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司馬徽蠱整水師 四、血陰蠱

「這樣吧,為叔知道你最關心的是眼下這東征夏口城一役……」司馬徽拿眼深深地注視著他,話鋒逼人而來,「那麼,為叔問你,此番東征夏口城,曹軍最大的弱點在哪裡?劉孫聯軍最大的優點又在哪裡?」

司馬懿微低著頭,皺著雙眉緩緩考慮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猶豫地答道:「這個,論起來,此番東征夏口城,曹軍最大的弱點就是水師未能徹底改編消化成型,曹操從北方帶來的青徐(青州和徐州)勁卒一則不慣行舟,二則不習水戰,在江面上非常缺乏戰鬥力;而劉孫聯軍最大的優點就是其水師在精銳善戰方面遠遠勝過了曹軍。」

司馬徽聞言,雙眸深處不禁亮光閃動,頗為驚訝地一連盯了司馬懿幾眼。這個侄兒果然厲害,一眼就覷准了這場戰局的關鍵之所在。確實,曹軍此番東征夏口城,一共出動了八萬北方步騎、一萬荊州步卒、四萬荊州水師,兵力總數是周瑜所率領的四萬劉孫聯軍的三倍有餘。然而,在疆場之上,真正能夠決定雙方勝負的,往往不是誰的優點更大,而恰恰正是雙方各自的弱點相比之下誰的更小。這正如決定一個木桶容量的,不是這個桶最長的那一塊木板,而恰恰是它最短的那一塊。

他面色一斂,向司馬懿徐聲道:「你說得沒錯。要想讓曹操南征失利,就必須摧毀他帳下所擁有的水師主力。這是他最薄弱的一個環節。在這一點上,我們不必耍弄太多的花招。正所謂打蛇須打蛇七寸,只要集中全力搞垮曹操的水師,他企圖渡江南進、飲馬吳越的計畫就只能是化為泡影矣。」

「叔父大人,請恕小侄直言,若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司馬懿輕輕搖了搖頭,「江東方面雖然擁有水師四萬,且主帥周瑜又是極擅水戰之法的曠世良將,但俗話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單憑他們從外面來一舉擊潰和瓦解曹操的四萬荊州水軍,只怕也頗有難度。曹軍只要咬緊牙關全力突破周瑜的水軍防線,乘勢將九萬陸軍運送到長江南岸去,則江東局勢必會急轉直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司馬徽的目光漸漸變得澄亮起來:「不錯。這也正是為叔今夜親自前來與你相見的目的。為叔就是想要告訴你,一方面,我們要藉助周瑜他們從外部來削弱曹軍水師的鋒芒和銳氣;另一方面,我們要從曹軍內部運用其他手法來瓦解和擾亂曹軍水師。」

「從曹軍內部運用其他手法擾亂和瓦解曹軍水師?這個方略倒是很好,只是如何實施才能做到呢?」司馬懿兩眼睜得大大的,忽然又見到司馬徽臉上的笑容有些神秘,便開口問道,「叔父大人莫非已有什麼錦囊妙計了嗎?」

司馬徽並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從懷裡取出一隻銀壺,輕輕打開壺蓋,向司馬懿面前一亮,緩聲道:「就是它——完全可以幫助我們擾亂和瓦解曹軍水師……」

在燦亮的燭光照耀之下,司馬懿看到那壺口的水面上泛動著淺碧淺碧的光澤,顯得綠瑩瑩的透明之極。然而,在那碧綠透亮的壺水上面卻似隱隱漂浮著一些紅紅的灰塵般的微蟲。那些微蟲以千奇百怪的姿態扭動著,翻跳著,沉浮著,透出一種異常詭秘的氣息來。

「這……這是什麼?」司馬懿很是好奇。

「這是武陵郡最南邊的蠻夷峒族巫師精心飼養的『血陰蠱』,為叔在這段時間裡便是找它們去了。」司馬徽瞧著那些像血渣一樣漂來浮去的微蟲,幽然道,「別看它們微小如塵埃,如果散播開來,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釀出一片大瘟疫,讓十萬雄師的戰鬥力毀於一旦!」

「什……什麼?」司馬懿驚得臉色慘白,「叔……叔父大人,您要用這……這等蠱蟲來對付曹……曹操?」

「你說錯了——為叔要用它們對付的是曹操的四萬荊州水師,並不是曹操本人和他的九萬陸軍步騎。」司馬徽的語氣冷若寒冰,彷彿沒有絲毫起伏,「你也不必過於驚懼,這『血陰蠱』本身也不是什麼致命的毒物,只會讓那些水卒上嘔下瀉,全身無力,難以作戰罷了。為叔只需用它們削奪了曹軍水師的作戰能力就夠了。」

「叔父大人……以毒傷人,有違天和,會犯陰陽鬼神之大忌啊!」司馬懿額上的汗珠滾滾滴落,打濕了衣襟,「小侄懇請叔父大人三思!」

司馬徽避開了他的灼灼目光,靜靜地凝視著那隻銀壺裡碧光閃爍的水面,語氣有些飄飄忽忽:「仲達侄兒,你還記得九月份諸葛亮、劉備在長坂坡的『藏兵於民』之計嗎?為了將曹操置於殘忍不仁的地步,素以仁義道德自詡的劉備、諸葛亮最終不也是把那十餘萬無辜百姓推向了『虎豹騎』的鐵蹄和屠刀之下嗎?要想成就一番雄圖霸業,就不能有婦人之仁!」

聽到他這麼說,司馬懿的雙目不禁緊緊一團,眼角淚光一閃即隱:「是——一切但憑叔父大人安排。」

「你放心,為叔會非常小心地控制住這『血陰蠱』的傳播範圍,不會讓它們泛濫到難以收拾的地步。」司馬徽目光轉了過來,倏地盯在了司馬懿的臉上,「誰也不是嗜殺成性的屠夫。為叔只希望用這『血陰蠱』削奪曹軍水師的作戰能力而已。」

「可……可是,這種微小至極的蠱蟲怎……怎麼控制得住呢?」司馬懿臉上一片驚駭之色,在他的理解之中,人是可以控制的,馬是可以控制的,甚至連思想和意識都是可以控制的。但是面對這種毫無意識、毫無知覺而又無孔不入的小小毒蟲,你怎麼去控制?

司馬徽在榻旁的几案上放下那隻銀壺,然後向牛恆揮手示了示意。

牛恆一見,便捧著一隻形體頗長的紫檀木匣走了過來。

司馬懿注目看去,只見那匣蓋被輕輕打開,司馬徽從中取出了一尊古色古香的大樽來。

這尊古樽的材質顯得非常奇怪,黑亮如墨,沉凝若鐵,雄渾似岩。它頂寬底窄,粗如牛腿,整個高達九寸,通體上下鐫刻著龜紋蛇形一般的奇文異字,極為盤曲古樸。古樽的把手被雕成了一條虯龍的式樣,怒目張牙,舞須擺尾,活靈活現,躍然生動。

「這是遠古異珍,絕世奇寶——『犀角樽』。」司馬徽看出了司馬懿眼中的驚疑,開口介紹道,「它是這世間一切疫蟲毒物的『剋星』。你看……」

說著,他從那銀壺裡倒了一些含有「血陰蠱」的水在那「犀角樽」里。只聽「哧」的輕輕一響,頃刻之間,「犀角樽」里倏地騰起了一股淡郁的異香——司馬懿定睛看去,只見那樽中的水漸漸變得無色透明,那一層瑩瑩碧色漸漸消失不見,水面上那原本活蹦亂跳的一隻只「血陰蠱」微蟲也漸漸變得靜止下來,就像沒有生命的塵埃、砂粒一般僵硬不動了。

「這隻『犀角樽』是為叔特意留給你剋制疫毒的。」司馬徽輕輕晃動著那「犀角樽」里的水,看著那「血陰蠱」微蟲無聲無息地死去,「所有注入這隻寶樽里的水,在經過了這萬年古犀角質的凈化之後,它們都是克制這種『血陰蠱』的奇葯。你和牛金每天都可以喝上一杯半盞,就可以實現百毒不侵,萬病不染了。為了防備曹操的八萬中原步騎到時候被這種『血陰蠱』疫毒傳染,你可以用這『犀角樽』盛上清水,隔上三五日便乘隙悄悄在各個大營周圍灑上一些,那麼『血陰蠱』的疫毒再厲害,也不容易傳染到曹操的陸軍大營里來。」

司馬懿沉吟了一陣,不禁面現隱憂:「可是,叔父大人,您是知道的,我司馬家在這八萬中原步騎當中安插了九十三名百夫長以上的重要『死士』。他們是我司馬家潛伏在曹軍內部的骨幹力量,輕易折損不得啊。」

司馬徽聞言,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又從腰間解下一個大紅葫蘆來,托在掌上遞了過來:「仲達顧慮得是。這一點,為叔亦已有了預防之策。為了避免他們也被傳染上『血陰蠱』之疫,為叔特意煉製了一百多顆『鶴心丹』,可解百毒。待會兒就讓牛恆、牛金他們拿下去向這九十三名重要『死士』按名發放,確保他們的生命安全……」

司馬懿的眉頭這才稍稍舒展了一些。他的目光往那隻銀壺上一投,有些詫異地問:「那麼,請問叔父大人,您接下來如何將這『血陰蠱』投放到曹操的那四萬水師當中去呢?」

「哦,仲達有所不知,這種『血陰蠱』須得散播於水域之中才會傷人於無形。也就是說,只要接觸到生水和飲用生水的人都有可能會遭到它的噬傷。為叔會將這些『血陰蠱』散播到江陵東面的六百里『雲夢澤』和『洞庭湖』兩處,曹操的四萬水師一旦經過那裡,就一定會感染上這種蠱毒的。到了那時,曹操的『南征全勝』之夢必將成為一紙畫餅矣。」

說到此處,司馬徽眉目間喜色洋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彷彿已是穩操勝券一般,樂不可支。

司馬懿瞧著銀壺水面上那些以妖異詭秘之姿扭來跳去的「血陰蠱」微蟲,目光里仍掩不住有一絲憂鬱之色:「叔父大人,非得用此毒物克敵制勝不可嗎?咱們不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削奪曹軍水師的戰鬥力嗎?」

「唉!仲達真是君子心腸啊!可……可是,要想削奪曹軍水師的戰鬥力,目前看來只有採用這『血陰蠱』疫毒之法是最實用、最快捷、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