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凱瑟琳每星期至少和德米里斯通一次電話,這已成了慣例。他不斷地送禮物,每當她要謝絕時,德米里斯都安慰她說那只是他表示謝意的一點小小的紀念品。「伊夫琳告訴我你出色地處理了巴克斯特一事。」或者說,「伊夫琳告訴我,你的主意使我們節省了大筆運費。」

而凱瑟琳也確實為自己的工作成績沾沾自喜。她發現辦公室里有許多方面可以提高效率。她以往的能力開始恢複,她也知道,由於她的緣故,辦公室的效率提高了許多。

「我真為你感到驕傲。」康斯坦丁·德米里斯對她說。

凱瑟琳感到臉上發燒。他是個多麼好、多會體貼人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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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是我進行下一步的時候了,德米里斯暗暗決定。斯塔夫魯思、喬特斯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被解決掉了,現在唯一的知情者便是凱瑟琳。要解決她的問題,危險性很小,但正如喬特斯所發現的,德米里斯不是一個愛冒險的人。讓她死真是太可惜了,德米里斯想,她是那麼美麗動人。先帶她去拉菲納別墅。

他已買下了那幢別墅,他要把凱瑟琳帶到那兒去,就像拉里和諾艾麗在那兒做愛一樣,和她上床,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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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常想起往事。她從《泰晤士報》上看到了弗雷德里克·斯塔夫魯思和拿破崙·喬特斯的死訊。這兩個名字除了文中提到他們曾是拉里和諾艾麗的辯護律師外,對她沒有任何意義。

那天晚上,她又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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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清晨,凱瑟琳看到了一則使她震驚的新聞。

她放下報紙,舊情的創傷油然而發。威廉·弗雷澤曾在她的生活中佔據過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假如我沒有離開他的話,會是什麼樣子呢?

凱瑟琳坐在桌前,盯著那條消息慘然地笑著。弗雷澤是她記憶中最親密的男人。只要一想起他,心頭就會盪起溫暖的情絲。而他如今就在倫敦。我一定要見見他,她思忖著。根據報道,他住在克拉里奇飯店。

凱瑟琳撥了飯店的號碼,她的手在顫抖。她有一種感覺,過去的一切將重現在眼前。想到就要見到弗雷澤了,她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聽到我的聲音他會說什麼呢?見到我又會怎樣呢?

電話通了。「早上好,這是克拉里奇飯店。」

凱瑟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請接威廉·弗雷澤先生。」

「對不起,夫人,您是說弗雷澤先生還是弗雷澤夫人?」

凱瑟琳的腦袋嗡地一下炸開了。我是多麼愚蠢。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他到現在還會沒結婚嗎?

「夫人……」

「我……不麻煩了,謝謝。」她緩緩地放下了聽筒。

太遲了。一切都過去了。科斯塔說得對,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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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能侵蝕、吞噬人的靈魂。每個人都須要與別人分享生活中的歡樂、榮耀和痛苦。凱瑟琳生活在全是陌生人的世界,看到別人成雙成對,聽見情侶們的笑聲。但是她卻不願為自己感到惋惜。

我並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獨居女人。我沒有死!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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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倫敦根本就不會沒事可做。電影院在不停地上映美國影片,凱瑟琳是常客。她看過《刀鋒》和《安娜和暹羅王》。《君子協定》使人心煩意亂,卡里·格蘭特在《單身漢和少女》中卻有上乘的表演。

凱瑟琳去阿伯特大廳聽過音樂會,在賽得勒斯威爾思欣賞過芭蕾,她還去過艾馮河畔斯特拉特福 看過安東尼·魁爾主演的《潑婦馴悍記》 ,也看過勞倫斯·奧利維爾的《查理三世》,但獨自一人難免乏味。

柯克·雷諾茲闖入了她的寂寞生活。

那一天在辦公室里,一位身材高大、英俊瀟洒的男子走到凱瑟琳面前說:「我叫柯克·雷諾茲,你去哪兒了?」

「你說什麼?」

「我一直在等你。」

這就是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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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克·雷諾茲是位美國律師,在德米里斯的跨國公司任職。他四十齣頭,思維嚴謹,頭腦靈活,而且很會體貼人。

凱瑟琳和伊夫琳談起雷諾茲時說:「你知道他什麼地方最招人喜歡嗎?他使我覺得自己是個女人。我已經很久沒有那種感覺了。」

「我可看不出。」伊夫琳不太贊同,「我要是你的話,會小心謹慎的,可別熱昏了頭。」

「不會的。」凱瑟琳向她保證說。

※※※

雷諾茲帶凱瑟琳參觀了倫敦的法律機構。他們去了老貝利監獄。幾個世紀以來,犯人們都在此服刑。他們徘徊在法庭的長廊里,與身著長袍、頭戴假髮的美國律師擦肩而過。在18世紀建造的新門監獄遺址,他們驚奇地發現,監獄原來所在位置的前面,路面先是變寬,後來又變窄了。

「這多奇怪,」凱瑟琳說,「他們為什麼修這樣的路?」

「好容納擁擠的人群。從前這兒是公開處決的刑場。」

凱瑟琳不寒而慄。這差一點又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經歷。

※※※

一天晚上,雷諾茲帶著凱瑟琳來到碼頭邊的印度東碼頭大街。

「不久以前,警察須兩人結伴才敢到此,」雷諾茲說,「這裡是罪犯聚集的黑窩。」

這地區非常黑暗,令凱瑟琳望而生畏。

他倆在英國一家最古老的餐館用餐,坐在泰晤士河畔的陽台上,欣賞著河面上駁船緊挨著遠洋巨輪順流而下的奇特景緻。

凱瑟琳對倫敦小酒店別緻的名字頗感興趣,像「老乳酪」,「弗斯塔夫」,「靴子里的羊」,等等。還有一個夜晚,他倆去了位於城市大街的一家叫「鷹」的酒吧,那裡燈火輝煌,五彩繽紛。

「我打賭你小時候唱過有關這地方的歌。」雷諾茲說。

凱瑟琳不解地望著他。「關於這個地方的?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不,你唱過。有一首古老的童謠就是從『鷹』酒吧這個地方來的。」

「哪一首?」

「多年以前,城市大街曾是裁縫業的中心,到了周末,裁縫們的錢用完了,他們就把熨斗拿到這兒來賣,賣的錢一直混到發工錢的那一天。於是,有人寫了一首童謠:

「街頭逛到街尾,

『鷹』字型大小里轉悠,

鈔票嘩嘩流走,

熨斗進了當鋪。」

凱瑟琳笑著問:「你怎麼連這些也知道?」

「律師應無事不曉,不過有一件事我還不知道,你會滑雪嗎?」

「恐怕不會,怎麼啦?」

他的臉嚴肅起來。「我想去聖莫里茲村。那裡的滑雪教練棒極了。你願意和我一塊兒去嗎,凱瑟琳?」

他的請求使她毫無準備。雷諾茲等到她回答。

「我……我不知道,柯克。」

「你能考慮一下嗎?」

「好的。」她全身都在顫抖,她想起和拉里做愛時那種亢奮的感覺,她不知道那種感覺是否會再度出現,「我會考慮的。」

※※※

凱瑟琳決定把柯克介紹給維姆。

他們用汽車把維姆從公寓接出來,帶他去一家餐館吃飯。維姆似乎很膽怯,席間他從不敢正眼看著柯克·雷諾茲。凱瑟琳向雷諾茲努努嘴,示意讓他打破僵局。柯克點了點頭,轉向維姆。

「維姆,你喜歡倫敦嗎?」

「馬馬虎虎。」

「你最喜歡哪個城市?」

「沒有。」

「你喜歡你的工作嗎?」

「馬馬虎虎。」

柯克看了凱瑟琳一眼,搖了搖頭,又聳了聳肩。凱瑟琳又用嘴示意:求求你了。

柯克嘆了一口氣,又回頭對維姆說:「我星期天去打高爾夫球,你玩嗎?」

維姆說:「高爾夫球的球棍如果是鋼製的,棍鏟就是一層鐵包一層鐵,再夾兩層碎片鐵,包鐵再加碎片再加鏟片,再加兩層碎片,加兩層鏟尖,加一層短鏟尖,再加接觸面。如果是木製棍鏟,就銅鏟加夾板。」柯克,雷諾茲眨了眨眼。「你一定打得很好。」

「他從沒玩過,」凱瑟琳解釋說,「維姆只是……通曉這一切。他能用數學方法描述一切。」

柯克·雷諾茲受夠了。他本想和凱瑟琳單獨度過這段時光,可凱瑟琳卻把這個討厭的傢伙帶來了。

柯克·雷諾茲擠出笑容。「真的嗎?」他又轉身誠懇地問維姆,「你是否碰巧知道2的59次冪?」

維姆靜靜地盯著檯布看了30秒鐘,就在柯克剛要開口時說:「576,460,752,303,423,488。」

「上帝啊!」柯克說,「這是真的嗎?」

「是的,」維姆有些生氣,「這是真的。」

凱瑟琳對維姆說:「維姆,請你求個6次方根,數字是……」她隨意挑了個數字,「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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