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朱團團來了,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波妮恰牌香水味,短髮剛剛挑染過,右邊那一咎挑了煙葉黃,像插上了一根公雞的羽翅。

朱團團換了拖鞋,拎著一個大塑料袋進了客廳。

不會是來送禮吧團團?溫朴站起來,笑呵呵問,同時斷了電視電源。

朱團團把手裡的塑料袋往茶几旁一丟說,哼,還美死你呢,我憑哪樣要巴結你們呀?

你這是去哪了團團?朱桃桃從卧室里走出來。

朱團團一眯眼睛,上下打量著朱桃桃說,哇,姐,你這不會是剛收了我姐夫的公糧吧?見姐沒給好臉色,馬上就不浪了,鬆鬆垮垮地說,除了轉街,我還能去哪?

朱桃桃過來,拍拍她肩頭問,不打麻將了?

朱團團一臉泄氣地說,這陣子也不知怎麼回事,手臭,臭死了,打半天輸半天,打一整天,輸兩個半天,不玩了姐,沒意思。

朱桃桃細著嗓子說,都說賭場失意,情場補意。

朱團團一揮手說,男人都給小姐廢了,現在除了官場商場賭場屠宰場,哪還有情場啊姐。不行不行,姐你價值觀有問題,偏離主流航道。

朱桃桃哼了一聲說,頹廢,還主流價值觀呢,你知道什麼是主流價值?

朱團團滿不在乎地說,什麼價值觀都沒有,就是當今社會上的主流價值觀。

朱桃桃說,就會放屁!

溫朴擔心這姐倆再說下去就針尖對麥芒了,忙插話打斷,把麻將的話題又撿起來說,不打了,我看你那隻手,能老實幾個半天?

朱團團瞪了溫朴一眼,吸了吸鼻子說,嗯,咖啡,好聞,這小日子,過得夠法國情調英國浪漫啊。哎我說姐夫同志,我都進來小半年了,你怎麼還不張羅給你小姨子我弄杯咖啡啊?你是不是把你小姨子我當成家裡人了?跟你說姐夫,你可別,我啥時候來你們家,都是貴賓。

朱桃桃瞥了溫朴一眼,溫朴聳聳肩,一臉沒脾氣的表情。

趁溫朴去弄咖啡,朱團團嘆口氣,一指帶來的塑料袋子說,姐,剛才在街上轉,給陶陶買了一身衣服,抽空你給送過去。

自從跟副校長一家人變成兩家人後,朱團團與副校長的關係,一直就這麼僵著,副校長不允許朱團團看他們的兒子陶陶,沒辦法朱團團每次給兒子買了衣服鞋之類的東西,都要借姐姐的手,轉送過去,朱桃桃與副校長之間,多少還有一些對話空間。

唉!姐姐一臉無可奈何,沒說什麼。

朱團團吐吐舌頭,低眉順眼地說,姐,你別愁,等碰到合適的主兒,我就把他娶了。

妹妹的這句調侃話,竟然讓姐姐傷感了,難受了,眼淚汪汪地說,姐不難為你,姐只想你遇上個好男人,跟你好好過日子。一個女人,折騰時間長了,情感也就老化了,到那時遇上再好的人,怕也拿不出一份好感情來了。

妹妹低著頭,玩著衣角,一聲不吭,像個給大人認錯的大女孩。

姐姐咬了一下嘴唇,她在心裡勸自己不要哭,自己要是一流淚,妹妹心裡肯定更難過,說不定也會流淚的。

溫朴拿來了咖啡杯,感覺這氣氛一下子不大對勁了,就謹慎地看了朱桃桃一眼,朱桃桃給了他一個暗示的眼神。

溫朴領會,對朱團團說,我說小姨子,你可別不高興,你一不高興,你姐姐就會認為是我招你了,惹你了,你可別冤枉我。

朱團團猛地抬起頭來,變了一個人似的,嬉皮笑臉地說,人家都說小姨子是姐夫的半個那個,你拿我這半個那個,什麼時候當過那個?

溫朴沒料到小姨子一變臉,粗話就上來了,還這麼猛,準備在嘴邊上活躍氣氛的調味話,一下子派不上用場了,尷尬地望著朱桃桃。

朱桃桃苦笑著說,死樣,沒人疼你,你就瞎折騰吧你,我看你什麼時候能折騰出個好男人來。

溫朴從電爐上拿來咖啡壺,給小姨子倒了一杯。

喝過咖啡,閑聊時,朱團團感慨說,還是他媽的當官萬能,下一個老公,就找狗日當官的!姐夫,我把牽繩拉線的活兒,隆重派給你。

溫朴問,你這個感覺能堅持幾天啊?

朱團團說,聽著姐夫,你給我注意點,從今往後,你們機關大樓里,處以上至部級當官的,但凡有死老婆喪妻的,你馬上通知我,我去試試運氣。

溫朴繃臉說,這事有難度,死一個兩個,怕是輪不上咱們,中年死老婆的領導,現在都是搶手貨,大姑娘嗡嗡地上。

大姑娘有什麼?朱團團蠻不在乎地說,大姑娘除了嫩點緊點還有什麼?你小姨子我,可是綜合實力的代言人,這年頭不是講究全方位多角度縱橫交錯嘛。

朱桃桃甩了妹妹一眼,插話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就會裝神弄鬼窮歡樂,什麼正事在你嘴上一晃,再出來就沒個正形來了。當官的,哪天等你想當官的想瘋了,我把你姐夫讓給你,他正處級,夠你標準底線。

溫朴吐了吐舌頭。

朱團團斜眼瞧著溫朴,不緊不慢地說,姊妹花,雙飛燕,你一槍兩眼,組合音響,姐夫你能耐大了,福氣海了,還不快點美出鼻涕泡來,讓我和姐看看。

溫朴彈了朱桃桃一眼,樣子挺無辜。

朱桃桃沒開口,倒像是撿到了什麼便宜,笑眯眯地挑了溫朴一眼。

朱團團把兩隻胳膊挺過頭頂,扳直腰,張開嘴,哈欠了幾下,酸不酸甜不甜地說,除了像我姐姐這樣沒心眼的一不留神當了官太太,別人誰還稀罕當官的呀?姐夫你說心裡話,你們當官的,有幾個是透明的好東西?

溫朴不軟不硬地說,哎,我說團團,你曾經可是當過教學小組長,你總不能拿小組長不當乾糧吧?

你少拿我找樂!朱團團說,哎對了,想起一件事,前幾天我聽人說,一個不要臉的老局級幹部,斂財斂得沒招了,就動了邪念,哄他們家的小保姆,跟他們家一個親戚的兒子假結婚,謀劃得差不多時,四處打電話發請柬,操辦熱情比宣傳08年北京奧運會還來勁,結果是辦了一百四十多桌,斂來的份子錢,你們猜猜有多少吧?可憐那個小保姆,後來不但沒得到一分禮錢,還給老局級找種種借口,轟出了家門,據說連當月的工錢都沒給結清,你說說老局級多沒人性吧。後來小保姆懷孕了,家人領著小保姆來算賬,一開始老局級死活不擔著,那家大人要說也是不白給,說這事是黑是白不難判斷,大不了讓咱閨女再受受累,把孩子給他生出來,然後去做DNA,檢測結果到時看看是送民政部好,還是交給公安部更合適,老局級這才軟菜幫子了,給了人家一點青春磨損費,把雞巴事給搪塞過去了。姐,姐夫,不是我好管閑事,就這雞巴黑心官,花心官,能氣死人,我都有心去賣點色相,把老不死的哄上床,掐斷他的雞巴玩意兒。

好賴是個局級領導,還是老局級,溫朴你說說,他真會那麼沒良心嗎?朱桃桃一臉拿不準的神情問。

溫朴應聲說,團團說的這個不算什麼,還有比她講的更讓人來氣的呢。去年我們江蘇局一個副局長的小老婆,養的一條多拉狗死了,你們猜怎麼著?小老婆請操辦紅白喜事的專業公司,給多拉狗隆重操辦了一場喪事,收各色人等給多拉狗進貢的上路費三十六萬七千,怎麼樣,夠荒唐吧?

朱團團驚訝道,火呀,我操他大爺!

朱桃桃瞅了瞅溫朴問,後來呢?

溫朴喝了一口咖啡說,那還能有好果子吃?副局長一擼到底,贓款歸公,系統內通報,臭了。

朱桃桃搖搖頭說,不就是一條狗嘛,是不是太過分了啊?

朱團團接過話頭說,姐,這你還聽不出來,那條多拉狗,是那個副局長小老婆的情人,國外叫狗情人,不新鮮。

你是說人跟狗……朱桃桃一下子把自己問愣神了。

朱團團笑道,要不說現在的女人會玩呢,什麼花樣都玩得出來。

朱桃桃瞟了溫朴一眼,這時溫朴的目光,正在對面牆一幅國畫上停留。

這個話題說到這兒,差不多就沒什麼味道了,朱團團身子軟下來,像是筋骨一下子老化了。以往對什麼事,或是什麼人失去興趣時,她就是這個慵懶樣子。

朱桃桃見溫朴和妹妹都不吱聲了,就還想再說說狗情人這個話題,於是引導性地嘟噥了一句,有意思,中國也有狗情人了。

朱團團啊啊了幾聲,歪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沒勁沒勁,不說這些個爛話題了,還是乖乖告訴我,你倆為什麼一直不要孩子吧?

有關孩子這個問題,朱團團曾問過多次,溫朴和朱桃桃每次都是一個說法,那就是沒時間要孩子,等以後有工夫了再考慮。對他倆的這個說法,朱團團一直覺得站不住腳,她懷疑溫朴生理上有缺陷,有一次她偷偷問朱桃桃,姐夫每次打出來的那些東西,是不是都是臭子兒?朱桃桃就在她大腿內側擰了一下。

朱桃桃見妹妹繞開狗情人話題,反倒捅出了一個老掉牙的話題,心裡一百個不樂意,沒好氣地說,要孩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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