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紐約時報》第一版上刊登著兩則趣味盎然的新聞。一則是詹妮弗為一個被指控親手殺死丈夫的女子贏得了宣判無罪的裁決,另一則是亞當·沃納宣布參加聯邦參議員競選的報道。

詹妮弗一遍又一遍地讀著關於亞當的文章。文章介紹了他的身世,還援引了許多要人對亞當的贊語,指出他將會給聯邦參議院以至整個國家增光。文章的結尾還明顯地暗示,如果亞當競選成功,將為他以後參加總統競選打下良好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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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澤西州安東尼奧·格拉納利的莊園里,邁克爾·莫雷蒂和老頭子剛吃罷早飯。邁克爾正在閱讀有關詹妮弗·帕克的報道。

他抬起頭望著丈人,說:「她又一次取得了勝利,托尼。」

安東尼奧·格拉納利正用湯匙舀起一隻水煮蛋,「誰又一次勝利了?」

「那個律師,詹妮弗·帕克。她是個天生的律師。」

安東尼奧·格拉納利哼哼道:「我可不喜歡讓女律師為我們效勞。女人軟弱,你根本沒法知道她們會幹出什麼來。」

邁克爾謹慎地說:「你說得對,大多數女人是這樣,托尼。」

激怒丈人沒有任何好處。只要安東尼奧·格拉納利活在人世,他就是個危險人物。但是看看他現在這副模樣,邁克爾知道自己用不著等多久了。這老頭子曾好幾次輕度中風,現在他雙手微微顫抖,說話艱難,走路離不開手杖,他皮膚乾枯缺少水分,活像發黃的羊皮紙。這個曾在全美國黑社會中不可一世的人物,已經成了一隻缺牙少齒的老虎。他的名字曾使許多黑手黨成員聞風喪膽,使他們的遺孀恨之入骨。可現在,人們很少能見到安東尼奧·格拉納利一面。他不再拋頭露面,只把邁克爾·莫雷蒂、托馬斯·柯爾法克斯和其他幾個他所信賴的人推上第一線。

邁克爾還沒有被培養成,或者說推選為,本家族的首領,不過這僅僅是個時間問題。諢號「三指棕」的路切斯曾經是東海岸五大家族中的首領,後來他讓位給安東尼奧·格拉納利,很快便會……邁克爾大可以耐心地等待著。回想當年自己還是一名年少氣盛的毛孩子時,他曾站在紐約一家名門豪富的大門口,手裡拿著一張燃燒著的紙片發誓說:「如果我泄露科沙·諾斯特拉的任何秘密,我將像這張紙片一樣,化為灰燼。」他迄今取得的成就不能不說是驚人的了。

眼下,邁克爾一邊跟老頭子坐著共進早餐,一邊說:「也許我們可以讓這個叫帕克的女人先做點不起眼的事,看看她辦事的情況再說。」

格拉納利聳聳肩:「你可要小心啊,麥克。我不想讓外人插手本家族的秘密。」

「讓我來對付她。」

當天下午邁克爾打了那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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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辛茜婭告訴她邁克爾·莫雷蒂打來了電話時,往事就像洪水衝破了閘門似的湧上了詹妮弗的腦際。自然,全是些令人不快的回憶。詹妮弗不能理解為什麼邁克爾·莫雷蒂要打電話給她。

出於好奇心,她拿起了電話,「你要幹什麼?」

她講話的聲調嚴厲、辛辣,邁克爾·莫雷蒂聽了不覺一怔,「我想見見你。我想我們需要稍稍談一談。」

「談什麼,莫雷蒂先生?」

「我不想在電話上談任何事。但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帕克小姐……我們談的事對你好處可大啦。」

詹妮弗平靜地說:「我可以告訴你一點,莫雷蒂先生,我對你所要做的或講的任何事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興趣。」

她砰地一聲擱下了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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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爾·莫雷蒂坐在辦公室里,眼睛盯著手裡已經掛斷的電話。他感到內心一陣激動,這倒不是憤怒,但他一時也說不清這究竟是什麼感情,更談不上愛和恨。他一生玩弄過不少女人。他外貌俊俏,皮膚黝黑,加上性格天生殘忍,因此征服了無數女人的心。

總的來說,邁克爾·莫雷蒂瞧不起女人,因為她們太軟弱,沒魄力。就說羅莎吧,她像一條溫順的小狗一樣,叫她向東,決不向西,邁克爾想道。她給我管家,為我做飯,我需要她時就去找她,不需要時就讓她走開。

邁克爾還從未見到過一個有魄力的女人,一個竟敢向他說一聲「不」字的女人。詹妮弗·帕克卻與眾不同,她有膽量掛斷他的電話。她剛才說什麼來著?「我對你所要做的或講的任何事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興趣。」邁克爾回味著這句話,笑了。她錯了。他將向她證明她是大錯特錯了。

他坐在那裡,回想著在法庭上見到她時的樣子,她的臉,她的身材。不知在床上她會是個什麼樣?也許是只野貓,桀驁不馴的野貓。他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當一個女子聲音響起時,他立刻說到:「準備好,我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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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妮弗吃完午飯正朝事務所走去。當她橫穿第三大街時,差一點被一輛卡車撞上。司機狠命地踩下剎車,卡車的後部轉了個向,從詹妮弗身邊擦了過去。

「我的老天,小姐!」司機大聲嚷道,「你往哪個鬼地方走,也不看看清楚!」

詹妮弗沒有聽他嘮叨,只把自己的雙眼緊盯著車身後面的車牌。上面寫著全國汽車公司字樣。她站在原地望了很久,車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轉過身子,疾步朝事務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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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在嗎?」她問辛茜婭。

「在,在他的辦公室。」

她進去找他。「肯,你能調查一下全國汽車公司嗎?需要搞到一張近五年來該公司的汽車肇事的情況表。」

「那可得過一段時間才行。」

「請使用LEXIS。」那是全國司法電腦系統。

「能告訴我你幹什麼用嗎?」

「現在還很難說,不過是一種預感。如果真有點頭緒的話,我會告訴你的。」

她在處理康妮·加勒特——就是那個將一輩子依附他人生活的四肢殘缺的姑娘——案件中忽略了的一件事。那個司機可能從來沒有闖過禍,可是那輛汽車呢?說到底,總有人得負法律責任。

第二天一早,肯把一份報告送到詹妮弗面前。「不管你到底想查什麼,看來你交上好運了。全國汽車公司近五年來共出過十五次車禍;一些車子已經被召回。」

詹妮弗心中一陣興奮,忙問:「是什麼問題?」

「制動系統有缺陷。急剎車時,車子後部會打轉。」

撞倒康妮·加勒特的正是車子後部。

詹妮弗召集坦·馬丁、特德·哈里斯和肯·貝利開了一個全體工作人員會議。「我們要把康妮·加勒特的案子提交法院審理。」她對大家說。

特德·哈里斯透過深度近視眼鏡望著她,說:「聽我說一句,詹妮弗。我已經核實過這件事。她上訴沒有成功。我們會因res judicata而受到攻擊。」

「什麼叫res judicata?」肯·貝利問。

詹妮弗解釋道:「res judicata就是無故重新上訴 。它與民事案件的關係,相當於被告的雙重危險處境與刑事案件的關係。俗話說,『訴訟總得有個了結』。」

特德·哈里斯補充說:「一旦根據案子的是非曲直作出最後裁決,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才能進行複審。目前我們還沒有理由要求複審。」

「不,有理由。我們是根據發現的原則跟他們論爭。」

關於發現的原則是這樣的:有關雙方所搜集的一切有關事實必須讓對方了解,這是進行正當的訴訟所必備的條件。

「全國汽車公司是隱藏在後面的被告。他們對康妮·加勒特的律師隱瞞了一些情況。他們的汽車制動系統存在著缺陷,但他們並沒有把這一點寫進記錄。」

她打量著兩位律師,說:「我想我們該從這兒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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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之後,詹妮弗已經坐在康妮·加勒特的起居室里。

「我準備提出重新開庭審判。我相信我們還有官司打。」

「不,重新開庭審判我可受不了啦。」

「康妮……」

「請你看看我,詹妮弗。我是個怪物。我每次在鏡子中瞧見自己,就恨不得去尋短見。你知道為什麼我沒有自殺嗎?」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我沒有辦法自殺!沒有辦法啊!」

詹妮弗坐著,渾身一震。她怎麼連這點也沒想到呢?

「也許我可以爭取在法庭外取得解決。我想,當他們親耳聽到證詞的時候,他們會同意不必重新審判而結束這個案子的。」

代表全國汽車公司的是馬格雷和古思利兩位律師。他們的事務所坐落在第五大街一座由玻璃和鉻構成的現代建築里,大門前有一口噴泉不停地噴著水。詹妮弗在接待處通報了自己的姓名。接待人員請她坐下。十五分鐘後,詹妮弗被引進帕特里克·馬格雷的辦公室。他是事務所的主要合伙人。他是一個生性嚴厲,毫不變通的愛爾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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