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美國新圖書館擴建工程奠基儀式定於下午四時在A國首都的廣場舉行,會場就在美國圖書館主樓旁邊的那片空地。才到三點,會場里已湧來一大群觀眾。麥金尼上校已同安全部長依斯特拉斯磋商過保衛措施。

「我們肯定會採取一切必要手段保護貴國大使。」依斯特拉斯態度十分堅決。

依斯特拉斯履行諾言,下令所有汽車駛離廣場,排除了汽車炸彈的危險,整個廣場軍警密布。圖書館主樓房頂,則埋伏著狙擊手。

四點差幾分,典禮萬事齊備。電子專家還掃描了整個廣場,沒有發現任何爆炸物的疑似物。所有的檢查完畢,依斯特拉斯對麥金尼說:「怎麼樣?」

「太好了。」麥金尼上校轉身命令助手:「通知大使出場。」

四名海軍陸戰隊士兵護衛著瑪麗走向轎車。她上車時,戰士們把她夾在中間。

佛洛里安喜不自勝:「大使下午好,聽說圖書館建成後又宏偉又漂亮。」

「對。」

佛洛里安一路開車一路吹牛,然而瑪麗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路易斯眼睛中的笑意,和她做愛時的萬般風情,佔據了她全部心思。她用指甲使勁掐手腕,試圖以肉體的痛苦取代內心的悲傷。不準哭。她告誠自己。做啥都可以,就是不能流眼淚。再沒有悱惻纏綿的愛,只有刻骨銘心的恨。這個世界到底出了什麼事?

轎車到達現場,兩名士兵走到車前,四下看看,方才打開車門。「下午好,大使女士!」

瑪麗走向慶典會場,兩名保安人員前面開路,兩名殿後,築起一堵肉牆,把瑪麗夾在中間。樓房頂上,狙擊手警惕地掃視人群。

瑪麗走進那塊專為她開闢的小空地,聽眾掌聲雷動。人群中有A國人、美國人和各使館代表。熟人不多,未謀面者十之八九。

瑪麗環顧人群,心想:我連話都講不出來了。麥金尼上校說得對。我不該來,我命運多舛,我被嚇垮了。

麥金尼上校致開場白:「各位女士、先生,我榮幸地向諸位介紹美國大使……」

人群再次掌聲雷動。

瑪麗深深地吸口氣,定定神,開口講話:「首先,我謹向各位表示謝忱……」

一周來多災多難,風波迭起,她哪能安下心撰寫講稿?然而現在,她只覺感情迸發,話如泉涌:「今天我們做的這件事,可謂微不足道,可是,它卻是我國與東歐國家之間的一道橋樑,因而意義深遠。我們眼下開工修建的圖書館,將是一座美利堅合眾國的信息寶庫,大家可以藉此了解美國歷史、它的光明與黑暗。你們將會從照片上飽覽我國的城市、鄉村和工廠面貌……」

麥金尼上校帶著人馬在人群中緩慢巡查。恐嚇信稱今天是末日。刺客所指的末日於何時開始?六點?九點?半夜十二點?

「……不過,更重要的不是一覽美國風光,當這幢大樓拔地而起,你們將對美國有所感受。我們樂意向你們展示這個國家的精神風貌。」

大廣場邊,一輛小車閃電般衝過警戒線,衝到路邊尖嘯剎住。當驚魂未定的警察回過神來並包圍它時,司機已跳出車門奪路奔跑,此人同時從口袋中掏出一個裝置,手指一撳,汽車爆炸,碎片如雨,撒向觀眾。由於瑪麗所站的位置甚遠,彈片無法飛到。人群張皇失措,團團打轉,拚命躲避。房頂上的狙擊手舉起步槍,子彈向趁亂逃竄的罪犯射去,將其心臟擊穿。為防不測,他又連發兩槍,才放下心來。

警察用了一個多鐘頭,疏散了廣場上的人群。刺殺未遂的刺客的屍體也被抬走,消防隊撲滅了汽車上的熊熊火焰。瑪麗回到使館,依然心有餘悸。

「您真的不打算回官邸休息?您剛經歷了一次可怕事件……」

「不回去!」瑪麗對此建議置之不理,「就在使館!」她固執地說。

只有在這裡,她才能平安地與斯坦頓·羅傑斯通話。必須馬上向他通報,否則我就會被撕成碎片。

眼前出現的各種事件,沉重地壓在她身上,使她幾乎難以支持住。她曾以為調開邁克·斯萊德就遠離了危險,誰知仍然有人要謀害她的生命。邁克絕非單獨行事。

瑪麗多麼盼望斯坦頓·羅傑斯打電話來呀!

六點鐘,邁克·斯萊德一腳跨進瑪麗的辦公室。

「我把科里娜·索柯莉安置在樓上。」他怒氣沖沖地說。「他媽的,我怎麼早沒聽說你要我去接的是什麼貨色!你犯了一個大錯,她是國寶,A國政府決不許她逃跑出去,我們非交還她不可,否則……」

就在這時,麥金尼上校進來,看見邁克,不由止步不前。

「死者身份已經查明,他叫安吉爾。這樣的,他的真名是H.R.德·門多薩。」

邁克不解地望著他:「你在說啥?」

「呀,我忘了,」麥金尼上校說,「你不在時,又出了一場大禍。大使沒告訴你今天又有人想殺害她嗎?」

邁克轉臉看著瑪麗:「她沒有講。」

「那個安吉爾給她一封信,威脅要殺死她。今天下午,大使參加圖書館開工典禮,安吉爾果然鋌而走險,結果讓依斯特拉斯的狙擊手幹掉了。」

邁克站在原地,半晌不作聲,目不轉睛地緊盯著瑪麗。

麥金尼上校感到奇怪:「怎麼到處都在通緝這個安吉爾?」

「他的屍體在哪裡?」邁克問。

「警察總部停屍房。」

屍體平卧在石條上,赤身裸體。死者長相一般,並無突出特徵。一隻胳膊上刺著鐵錨,瘦小的鼻子緊連嘴唇,腳板很小,頭髮稀疏,體重中等。

旁邊桌上堆著衣服和個人物品。

「可以看看嗎?」

警官聳聳肩:「看吧,我敢說他不會介意的。」他為這句俏皮話自鳴得意,笑個不停。

邁克撿起上衣,查驗商標。衣服是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家商店做的,皮鞋也是阿根廷產品。衣堆側邊還有一摞鈔票,有A國發行的紙幣,幾塊法郎,幾個英鎊。還有至少一萬元的阿根廷比索,其中一些是面額十比索的新幣。剩下的便是貶值的百萬比索紙鈔。

邁克問警官:「你們掌握了什麼情況?」

「他是兩天前從倫敦飛來的,以德·門多薩的名字住在洲際飯店。護照上記載的家庭住址為布宜諾斯艾利斯,護照是偽造的。」

警官湊近屍體認真地看,「他這副模樣也配當國際刺客?」

「他絕不是安吉爾,」邁克表示贊同,「肯定不是。」

安吉爾經過官邸大門,朝前走了約兩個街區遠。他的腳步輕捷,以免引起把守大門的四名武裝海軍陸戰隊士兵的注意,但他所觀察到的大門守備情況卻十分詳盡。給他送來的照片,本已纖毫畢現,但安吉爾仍然相信親自踏勘才能真正熟悉每個細部環節。靠近大門處安有第五個崗哨,哨兵穿著便衣,牽著兩條德國杜波曼短毛獵犬。

一想到在廣場製造的那起鬧劇,安吉爾就忍不住要發笑。連塞牙縫都嫌少的一丁點可卡因,居然僱到一個癮君子,真像小孩遊戲。但仍把他們駭得失魂落魄,驚出一身臭汗。好戲還未敲響鑼鼓。五百萬美元的賞錢,不演出一幕好戲、讓他們永世不會忘懷,能行嗎?電視連網節目稱這個什麼來著?壯景奇觀。他們會欣賞到一場有血有肉,有聲有色的好戲。

官邸里要舉行國慶招待會。那人通知說:買了氣球,請來了海軍陸戰隊樂隊,還有不少貴客嘉賓。安吉爾得意地獰笑,邪惡地想:五百萬美元買來壯景奇觀。

多蘿西·斯通急忙跑進瑪麗辦公室:「大使,斯坦頓·羅傑斯從華盛頓打來長途電話,趕快到『泡沫室』去接!」

「瑪麗——我一個字都聽不清楚。慢一點,定定神,別著急。」

上帝!瑪麗想,我怎麼成了瘋婆子?思緒洶湧翻騰,心中烈焰熊熊,反倒使她說話無以成句。一時之間,恐懼、寬慰、憤怒一齊奔來,交織凝滯,阻塞咽喉。

她深吸口氣,戰慄了一會:「對不起,斯坦——您沒有收到我的電報?」

「沒有,我剛剛回來,沒有您拍來的電報。您那邊出啥事了?」

瑪麗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先說哪件事好呢?她又吸一口氣:「邁克·斯萊德一直想殺我!」

那邊顯然大吃一驚。沉默了好一陣,電話里才又傳來聲音:「瑪麗——您沒搞錯吧?」

「絕對無誤,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認識了法國使館的醫生,叫路易斯·迪斯福格斯。後來我生了大病,他診斷出是砒霜中毒,是邁克投的毒。」

這一次,斯坦頓·羅傑斯的聲音一下嚴厲起來:「您憑什麼這樣認為?」

「路易斯·迪斯福格斯醫生查出來的。邁克每天早上給我沖咖啡,就偷偷放砒霜進去,我已經抓到了他使用砒霜的證據。昨夜,路易斯無端被殺,今天下午,又有人與斯萊德串通一氣謀殺我。」

這一次的沉默時間更長。

斯坦頓·羅傑斯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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