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首都華盛頓有兩個。一個是美麗超凡的城市,有富麗堂皇的建築,世界一流的博物館,雕塑,以及像林肯、傑弗遜、華盛頓……這些昔日巨人的紀念碑……在這個城市裡,公園綠葉繁茂,花朵鮮艷,空氣怡人。

另一個華盛頓是無家可歸人的避難所,是全國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裡面默劇連台,暗殺不斷,是錯綜複雜的迷宮。

門羅·阿姆斯是一座優雅的旅店,很不起眼地座落在離二十七大街和十一大街拐角不遠的地方。它不做廣告,主要接待的是一些常客。旅店建造已經多年,出資的是一位經營房地產的年輕企業家拉臘·卡麥倫。

旅店的總經理耶萊米·羅賓遜剛剛來上晚班就在旅客登記處查看,那神色很難看。對於樓上各層要人住的套房的來客名單,他又一次地仔細過目,以便確認一下是不是有人住錯了地方。

在325套房裡,一位名聲衰落的女演員在綵排,那劇本將在國家劇院上演。劇情是根據《華盛頓郵報》上一篇故事改編的。她想通過這次表演使自己捲土重來。

在她樓上的425套房裡住的是一個大名鼎鼎的軍火商,他經常出沒於華盛頓。在旅客登記處,他登記的名字是J.L.史密斯,但是他的外貌使人感到他是中東某個國家的人。史密斯先生在付小費方面非常慷慨。

樓上的525套房裡住的是威廉·昆特。他是國會議員,領導著很有影響的毒品監督委員會。

在他的樓上625套房裡,住的是一位搞電腦軟體的商人,他一個月來一次華盛頓。

再往上是725套房,住的是帕特·墨菲,那是一個來往於各國之間的說客。

耶萊米·羅賓遜心裡在想:看著這些名單,到目前一切正常。這些客人他都非常熟悉。問題是在頂層的825特級套房裡,他感到不可思議。那是旅店裡最雅緻的一套客房,一向保留給重要的大人物居住。這套客房佔領了整個一層樓,裝飾特別精美,裡面有價值連城的古畫和古玩。客房有單獨的電梯,直達底層的停車房,客人可以自由上下,又能滿足不為別人注意的願望。

使耶萊米·羅賓遜困惑不解的是客人登記的名字:尤金·甘特。這究竟是真有其名或是有人喜歡看沃爾夫 的小說而借用小說主人公的化名呢?

是日班職工卡爾·戈曼登記了這位以小說主人公化名的甘特先生,戈曼幾個小時以前已外出度假去了,無法找到他。這個尤金·甘特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把特級套房給他住?

三樓的325套房裡,吉斯娜·巴雷特夫人正在排戲。她六十七八歲了,生得眉清目秀,從倫敦西區劇院到曼哈頓的百老匯的觀眾以及評論家一度曾對她推崇備至,當時她是紅火的女演員。至今她仍然風韻猶存,只是漸漸地為苦難所籠罩。

她剛剛看完了《華盛頓郵報》上一篇文章。文章說她到華盛頓是想捲土重來。哼,捲土重來!巴雷特夫人想想就一肚子火。他們竟敢這樣看待我,我從來就沒有離開,沒什麼捲土重來!

可是,自從她最後一次登台以來,迄今已有二十多年,這是事實。但是那完全是因為大演員要演大角色,要才華出眾的導演,還要一個能理解人意的戲台老闆。當今那些導演太年輕,根本不了解戲劇的真諦。英國那些知名的戲台老闆,像H.M.坦南特、賓基·鮑蒙特、C.B.科支蘭都不在了,甚至連美國一些通情達理富有能力的戲台老闆,像赫爾本、貝拉斯哥以及戈登也都不見了人影。毫無疑問,可以作出這樣的評價:當今的戲劇舞台都是由那些一無所知、沒有根基的暴發戶所操縱。往日的戲劇多麼輝煌,那時的劇作家筆酣墨飽,字字閃光。巴雷特夫人在蕭伯納的《傷心之家》 一劇中主演鄧·艾麗而成了明星。

評論家怎麼這樣在對我狂言亂語。可憐的喬治,他最不願人家稱呼他喬治,而喜歡稱他伯納。人們以為他心地尖刻,其實他的心地是屬於真正羅曼蒂克的愛爾蘭人。他過去常常送我玫瑰花。我看他這個人太靦腆,幹不了那種事。或許他是怕我拒絕他。

她現在正要重返舞台,在排演麥克白斯夫人的角色——這可是最有影響的角色之一。她選擇這樣一個角色登台,那可是完美無缺的精心挑選。

巴雷特夫人把椅子置於無窗無門的牆前,這樣就能集中精力,不至於為外面的景象所干擾。她坐下來,深深吸了口氣,開始進入莎士比亞創造的角色。

「天啦,他們怎麼會如此愚昧?我在這個旅店裡待了這麼多年,你們還以為……」

樓上的套房裡,有人在叫嚷,那聲音從敞開的窗戶隆隆地傳了進來。

425套房裡,軍火商J.L.史密斯對招待員的服務態度大發雷霆:「……他們到現在應該知道,我只訂鯨魚子醬。鯨魚子醬!」他指著招待員送來的那盤子盛的普通魚子醬,叫嚷著:「這種東西只能給農民吃!」

「對不起,史密斯先生,我下去到廚房……」

「不用了,」J.L.史密斯看著鑲有鑽石的勞力士手錶,「來不及了,我還有個重要的約會。」他站起身來就往門口走。他要到他律師的辦公室去。前一天,一個聯邦政府的大陪審團指控他,說他非法給國防部長送禮,罪狀有十五條之多。如果他真的有罪,他將面臨三年的牢房生涯,還有百萬美元的罰款。

525套房裡,聲勢顯赫的第三代華盛頓之家的成員威廉·昆特議員正在開會。到會的有三個成員,都是他那個毒品調查組的人馬。

「毒品問題在這個城市裡漸漸達到了完全失控的地步,」昆特說,「這個控制權我們一定要抓回來。」他問多爾頓·伊薩克:「你的看法怎麼樣?」

「問題出在街道那伙人之間。布倫特伍德街一夥正在削減第十四街和西姆卜西蒂街那伙人的價格。就因為這個原因,上個月出了四條人命案。」

「這種現象不能再繼續下去了,」昆特說,「這對於辦公很不利。藥品管理局和警察局長一直打電話給我,問我們下一步打算採取什麼措施。」

「你怎麼回答他們的?」

「老一套。就說我們在調查。」他對一位助手說,「安排好同布倫特伍德那幫人會談,對他們說清楚:他們要想得到我們的保護,就要使他們的價格與別人的一致。」他對另一名助手說:「上個月我們進賬多少?」

「這兒有一千萬,沿海有一千萬。」

「哄高價格,這個城市裡價格越來越高,高得驚人。」

625套房裡,諾曼·哈夫一絲不掛,躺在陰暗的床上,觀看旅店裡閉路電視頻道播放的色情影片。他皮膚灰白,大肚子,身子虛胖。他移過身子,撥弄著同床夥伴的乳房。

「阿瑪,你看他們在幹什麼。」他因語塞而說得很輕,「你想讓我也像那樣對你嗎?」他雙手摟著她的肚子,眼睛緊緊盯著屏幕,那上面有個女人正同一個男人在瘋狂地做愛。「寶貝,你看那使你興奮嗎?我的確忍不住了。」

他用兩個手指伸到阿瑪的兩腿之間。「我準備好了。」他哼著,抓住充了氣的玩具女娃娃,翻個身子,壓在她身上。安了電池的娃娃的陰道對他一開一合,他壓得越來越緊。

「啊,天啦!」他驚喜地叫了一聲,又滿意地在呻吟,「妙!妙啊!」

他把電池關上,躺在那兒喘氣,感到妙不可言。到早上他還要用一次阿瑪,然後再收拾起來放進箱子。

諾曼是個售貨員,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旅途中,所待的城市天天變換,他沒有伴侶。多年前他發現了阿瑪,阿瑪成了他所需要的女伴。他的同行夥伴在外面跑東跑西,真蠢,盡找那些妓女和職業賣淫的女人,諾曼對此不屑一顧。

阿瑪決不會給他染上疾病。

在樓上的725套房裡,帕特·墨菲一家人吃過晚飯剛剛回來。十二歲的梯姆·墨菲正站在涼台上,俯視下面的花園。「爸爸,明天我們能不能爬到紀念碑頂上去?」他懇求著,「請讓我們去好嗎?」

他弟弟說:「不去,我想到史密森學院去。」

「是學會。」父親糾正他。

「管它叫什麼,反正我想去。」

孩子們是第一次到首都來,儘管他們的父親每年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在這兒度過。帕特·墨菲充當說客很有成就,可以在華盛頓的一些大人物家中進進出出。

他的父親曾經在俄亥俄州擔任過一個小城的市長,帕特從小長大,都對政治有濃厚的興趣。在孩提時代,他有個最好的朋友,名叫喬伊。他們在一個學校讀書,一塊兒參加夏令營,樣樣都不分彼此。他們是最真誠的名副其實的好朋友。

但是在一個假期里他們的關係完全改變了。那時候,喬伊的父母外出,喬伊便待在墨菲家裡。一天深更半夜,喬伊進了帕特的卧室,爬到他的床上。他輕聲叫著:「帕特,快醒醒。」

帕特睜開了眼。「什麼?怎麼回事?」

「我很孤單,」喬伊說,「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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