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信號員頭戴特大的耳罩,站在跑道上,打著旗語,引導波音747客機靠近等在那裡的舷梯。飛機按固定的路線轉了個圈,飛行員根據旗語,熄掉了四引擎的渦流發動機。

巨大的機艙里,擴音器傳來了空中小姐的聲音:「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已經在紐約的肯尼迪機場降落。謝謝各位乘坐環球航空公司的飛機。請在自己的座位上稍待片刻,等聽到下一次廣播後再下飛機。謝謝。」

乘客們紛紛發出喃喃的抗議聲。不一會兒,機艙的門開了,詹妮弗身旁的兩個聯邦調查局的人站了起來,其中一個對她說:「走吧。」

乘客們好奇地望著這三個人離開飛機。幾分鐘後,廣播員又開始播音:「謝謝諸位的耐心。女士們,先生們,現在你們可以下飛機了。」

一輛官方的轎車等候在機場的邊門口。轎車先在公園街150號的大都會教養中心停留,那裡和福萊廣場上的美國法院大樓連著。

在給詹妮弗登記後,一個聯邦調查局的人說:「對不起,我們不能讓你待在這兒。我們接到命令要送你去賴克斯島。」

※※※

去賴克斯島的途中,三人都保持沉默。詹妮弗坐在轎車後排,兩邊各坐著一個聯邦調查局的人。她一言不發,迅速地估量著自己的處境和可能會出現的結局。在飛越大西洋的整個旅途中,這兩個人總共才說了幾句無關的話,所以詹妮弗無法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糟,她知道問題很嚴重,因為引渡證不是那麼好搞的。

她如果進了監獄就無法自救。所以,她首先考慮的是能設法使自己保釋出去。

※※※

現在車子正在通往賴克斯島的大橋上行駛,詹妮弗看著車窗外熟悉的景色,不禁感慨萬千:這景色她曾幾十次、幾百次地領略過,可那時她是去和當事人談話,而今天自己卻成了罪犯。

不會太久的,詹妮弗想,邁克爾會將我救出去的。

聯邦調查局的兩個人陪著詹妮弗走進接待樓,其中一個把引渡證遞給了衛兵。

「詹妮弗·帕克。」

衛兵看了一眼逮捕證。「我們一直在等你,帕克小姐,三號關押室為你留著呢。」

「我有權打一個電話。」

衛兵朝桌上的電話點點頭,「當然。」

詹妮弗拎起聽筒,默默祈禱,但願邁克爾在家。她開始撥號。

※※※

邁克爾·莫雷蒂一直在等待著詹妮弗的電話。過去二十四小時內,他除了等電話,把其他一切全忘了。他知道詹妮弗什麼時候到達倫敦,她所乘的飛機何時離開希思羅機場,以及她何時回到紐約,因為有人不時地向他通風報信。他坐在辦公桌旁,想像著詹妮弗乘車前往賴克斯島的過程。他想像她走進了監獄。他知道她在關進牢房前一定會要求打個電話,而且一定是打給他的。他所需要的也正是這個。他將在一小時內將她營救出來,使她能回到自己的身邊。邁克爾·莫雷蒂現在活著就是為了等待詹妮弗·帕克跨進他的房門。

詹妮弗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她把自己委身於一個企圖毀掉他邁克爾的人。她還給了那人什麼呢?她向那人透露了哪些機密?

亞當·沃納是喬舒亞的父親,現在邁克爾對這一點已經確信無疑了。詹妮弗從一開始就欺騙了他,說什麼喬舒亞的父親已經死了。哼!現在倒可以馬上兌現她所說的這個預言了。邁克爾陷入了一種啼笑皆非的矛盾中。一方面,他手裡掌握了足以使亞當·沃納聲名狼藉的武器,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他徹底毀掉。他可以用披露他和詹妮弗關係的方法來向亞當敲詐勒索。但是,如果他那樣做的話,他也就暴露了自己。如果黑手黨的家族知道——他們一定會知道的——邁克爾的女人原來是參議院調查委員會負責人的情婦時,邁克爾就會成為笑柄。他就再也不能在人前抬起頭,再也別想發號施令了,因為戴上綠頭巾的人是不配別人尊敬的。因此訛詐威脅不啻是一把雙刃利劍,儘管看起來十分厲害,但邁克爾知道自己並不敢動用它。他必須以另一種方法來消滅自己的對手。

邁克爾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攤開的一張小小的草圖。這是一張亞當·沃納這天晚上將去參加一次私人募捐晚宴的路線圖。邁克爾·莫雷蒂花了五千美元才搞到這張圖,它將置亞當於死地。

邁克爾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拿起話筒,聽見那正是詹妮弗的聲音。這聲音曾嬌滴滴地在他耳旁講過悄悄話,這聲音……

「邁克爾……是你嗎?」

「是我。你在哪兒?」

「他們把我帶到了賴克斯島。他們以殺人的罪名關押我。保釋還沒有辦,你什麼時候……」

「我馬上就讓你出來。耐心等著。嗯?」

「是的。邁克爾。」他聽到了她聲音里透出的輕鬆感。

「我將派吉諾去帶你回來。」

幾分鐘後,邁克爾又伸手抓起聽筒,撥了個號,對著話筒說了好幾分鐘。

「保釋金要多少我並不在乎。我要她馬上出來。」

他擱下聽筒,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鈕。吉諾·加洛走了進來。

「詹妮弗·帕克現在正在賴克斯島,一兩個小時內就會被放出來,你去把她接來帶到這裡。」

「好的,頭兒。」

邁克爾靠坐在椅子上。「告訴她我們過了今天就不必擔心亞當·沃納啦。」

吉諾·加洛臉上露出了喜色。「是嗎?」

「是的。他正在去演說的路上,但他永遠也到不了那裡了,他將在新迦南的橋上出事。」

吉諾笑了:「那太好了,頭兒。」

邁克爾朝門口打了個手勢,「去吧。」

※※※

地區檢察官迪·席爾瓦絞盡腦汁,竭力反對保釋詹妮弗。他和代表詹妮弗的律師一起來到了紐約最高法院法官威廉·貝內特面前。

「閣下,」迪·席爾瓦說,「被告被控犯有十幾項嚴重的罪行。我們剛把她從新加坡引渡回來。如果她獲得保釋,她就會逃到某個我們無法引渡的國家。我要求閣下拒絕保釋。」

代表詹妮弗的前法官約翰·萊斯特說:「地區檢察官嚴重地歪曲了事實,閣下。我的當事人過去從沒逃到什麼地方去。她去新加坡是為了辦理事務。如果政府當時要她回國,她會自覺自愿地回來的。作為一名本地律師,她開業範圍很廣,又遠近聞名,簡直難以想像她會逃跑。」

爭論進行了半個多小時。

爭論結束時,貝內特法官說:「同意以五十萬美元保釋被告。」

「謝謝,閣下,」詹妮弗的律師說,「我們這就付保釋金。」

※※※

十五分鐘後,吉諾·加洛扶著詹妮弗鑽進了一輛轎車。

「辦理保釋手續時間不算長吧?」他問。

詹妮弗沒有作答。她在想到底出了什麼事。在新加坡時,她完全與國內隔絕,不知道美國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確信,她的被捕決不是孤立的行動。追捕的也不可能只是她一人。她此刻急需同邁克爾談談,了解事情的原委。迪·席爾瓦如果想以殺人的罪名將她重新投入監獄,手頭非有十分可靠的證據不可。他……

吉諾·加洛說的兩個字引起了詹妮弗的注意。

「……亞當·沃納……」

詹妮弗從沉思中猛醒過來。

「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再也不必擔心那個亞當·沃納了。麥克正派人去幹掉他。」

詹妮弗感到自己的心開始怦怦直跳。「他?什麼時候?」

吉諾抬起握方向盤的一隻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大約十五分鐘以後。這次安排得像是出了車禍。」

詹妮弗突然感到口乾起來。「在哪裡……」她話也說不出了,「準備在哪……哪裡下手?」

「新迦南橋上。」

他們此刻正駛在昆士路上,前面就是商業中心,那裡有家藥房。

「吉諾,能在藥房前停一下嗎?我要買點東西。」

「行。」他熟練地轉動方向盤,將車子拐進了商場的大門,「我替你辦吧。」

「不,不。我,我一會兒就好。」

詹妮弗鑽出車,匆匆地走進商場。她突然緊張起來。商場後部設有一個電話亭。她掏出錢包,可裡面除了幾枚新加坡硬幣以外沒有零錢。她匆忙走到出納員那裡,從錢包里抽出一元錢。

「幫我換點零錢,行嗎?」

那個出納員不耐煩地拿過錢,給了她一把銀幣。詹妮弗飛快地衝到電話機前。只見一個肥胖的女人正拿起聽筒,開始撥號。

詹妮弗說:「我有急事,不知能不能讓我先……」

那女人朝她瞪了一眼,繼續撥著號。

「喂,哈澤爾,」那胖女人大聲嚷道。「我的命沒算錯。今天是我最倒霉的日子!你知道我準備去德爾曼鞋店取的那雙鞋子嗎?他們店裡竟只有一雙鞋是我穿的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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