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夜幕下的交易

今天早上,石楠沒有採訪任務,就在辦公室里一邊琢磨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翻看著報紙。自從上次她在於又川家碰到宋傑後,她一直在想著這樣一個問題,宋傑為什麼會潛藏在於又川的家裡?是因為他無路可逃,暫時躲藏到那裡的,還是他有意到於又川的家裡去的?如果是前者,倒也沒有什麼,如果是後者,情況就複雜了,宋傑為什麼要潛入他家?是竊取錢財?不,絕對不可能。那麼,又是什麼?是不是在尋找什麼證據?如果是這樣,肯定於又川有問題。

那天,她把於又川騙出來之後,心裡一直在追問自己,我這是怎麼了?宋傑明明是在逃的通緝犯,我不但不舉報,反而還包庇他,我這樣做是在違法呀。但是,如果不這樣做她又能怎樣做?在她心目中,宋傑一直是英雄。尤其是那次她現場採訪了宋傑之後,她一直被宋傑的英雄氣概所感動,她一直在心靈深處暗戀著他。在她的潛意識裡,她一直認為宋傑不可能去犯罪,這肯定是被他們冤枉了,被他們搞錯了。說實在的,她當時能夠為暗助宋傑一臂之力而感到高興和自豪。這是她私人的秘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於又川。

但是,直到事後,她才越想越覺得有點不對勁,甚至有點後怕。是不是於又川真的有什麼問題,成了宋傑的調查對象?如果於又川出了問題,她又該怎麼辦?她能不能也像信任宋傑那樣去信任於又川?

這便使她陷入到兩難狀態,一邊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是她暗戀著的男人;一邊是她熱戀中的男友,是她的未婚夫。她多麼不希望他們之間發生衝突,如果一旦發生,她甚至不知道該傾向於誰?她想,如果可能,她一定要找到宋傑問個明白,她希望他能夠告訴她,他不是去查於又川的。

她正胡思亂想著,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上是亂碼,知道對方是磁卡電話上打來的,她接起來「喂」了一聲,對方悄聲說:「你是石楠?」她說:「我是,請問你是哪一位?」對方說:「石楠,請你不要說出我的名字,我是宋傑,現在同你說話方便不方便?方便,你就嗯一聲,不方便,你就說打錯了。」石楠一陣驚慌,拿著手機跑到門外的走廊里,才說:「好了,我到走廊里了,你還好嗎?」宋傑說:「我很好,謝謝你的相救之恩。」石楠說:「沒事沒事,那算不了什麼。」宋傑說:「你今天有空嗎?我想找你單獨談談。」石楠說:「有,你說,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宋傑說:「11點鐘,你到湖心廣場來。」石楠說:「好的。」掛了電話,石楠懷裡彷彿揣了一隻小兔子,咚咚咚跳個不停。她說不清楚是緊張害怕還是喜悅興奮,她只覺得今天將要面臨著一次人生的挑戰。

劉國權被那個電話攪和得一夜沒有睡著覺,早晨醒來,腦袋就像炸裂似的昏昏沉沉。

昨晚他想了一夜,想來想去,他覺得那個聲音很熟,但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後來,他又對他所得罪過的人一一做了排隊,這一排隊就排出來了,那人就是苟富貴。聲音像,笑聲也像。還是古人說得好呀,寧可得罪君子,且勿得罪小人。沒想到退了他的十萬元賄款,被他如此記恨。真是有錢難買早知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些東西他是怎麼弄到的?他想達到怎樣的一種目的?是想敲詐勒索幾個錢,還是要把這些東西捅出去?要是前者,倒也好說,破財消災,花一些錢對他來講不是難事。要是後者,可就麻煩了,搞不好丟了官還要掉腦袋。一想到還要掉腦袋,他的頭一陣陣地發起麻來,心裡一陣恐懼。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成克傑、胡長清曾經不也是顯赫一時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嗎,可誰能想到,一旦出了事,一夜之間他們就成了階下囚。這是一個禍根。他想,不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把柄一旦被他捏住,就等於他永遠捏住了你,你的命運將永遠地受他操縱。此人不除,必將會後患無窮。

他點了支煙,一個人坐在陰暗的一角開始琢磨起來。他想,先要穩住他,或者說先給他點甜頭,把證據要到手,然後再除掉他。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不除掉他,就等於你的身邊安了一顆定時炸彈,它隨時有爆炸的可能,而你,就在這種緊張、恐懼的狀態中,度日如年。你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成天提心弔膽,誠惶誠恐,用不了多久,你就有可能患上精神分裂症。這樣的生活是怎樣的一種生活,難道是我劉國權能忍受的嗎?

他的嗓子一陣發乾發澀。他喝了一口水,水喝下去了,還是覺得不舒服。媽的,都是這事兒惹起來的。如果不擺平這事兒,我能安寧嗎?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藥蛋。他想,我要把這個山藥蛋傳出去,傳給於又川,讓他去擺平。他相信於又川一定有能力有辦法擺平這種事的。這樣一想,他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些。

今天,他去參加城市規劃綠化工作會議。以往開會,他都是胸懷大局,鎮定自若,先聽大家的發言,最後做一番指示,讓他們一一去落實。晚上的電視上,必然有他的圖像,次日的報紙上,不在頭版頭條,就在頭版二條上能看到他的名字,看到經記者們整理過的重要指示。可是,今天他卻不同了,他一坐在會議室里就有些心神不寧,不是思想開小差,就是不由得抬腕看看錶。對別人的發言,他總顯得不那麼耐煩,到他作指示的時候,他也不像過去那樣長篇大論了,匆匆談了幾條就算完事。

回到辦公室里,他給於又川打了電話,讓他開車出來到森林公園的後門處等他,說有要緊事兒和他說。說完,他頭仰在靠背上長長透了一口氣,約摸過了五分鐘,給司機撥了電話,說了一聲出車,就下了樓。車一直開到森林公園的後門處,他看到於又川的車已經停在了那裡,便下車朝司機擺了擺手,示意他回去,自己卻上了於又川的車。

於又川說:「大哥今天咋啦?氣色有點不好。」

劉國權說:「差點氣死我。」

於又川說:「誰還有如此膽量敢氣你?」

劉國權說:「一言難盡,到個僻靜處再說吧。」

來到城西的戈壁灘上,劉國權說:「又川,我們被人盯上了。」

於又川吃驚道:「誰?是不是那個通緝犯宋傑?」

劉國權說:「不,不是他。是苟富貴。他昨晚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把我們上次的談話統統錄了音。」

於又川一聽不是宋傑,就長舒一口氣說:「苟富貴?這小子也活膩了?他在電話中說了些啥?」

劉國權說:「他只是說了幾句諷刺要挾的話,我問他有什麼要求就儘管提出來,他說我有這個態度很好,他們也要好好想想,等完了再打電話說。苟富貴沒有說他是誰,但是,我從聲音中聽出他就是苟富貴。」

於又川說:「這個苟富貴真是活膩了,竟然敲詐勒索到你的頭上來了。大哥,你說該怎麼辦?」

劉國權說:「這是一個禍根,即使滿足了他的一時慾望,也保證不了你我的長久安全。他就像一個影子,伴隨著你我的一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穩住他,給他一點甜頭,把那些錄像、錄音帶統統弄到手,然後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如果不消失,你我可能就會消失,這是擺在你我面前無法迴避的選擇。現在,你我都被捆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事兒就交給你了,相信你一定會處理好的。」

於又川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但嘴上卻故意說:「風險太大了,教訓一頓不行嗎?」

劉國權說:「風險大也得辦,不辦,留下一個活口,我們遲早會被他毀了。」

於又川說:「好吧,我不會辜負大哥的期望。」

於又川將手伸進口袋中,關了錄音機。來之前,他從劉國權說話的語氣中感到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東西,估計要讓他幹什麼不好乾的事,所以,他多了一個心眼,就隨身帶了一個微型錄音機,以備隨用。在這個充滿變數的世界裡,任何事兒都在發生變化,今日為了共同的利益,有可能是朋友,明天為了另外一種利益,有可能會成為仇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永遠的利益,卻不可能有永遠的友誼。只有多留一個心眼,才有可能會長久地控制住現有的局面。

與此同時,在湖心廣場,石楠從一輛計程車下來後,正東張西望地尋找著宋傑,宋傑戴著一副大墨鏡,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後。石楠倏然一驚說:「你真是個神探,我怎麼沒看到你?」

宋傑說:「我卻看到了你。走,到旁邊的樹林中,那裡僻靜些。」

他倆來到樹林中,宋傑左右環顧了一下,當他確定沒有異常現象時,才坐到了石楠對面的石椅上。

石楠說:「宋傑,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被他們給冤枉了?」

宋傑說:「是的。確切地說,我遭到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陷害。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石楠,只要我宋傑不死於他們的亂槍之中,只要我還活著,還有一口氣,我就一定要讓事實真相大白,一定要把那些真正的犯罪分子送上歷史的審判台。」

石楠說:「宋傑,其實,我也不相信你是那樣的人,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個非常崇高非常有正義感的人。我一直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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