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工程一局二局改制重組協調領導辦公室一直工作到十二月中旬才摘牌,期間查出的一些經濟問題、權力腐敗問題、瀆職問題、行賄受賄問題、侵吞國有資產問題、打擊報復問題、私設小金庫問題、玩弄女性問題等問題,一一被改制重組協調領導辦公室以書面報告形式,呈交到了部黨組。

一局一個副局長和二局一個副總會計師,因貪污受賄問題嚴重,在改制重組協調領導辦公室運轉期間,就被停職接受隔離審查了,另外還有三名副局級領導和七名處級幹部也在此期間被停職,進京接受部紀檢監察組就相關問題質詢。

溫朴在這段時間裡,雖說累得夠嗆,期間因胃病還住了幾天醫院,但他操持的綜合應急保障和外事小組的工作沒有出現大差錯,小來小去的閃失,倒是隔三岔五的就來一次,好在那些麻煩一出現,就被溫朴利用各種方法與手段及時化解掉了,都沒有醞成不可收拾的殘局,保證了那幾個小組的正常工作秩序。

現在回想那幾十天里的緊張工作,溫朴心得多多,感想多多,擔心多多,遺憾也多多,尤其是一局的一個處級幹部,他一想起來,心裡就不好平靜。

那個處級幹部是一局後勤處孫處長。

五個工作小組下到東升後,在衣食住行上都比較低調,既沒有住一局的皇京大飯店,也沒有下榻二局的多景多大酒店,而是整體住進了二局的電力安裝公司,也就是趙松當家作主的那個電力安裝公司的內部招待所,一座五層高的獨立小樓,五個小組各佔一層,溫朴的綜合應急保障和外事小組在一層。

大概是在到東升後的一星期左右,一天下午,部長助理和蘇南從北京趕來,在招待所二樓會議室聽五個小組長工作彙報。會議剛進行了幾分鐘,會議室的門就開了,走進來的人,讓會議室里的人全都驚呆了。

溫朴當時正好坐在門對面,那人推門一進來,他的眼神就撞了上去,撞上去就驚蒙了。

進來的人,身高不是很高,也不肥胖,上身穿一件黑色羊皮茄克,下身一條煙絲色休閑褲,腳上穿了一雙旅遊鞋。

這個人吸引大家眼球的地方在他脖子以上。這個人的頭上,戴一頂駝毛色大檐棒球帽,臉上罩著肉色的透明東西,事後溫朴才知道,那東西是女人們穿的絲襪。絲襪的彈性看上去不錯,把這個人的臉都束變形了,特別是他的鼻子,擁擠成了一個疙瘩,很像獨頭蒜。

來人的這副打劫行頭,過去大家在屏幕上的警匪片里倒是常見,但在現實生活中,尤其是這樣的會議上,就難得一見了,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那一刻部長助理剛剛傳達完部長的幾條口頭指示,扭過臉來讓坐在他身邊的蘇南,再給大家講講有關部領導對大家的關心和囑咐,蘇南沒有推辭,一眼把大家掃下來,笑著說一看你們這臉色,就知道你們辛苦了……那個人就是在這個時候推門而入的,手裡拎著一個綠色塑料食品袋。

驚魂稍定,溫朴就比會議室里的其他人,先一步意識到了這個扮裝酷似劫匪的人,差不多就是袁坤手下的後勤處孫處長。

溫朴一到東升,就聽袁坤說,後勤處孫處長腦子出問題了,這會兒已經是第二次住進了職工醫院。作為綜合應急保障工作所涉及的內容,溫朴預感到這個孫處長,日後有可能給自己找麻煩,心裡打這時就有了憂患意識。

前些日子在一局辦公大樓里,一天孫處長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拎個塑料袋子到處撿煙頭,一開始有人好奇,笑嘻嘻問他是不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幹了收集煙頭玩,也有人謹慎地問他撿煙頭幹什麼,孫處長一概不理睬。後來孫處長在樓道走廊、水房廁所之類的地方撿不到煙頭了,就開始竄樓層,去各處室辦公室搜集煙頭。直到這時,一局辦公大樓里的人才意識到孫處長的腦子,已經不是正常人的腦子了。

一日下午,孫處長拎著滿滿一袋子煙頭來到計畫處綜合辦公室,從塑料袋子里掏出一把煙頭,隨便放到了一張辦公桌上,招呼大家過來看。大家都知道他腦子有問題了,現在都害怕他,他讓大家過來看,大家的腿就是再沉,也得假裝輕鬆地圍過來看他的煙頭。而這時的孫處長,就會一臉神秘地拿起一個煙頭對大家說,瞧見沒,這個煙頭,紅河,一般幹部的煙頭;瞧見沒,這個煙頭,紅塔山,副科長科長的煙頭;瞧見沒,這個煙頭,玉溪,處長級煙頭;瞧見沒,這個煙頭,軟中華,袁局長的煙頭……我實話告訴你們吧,我是國際禁煙聯盟駐工程一局密探老K,年薪三百五十六萬,我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秘密,一根煙,男人抽過六到七口,就百分之三百懷上小孩子,世界上三分之二的男人,現在都已經懷上小孩子了……

大家聽得大眼瞪小眼,但是誰都不敢亂出聲。

孫處長自顧說下去,袁局長不懂傢具,傢具也像這些煙頭,都是有級別的,得分出三六九等,地位不同,關係不同,配置當然不能一樣,我這個後勤處長不比你們有發言權?我給許行長、陳局長、馬經理、龔主任、孔總裁、丁女士、金老闆、古秘書長、蘭副市長、建委牧主任、人大蘭主任、政協陳副主席、開發區管委會苗主任,還有北京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等人配置的傢具,花銷換成一毛一毛的票子,一條大火車都拉不下,還得跟民航說說小話,搞他幾架兒童玩具飛機來裝剩下的毛票子。袁局長老說我是白吃飯的大草包,說我是臭豆腐不炸不出香味,我不是白吃飯的草包不是臭豆腐我是國家特級二五眼,袁局長不知道我都記著黑賬呢,萬一哪天袁局長要給我立功忘了我的成績我就拿出黑賬來給他看一眼半,就一眼半,誰說情也不行,兩眼都不給他看!變天的黑賬是絕密只傳達到你們這裡,誰要是泄漏了情報誰就是大熊貓,送四川卧龍去人工授精……

國際荒唐,國際搞笑,但大家誰都不敢取笑,甚至是不覺得好玩了,差不多都給孫處長的言行嚇傻了。

孫處長的異樣行為舉止讓人震驚,沸沸揚揚很快就傳出了一局。

終於在一天上午十點多鐘,有人聽到從袁坤辦公室里傳出了憤怒的吼叫聲,接著一個塑料袋子從他辦公室里飛出來,正好砸在路過這裡的一個女打字員頭上,打字員嚇得抱頭叫了一聲,緊接著又給從袁坤辦公室里踉蹌而出的孫處長撞倒,嘴角上立刻就見了血跡,躺在一堆煙頭上嗚嗚直哭。孫處長忙著撿散落在走廊里的煙頭,偶爾表情怪異地瞟一眼地上的打字員。打字員淚眼驚恐,面如土色,剎那間就不會哭了,一骨碌爬起來,拔腿就跑。這時保衛處處長帶著兩個人上來了,三下五除二就把蹲在地上撿煙頭的孫處長強行架走,孫處長掙扎是掙扎了,但他始終沒有破口大罵。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辦公大樓里安靜下來,大家一交流才知道,原來密探老K給保衛處的人弄到了職工醫院,而且袁坤還關照醫院領導多給方便,這樣孫處長就住進了龔琨掌管的幹部住院部的局級病房。

孫處長再次出現在一局辦公大樓里時,手裡依舊提著一塑料袋子煙頭,但這時就沒人再敢動他了,保衛處的人也只能在後面跟著,確切地說是跟在一個中年婦女的屁股後頭。這中年婦女是孫處長的老婆柯霞,手裡握著一個玻璃瓶子。柯霞在局屬二級單位器械供應公司工會做女工委員,因一直當不上副科級女工部主任而憎恨公司領導,整天到處說怪話,傳小道消息,滿嘴花邊新聞,誰管她誰沒清靜日子過,大家背後都叫她滾刀肉。

按醫院的說法,孫處長目前還不能出院,院方正在跟北京某醫院聯繫,請專家來東升給孫處長會診,但柯霞不幹,那天她去醫院,龔琨拿道理勸她,說再這麼拖下去,孫處長就有可能錯過最佳治療期,到那時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柯霞就是聽到這裡跟龔琨酸了臉,晃著手裡的瓶子說,再說,潑你臉上,毀你容。龔琨一看那瓶子里晃動的液體,不膽小那就是硬逞能了,還用說嘛,她那瓶子里晃動的液體,還跑得了硫酸?硫酸潑到臉上會怎樣,龔琨應該比一般人更清楚,龔琨只能讓道。

我們家老孫是個正常人的時候,你們不拿他當正常人看,現在我們家老孫不是個正常人了,你們倒拿他當正常人當領導對待了,我們家老孫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平時受領導氣受出來的,替領導背黑鍋背出來的,不敢大聲出氣窩囊出來的,現在到了算總賬的時候。柯霞氣哼哼地說著,拽著孫處長的一條胳膊離開醫院,什麼手續也沒辦,像是從家裡出來去逛街一樣自然。

保衛處處長很窩火,一度想拿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收拾密探老K,可是孫處長不損壞公物、不小偷小摸、不調戲婦女、不在公眾場所大喊大叫,而且出院後也不像前些天那樣到處亂竄辦公室了,他現在專門糾纏袁坤,這讓保衛處處長有勁使不上,加之柯霞滾刀肉這一綽號的威懾,保衛處處長不得不把收拾密探老K的念頭掐斷。

一天袁坤放下手頭的工作,耐心跟孫處長談了一次話。他現在有些害怕孫處長了,眼下一局二局正在合併過程中,合併前一局已經出了陝西車禍、通訊設備管理處領導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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