要事宜?你且速速道來。」

「這……」劉鞏張口欲言,忽又想起了什麼,目光往議事廳內左右一掃。

司馬懿一見,舉手一揚,廳堂之上的侍衛、僕役們會意,紛紛退了下去。

一時之間,廳堂之上只留下了周宣和司馬昭陪侍在司馬懿的身邊。

看著周宣和司馬昭二人,劉鞏臉上仍有遲疑之狀。司馬懿冷冷說道:「周大夫和司馬郎官都是本座最為信任的心腹之人——劉鞏,任何事情你當著他倆的面盡可坦陳直言而無妨!」

劉鞏「唔」了一聲,伏地恭然而道:「大將軍,下走此番前來告急之際,何大人貼耳告訴了下走一個絕密消息——他察覺此次蜀寇來襲,可能關中帥府伏有諸葛亮的內奸與外敵裡應外合、遙相呼應,否則北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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